启普发生器 第35章 比赛

江漪吹头发的手法很妙。妙到，童晨晨都想问她是在哪家店的洗头小妹了。

吹风机的温度控制的刚刚好，梳理的动作也轻柔，在吹到额前的发时，童晨晨的脸没有片刻□□燥的热风扫过。她在黑暗里悄悄睁眼，眼前是一片更深的阴翳，那是江漪的手，无声的帮她挡掉了所有焦灼。

其实你从未要求过，但有个人会无声的帮你做好这些，帮你挡掉一切。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起码对于她而言，是这样的。

温宁没有过这种感觉。像是习惯了踽踽独行的人，总会随身带伞或是不畏瓢泼。她学术能力太强，个性又硬，这样的女人实在很难让人生出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世人总有种苛责，认为强者恒强，且要面面俱到，所以这样的人生来就是有责任要去顶着天的。所以她几乎没有处于“被保护”，“被照顾”的位置。

倒也谈不上难过，童晨晨只是突然有点儿发怔。一向很知足也对生活满足的她，第一次生出种不切实际的希望来：如果从前不是孤儿就好了，那样的话，起码小的时候总会拥有家人的体贴和关怀的。那些生来就拥有富足爱意的孩子，总不至于遇到一点甘霖，才能意识到自己的焦渴。

也不会对一个人的温柔，这么大惊小怪的。

她现在这样，真的是太不理性了。

童晨晨挺感谢自己这发量还挺多的。只是，再多头发也总会被吹干的，江漪也总会离开。她在黑暗里悄无声息的摸到江漪睡衣边角的褶皱，用力的捏住，又很慢很慢的松开。诚实是个好东西，是个好品行，但是这一刻，童晨晨觉得她或许可以，短暂的，没有那么一会儿。

“我觉得……”

听她说话，江漪“嗯”了声，轻扬的语调让人某根神经随着一跳。

“头有点疼了。”童晨晨说。

江漪：“……”

她在黑暗里压了压眉眼，有点气也有点好笑。这小孩儿，不吹头也不疼，她好心给她吹，倒给她吹出毛病了。她低笑一声：“那怎么办？不然再给你按按？”

沉默两秒，身下的小人蚊子音哼哼：

“那好吧。”

江漪：“……”

还“那好吧”，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呢。

想是这小姑娘被伺候舒服了。江漪笑起来，黑暗里只听见自己的气音。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但确实就是笑了。

嘴上没答应，手上却也没拒绝。江漪探了探童晨晨的发根，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便放下吹风机，帮她一下下的按揉。

黑暗中，童晨晨无声惊了。

吹头发吹得好也就罢了，毕竟江漪自己也是长头发，也得需要经常打理的。可为什么她就连按头的手法都这么好？她都想问她一个钟多少钱了。

太舒服了，以至于按着按着，童晨晨的睡意都上来了。意识也松散开，像是隔着层雾似的难以捉摸。

半睡半醒间，她问：“江漪，你总这样么？你是不是……总给别人吹头发按头。”

发间的手指似乎顿了下，又像是没有。很久之后，又像只是下个瞬间，她听到江漪的声音。空灵悠远，像隔着半个宇宙，又像擦着耳尖：

“有过吧，不过很久之前了。”

童晨晨挺气的，江漪这回答的是个什么玩意！一点儿都不严谨，她真的也是个搞物理的科研人吗！“有过吧”到底是有过还是没有，很久之前又是什么时候。可是，她已经睡着了，所以所有的纠结和忿忿，都被框限在了梦里，出不来也挣不脱。

因为江漪这个莫名其妙的回答，童晨晨这个晚上睡的都很不踏实。

于是第二天，温行止和姜容就见到她身上由内而外，翻滚出仿佛熬了大夜一般的，五行缺觉气息。

“晨晨……没必要这么刻苦的，我知道这比赛你有压力的，不过身体最重要。”温行止瞅准一个只有她俩的时候，关切了句。顿了顿，又说：“而且江老师和你一间，你晚上不要吵她睡觉啊。本来她一个班主任就已经够忙的了，又因为咱比赛这事儿跑前跑后的，我实在有点过意不去。我想……到时候不管咱能不能拿奖，有没有奖金，咱几个都请她吃饭吧……”

听她这么说，童晨晨瞬间想到江漪昨晚一直服务到她睡着，顿觉老脸一红。转念又觉得这小丫头心地挺好挺善良，知恩图报有良心，江漪教她可真是不白教，温行止真不愧是她们老温家本家人啊，到底是比姓姜的小白眼儿狼强。

“行，那我注意。”童晨晨说着，努力掀了掀眼皮，视线在温行止脸上转了圈，突然疑惑：“班长，我觉得咱俩半斤八两吧，你也不像是好好睡觉的样啊。昨天晚上折腾什么了？”

只是随口一说，可话音未落，温行止的脸却突然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涨红。再开口，声音都变了调，一着急还有点儿磕磕巴巴的：

“没、没啊，就没、没折腾谁啊！”

这可太不温行止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童晨晨心中疑惑更盛。然而就在这时，江漪和姜容已经拿好餐品回来了，于是这个话题只好就此打住。

江漪注意到她们神色有异，安慰：“不用有压力，就当是来观光。”

这话一出，三个小姑娘几乎同时抬起了头。这话其实是挺好的话，前提是如果学校里那些学生，没有嘲讽她们队为“S市一日观光团”的话。

江漪大概也看出来了，自家的三人小队，三分之二的队员都似乎有点儿不在状态，昨天童晨晨就头疼，虽说真实性有待商榷，但今天连一向心理素质不错的班长，表现的都有点儿不对劲了。

于是她问：“咱们班长怎么脸这么红啊？”

温行止刚喝了口牛奶，被江漪这突如其来的点名弄的呛住，猛的咳嗽起来。姜容看她一眼，无声的帮她拍了拍背，对方却咳的更厉害，脸也更红了。

好半天，温行止才磕绊着答她：“有、有点儿热。”

江漪笑了笑，却没戳穿她：“学校里的那些流言我也听了一些，现在要说让你们别紧张，你们肯定会觉得，老师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不是。我倒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助缓解紧张情绪，一会儿我们可以试试。”

江漪说到这里就点到为止了，竟还卖了个关子。可童晨晨想的却是，像江漪这种性子，也会有紧张的时刻么？她竟又有点儿好奇了。江漪的眼泪她还没有见到，这会儿竟又想看她紧张到手足无措的样子了。童晨晨觉得，江漪这个女人像是一个迷题，而她恰巧是最虔诚的解谜人，总想从她身上开发出不一样的光景。

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念头有点不对劲，童晨晨轻轻抚了下胸口，像是能按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一餐饭很快结束，江漪那所谓的方法也很快揭晓：她冲离她最近的温行止招了招手，在她走近时张开手臂。

“有研究表明，拥抱是可以缓解紧张的。”她说着，轻轻抱了抱她的班长：“怎么样，好一些没有？”

她语气太温柔，温行止受宠若惊，愣了一秒很快用力的回抱回去：

“好、好多了！谢谢江老师”

姜容：“……”

童晨晨：“……”

她们两个无声的对视一眼，竟同时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相似的复杂神情。对此，童晨晨有点莫名，姜容却愣了一下，眼里有一闪而逝的震惊。不过很快，姜容反应过来，上前几步，一向在老师面前讷讷的小姑娘，竟然主动道：“江老师，我也紧张。”

江漪放开温行止，也伸手抱了抱她。

很少见的，于科研之外的一切事情都显得点迟钝的童晨晨，今天难得的敏锐了一次：她觉得姜容这样，只是不想江漪抱温行止。

就像……她也莫名的不喜欢她们这个拥抱一样。

可这个古怪的情绪只一秒，就被另一种情绪替代。童晨晨撇嘴：江漪爱抱谁，爱给谁吹头发又喜欢帮谁按头，关她什么事了。于是在轮到她的时候，江漪冲她张开手臂，她却偏过头：

“不用了，我不紧张。”

“真不紧张呀？”江漪揶揄。

她是谁，她什么场面没见过。童晨晨回她一个睥睨的眼神。

江漪也并不坚持，她收回手，只是笑着点点头：

“那好吧，不过，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呀。”

谁稀罕。童晨晨心想。这件事就像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之后，几人被前来接引的工作人员带到演播大楼，签到填表领工作证，一套流程很快走完，她们也终于见到了来自别的学校的参赛队伍。

大概是听说了她们这队天降的身份和名不见经传的学校背景，众人投来的目光并不太友善，甚至还带着些轻视与自矜。倒有不少老师和工作人员往江漪身上张望，童晨晨觉得要不是顾及着周围都是人，那些人就要叭叭过来交换联系方式了。

她的预料没错，果然在之后的赛程里，各路人马带着各种方式，来找江漪献殷勤。不过，那都是后话了。比起这些，童晨晨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她见到苏淼了。

很奇怪的，童晨晨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扭头去看江漪的表情。

江漪也见到苏淼了。她依旧笑着，但童晨晨却感到江漪此时此刻的这个笑，是需要花力气来维持的。她看着她深呼吸，然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收回视线，低头的时候，她看到江漪的唇很快的抿了下，又松散成一贯的样子：

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对什么也不在意。

童晨晨震惊的发现，原来自己也是可以做到细致入微的观察他人的，也是可以捕捉到，对方脸上哪怕是最最细小的微表情。

像是感受到这视线似的，苏淼回过头，向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她先是看到了江漪，也看到了和她一路的童晨晨，表情从一瞬的惊喜变得复杂，最后全归成一个笑。

原来一个笑里能容得下这么许多。

“江老师。”

她出声叫住江漪，手里拿着的本子招了招，像个无声的召唤术。这一次，她倒是喊的公事公办，与昨晚的称呼从内到外的完全不同。童晨晨心想。人前人后的差别，也不能再大了。

江漪也重新抬头，笑着冲她点了下头，权当是招呼了。但她没有过去，这个招呼也只不过引她足下一个顿停。她继续往前，带着她的队伍、她的小朋友们向备战间的方向走去。

苏淼似乎没料到江漪此举。她愣几秒，竟然抬步跟了过来。

见此，童晨晨心情莫名的不错。有些人，真是自我到把全世界都当成自己召唤兽了。于是她决定不和江漪一般见识了，她转过身，突然冲着江漪的方向张开手臂，对方收势不及，远看仿佛撞进了她怀里似的。

“江老师。”小姑娘环着她的腰，声音贴着她耳朵。停了几秒，她说：“你是不是有点儿紧张，那我也帮你缓解缓解好了。”

江漪先是一惊，被小姑娘突然抱住一时间竟然忘了反应。定了会儿，她突然笑起来。那笑是童晨晨曾很多次听过的，无比熟悉的温和愉悦的笑。她几乎要被这笑声迷住了，她能感到怀里的人心情明显的转好。

“晨晨啊。”她听到江漪压低声音说：“过了这村没这店我只是随口说的，你要是紧张，可以直说的……抱这么紧，我又不回跑了的。”

童晨晨心里刚翻腾起的那点儿好心情，一下子全散干净了。她闭了闭眼，因为只有这样，周围的人才发现不了她刚刚到底翻了个多大的白眼。她松开手，一秒都不想多抱江漪了，硬邦邦的转回身去，心里把这女的抛投出去百千次了。

谁紧张了！这什么人呐！她明明好心帮她的。

苏淼果然定住，没有再跟过来了。童晨晨抬头，正对上她的视线。她表情没什么变化，目光却有点阴沉。看到她抬头，她眉稍挑了下，扯动五官露出个轻蔑的笑来。

晚些时候，童晨晨才些许领悟出苏淼那个笑容的含义——她是参赛者，而对方是比赛的评委之一。

“你知道苏淼是评委吗？”童晨晨胳膊肘碰碰江漪。

江漪摇头：“不知道。蒋教授只和我说节目组曾请她来当这一期的评委之一，被她拒绝了，她也不清楚节目组还邀请了哪些人。”

“你和清……蒋教授什么时候这么熟了。”童晨晨挑眉。

“期中考之后蒋教授来过一次，好像是想看看你们的准备进度……”江漪回忆着：“那次她在我办公室坐了会儿，聊了几句。”

童晨晨“啊”了声，有点儿愣：“我怎么不知道，我都没见到她。”

江漪对此也挺奇怪：“她本来说是要等你们的，但翻了翻我们期中的物理卷子，就突然有事儿走了，还说不用特意说她来过，我也就没提。”

“？”

江漪看着童晨晨皱起脸，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下：“别皱，小姑娘家家的，哪有天天这个表情的。”

童晨晨倒是听话的松开表情，却沉默会儿。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空咽了下，在开口，声音有点艰难：“她是不是看了我卷子了。”

江漪“嗯”了声，笑笑：“还问我咱班几个晨晨呢，还能有几个呀。”

童晨晨：“……”

好的，大概知道清秋为什么要走了。八成是……被她那张最后一道大题处画了画的十二分物理卷子气走的。她记得当初蒋清秋问她的时候，她好像和她说自己成绩还不错的。

蒋清秋那性格她可太了解了：一百分的试卷，九十九是不错，九十五也勉强能算是不错的。

但她现在……嗯，是十二分的那种不错。

不过很快童晨晨又安抚好自己。没关系的，清秋从前的仰慕钦佩都是对温宁的，温宁绝对不能考十二分，但她可以。她早不已经不是温宁了，蒋清秋又哪会知道温宁重回高一，能在物理期中试卷考出十二分，这种离离原上谱啊。

反正她考十二分，江漪就还……挺开心的。成绩出来，她夸她有进步，还夸她答题卡上那个章鱼哥画的不错——好吧，那其实是她考试无聊，无意识在纸上勾画的，发尾微卷的江漪来着。

江漪愿意觉得自己是章鱼哥，那就章鱼哥吧，随她了。

其他人都在做上场前的最后一点努力，恨不得多往脑子里塞点内容。只有童晨晨这边风景独好。就像所有人都是来打仗的，只有她一个观光客。所以也真的怪不得别人说她们是“S市一日观光团”。

童晨晨想起了这个话题开始的初衷，她问江漪：“你觉得，这种比赛有黑幕吗？”

“想什么呢。”江漪乜她一眼，倒是豪无障碍的理解了她话里的潜台词：“苏教授没那么无聊，不会因为你没让她进屋就给你扣分的，你要是扣分只能说明……”

“说明什么？”

江漪看她一眼，语气似笑非笑的：“说明你答错了。”

童晨晨：“……”

“你怎么这么维护她？”

江漪微顿了下，才一本正经道：“没有，就事论事。”

童晨晨撇嘴，心说，她开车开到山路十八弯，都没江漪这胳膊肘能拐的。

*

十六支队伍，八场比赛，为期两天的拍摄任务。时间是这个周末，周六周日，每天四场。对于工作人员而言，算是相当紧凑的赛程，但对于选手而言却挺轻松——他们只需要紧张那两个多小时。

当然，没有选手真的觉得轻松，他们将在镜头前决出八强的队伍来。虽然比赛只是拍摄两天，但节目却会在羊视二套播上整整两月——可能到了那时候，早就已经决出最终的赢家了。

比赛的对手和顺序是抽签决定的。大家好像都很希望能被排在赛程的后半段，就仿佛多上一个周六就能多答出多少题似的。这么看，温行止抽到的第一天的第三场，似乎就差了那么点儿意思了。

只不过，当她微懊丧的带回这个消息的时候，队友们却似乎全不在意，纷纷安慰她。

童晨晨：“挺好的，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去休息了？”

江漪：“挺好的，明天可以带你们三个在S市转转。”

姜容最了解她：“挺好的，就算抽到周日又怎样，我们多一天，对手不也多一天么。”

童晨晨和江漪几乎同时看了眼姜容，然后一起露出了“这小孩儿倒是一针见血”的表情。

正说着，备战室的门却突然被人敲响。开门后，几人见到对方胸口已经别好的带有名字和学校的铭牌，立刻明白了对方来意。这是她们第一场比赛的对手——宴大附中代表队。无巧不成书，童晨晨她们这边是三个女生，而第一场的对手竟是三个男生；她们这边带队老师江漪是女老师，而宴附中的领队是个男人。

“想必江老师也已经知道我们的分组情况了吧？”男人笑了笑，冲她自我介绍道：“我姓肖，肖岳，和江老师一样也是教物理的，真没想到啊，第一轮就能遇到江老师的队伍。”

“您好。”江漪客气的上前与之握了握手：“您认识我？”

“就江老师这个气质，就算您刚进来的时候那些领队老师不认识您，现在估计也都认识了。”男人笑了笑：“不过我确实认识您，早些年B市举办过物理学术研讨会，主题是“自发对称性破缺”，您讲解的是BCS理论，这个您还有印象吗？”

见到江漪点头，他又笑了笑，明明看起来比江漪还大的人，竟似乎点儿腼腆：“只不过那时候您在台上，我在台下，您肯定是不认识我的。”

童晨晨听着听着，不由得微微挑眉。心想，江漪的课题方向难不成是凝聚态么？不过如果在国内，受大环境影响，她选这个应用性比较强的方向倒是挺合理的——不容易白忙活。

江漪也笑笑，和他客气几句，但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想多谈。但肖岳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话匣子一敞开，他就有些兴致勃勃的刹不住车了：

“这比赛的评委竟然能请到苏淼苏教授，江老师，你们已经见过了吗？早些时候和她聊了几句，真不愧是苏教授。其实那次讨论会之后，我有幸拜读过她的论文，只看文章就能觉出她是个多睿智、多通透、多醉心学术的人……”

睿智？通透？醉心学术？

童晨晨在心里相当不赞同的撇了撇嘴，这几个照面下来，她可没觉得那个女人长了颗多开光的脑袋。童晨晨心里多少是带着几分不屑的，倒不是看不起国内学者，更不是自恃身份。她只是太清楚一点了：一个人外皮底下，立的是怎样一副骨，就能做怎样一件事；生的是什么样的魂，落的下什么样的字。

就说一点，若她真的是投身科研，醉心学术，又怎么会来这么个脱不开综艺性质节目，当评委呢？童晨晨一眼便看穿她身上的浮躁，也看出她有所求。只不过，她追求的是什么，名还是利，那就不好说了。总之和她的路不同。

但童晨晨突然对那所谓的论文有了点兴趣，她倒向拜读一下这篇大作了。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下午。

约莫是有了“领队老师相识”的这层情谊，在主持人向两队例行发问，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对方说的时候，对面的男生竟给她们合唱了首自己改编的歌：

“对面的女孩儿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别被哥哥赛场的威猛吓呆，场外的我们也有点儿帅～别被比赛输赢的结果阻碍，想要联系方式你就快点过来～”

“……”

很少见的，这边性格大相径庭的三个女生同时尬住。场面一度无声到像在低头默哀。

姜容先是轻笑一声，小声吐槽：“是不是把我们队全部尬死在现场，他们就能不战而胜了。”

温行止被她逗笑：“那他们这杀伤力还确实是……挺大的。”

童晨晨无力扶额，声音哀怨：“刚刚他们唱歌那段，能不能剪掉，不要播出来？我是想红，但不想这种红。”

姜容看她一眼：“这要是播出去可不叫红，这叫行刑现场。”

温行止好心劝：“也没这么夸张啦。”

“有的。”童晨晨和姜容异口同声。

主持人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赛前下战书的方式，不仅不尴尬，反而像是找到了梗一样，目光晶亮的夸几个小男生是“唱作鬼才”，然后，她的视线落在这边的三个妹子身上：

“听了学长们的歌，这边三个小姐妹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对他们说？”

先说话的是队长温行止。她是三个人里最先从尴尬中恢复过来的人，她客气的微笑，没理会那段小曲儿，挺有分寸的谦让几句，以那句绝对挑不出错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作结。落落大方的，一看就是对这种场面很有经验。

只不过主持人却有点儿失望。她还是更希望看到，少男少女们能擦出些火花来，什么火花都行。轮到姜容，当主持人问她有什么想对对手说的，她也收拾好表情：

“加油。”

主持人一听这个，笑了：“让他们加油赢得比赛的话，你们可就要输咯？这样的话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

“为什么？”

“两队都很棒，但我们发挥得更好。”

主持人听完，懵了两秒，就听到站在姜容旁边的温行止小声提醒，可声音还是被麦克风收到：“这个要等比赛后再说。”

姜容表情非常懵懂无辜的“哦”了声。

对面的男生：“……”

主持人：“……”

这特么，赛前宣言直接把获奖感言说出来！问题是，你们都还没有开始比赛呢好不好，怎么有这个自信觉得自己能赢的！她主持这么多期，也见过比较狂妄的小孩儿，但真没见到过她这种狂。

童晨晨多看了姜容几眼，她深深觉得，这黑心小丫头根本就不是什么天真无辜少女，她绝对是故意的，她就是成心嘲讽。

见她们队伍里，只剩下站在最边上的童晨晨没被问到了。经历了前两次的失败，主持人决定改变话术，引导着她来说，她看了眼她的名牌：

“噢，晨晨是吧，觉得刚刚男生们给你们唱的歌怎么样啊？”

童晨晨直接连表情管理都失败了。或者，她可能根本也懒得管理：

“不怎么样。”

主持人被狠狠的噎了下，一时间竟忘了要说什么，她讷讷：“不、不怎么样？”

有着漂亮脸蛋儿的小姑娘板着脸点评，语气平静吐字却清晰：

“很难听，也很无聊，如果是玩笑，那么首先，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其次，和不熟的人随意开玩笑，只会让人觉得很没分寸。”

“晨晨，是不是有点过了……”温行止尽力小声，却还是被话筒收了音。其实，她对童晨晨的话挺赞同的，但她也清楚这是在录播现场，言行举止都是要被全国人民围观的。

童晨晨却不以为意：“他们已经十八岁了，又不是八岁，总该长大了。”

主持人脸上的笑都僵硬了，刚刚那个妹妹狂，这个妹妹却刚。明明是如花似玉的小花骨朵，怎么一个个都自带杀气效果呢？冷场了倒霉的还不是她这个可怜主持。她努力为自己找台阶下：“呵呵，看来我们女生这边，好像对小帅哥们不怎么感冒呢……是不是都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呢，哈哈……”

童晨晨听她这么说，呼吸一滞，视线下意识的找向某个方向。

江漪就坐在指导席里，微笑着看向台上。这一瞬，正与童晨晨的视线不期而遇。作为三人的带队老师，场上发生的一切江漪自然都看在眼里。童晨晨刚刚的表现让她有点儿意外，却又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见到她看过来，江漪下意识的冲她笑笑，可对方的目光就像是被烫到似的，骤然收回。

江漪怔了怔，一种异样感升了上来，良久，她很快的抿了下唇。

*

主持人见气氛缓和下来，松了口气：“那，晨晨有没有什么想和对面说的？”

“你确定？”童晨晨若无其事的抬了抬嘴角，视线扫过：“再说下去怕对面压力太大，要影响发挥的。”

主持人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见到三个高三男生，被这个高一小妹妹数落的脸上一阵青白。

“好，好吧……”主持人也放弃了：“那么下面就开始答题吧。”

*

两队比赛时，其余队伍可以选择回备战室，也可以留在场下围观。大概是因为童晨晨这一队的天降身份，来看她们这场的人尤其多。再加上之前那段小插曲，各组队员又是一番呼朋引伴，以至于到了开始答题的环节，几乎全部的参赛选手都来到观众席内围观了。

但是大家想看的却不是比赛，大家都在等一个“赘婿翻身把脸打”的经典。

明明是一群高一的小鬼，这一队实在是有些太狂妄了。于是大家都很乐于见到，宴大附中的高三学长们教小妹妹学做人。

很明显，三个男生也是这么想的。刚刚赛前憋着的所有气力，都用在了比赛里，拿出一副誓要为高三的男人们重振雄风的架势。按照常规套路，像童晨晨这种狂妄的炮灰，是根本活不过翻身赘婿文的第一集的。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答题答题答不对，抢灯抢灯竟也抢不过，就连一项引以为傲的黄金右手，都被那个叫姜容的小妹妹完虐。

男生们哭了，她那是什么鬼的手速啊！

还有那个温行止，她好像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答错过一道题。这是什么变态……哦不，天才少女！难不成百万题库，她全都过了一遍？

反而是最开始教训人的那位，比赛全程安静如鸡，也不抢灯，也不答题，就安安静静的杵着，简直像个花瓶监工，或是那两位神仙妹妹的吉祥物。

就连江漪，看了半天童晨晨的站姿，也没能绷住笑。感情晨晨真的给了自己立了个陪跑的人设。但她心里想的却是，行止怎么也应该让两道题给晨晨来作答的。

温行止要是知道江漪所想，估计要喊冤了。现场那么多人里，大概只有她和姜容，才清楚这里面的真实状况了。

赛前，她们针对小队情况，商量出一个对策。别的队伍三个人同时抢灯和答题，虽然是团队战，但实际情况却更类似团队中的每个人各自为战。

但是她们组不同：她们由手速最快的姜容负责在开始后，专注的抢下所有的灯。这样，抢灯的效率会比三人齐上高出很多。但这样也有个很明显的劣势，因为比赛是加减分制，一旦答错或者不答，不但不加分，反倒要倒扣掉分数，所以他们要保证相当高的正确率才行，但这无疑是很难的事。

除了没日没夜的记忆条目以外，为了增加正确率，她们决定在报出答案之前，温行止和姜容先对过一遍答案。若是两人给出的结果相同，那么直接报出答案。若是不同，那么参考童晨晨的意见，在她们两个给出的答案里选出一个来。

童晨晨对这套方案没什么异议，她只有一个条件：

“我这边没问题的话，答案由你们来说。”

“这样不太好吧？”温行止皱眉：“不管怎样，你还是作答一部分题目吧，不然……”

“没关系，流言是么，那些我无所谓。”童晨晨笑笑，却挺坚决：“我也不是什么都不说，如果你们两个搞不定，我会兜底的。”

这句话，温行止当初并没太当一回事。她觉得晨晨大概是不喜欢在人前发言的性格，就像当初那份检讨，也是由她代读一样。但直到站在场上，她和姜容才意识到，童晨晨是真的在兜底，她也的确有兜底的实力。

大概有一半的题目，她和姜容给出的答案有所出入，童晨晨便会在两个答案里选出一个来，这个答案无一例外的正确。起先，温行止觉得晨晨可能是运气好，毕竟瞎蒙也有差不多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呢。

直到，又一次结果冲突时，童晨晨没有选择她们两个给出的任何一个答案，她说：

“小温，C。”

她下意识的“啊”了声：“C？”

姜容倒是镇定，她点点头，轻声道：“就C吧，行止。”

再之后，温行止给出了答案C。而那道题，她没有意外的又答对了。

她怔怔的扭头看童晨晨。明明熟悉的五官眉眼，可单拆分出的哪个部分，都是一团陌生。三百个日夜的相处，她却像从没有认识过这个人。她的表情透出疏懒，目光却沉凝的盯住题板，她依旧对主持人高亢的“回答正确”没什么反应，就像早已明晰万物法则，就像一切就本该如此。

温行止突然生出喟叹，人这一生要走多长的路，这一路又会遇到多少人，匆匆相遇又匆匆回眸，相知相识终究只在少数，多数难免沦为陌路人。

然后她就被人轻轻拍了下：

“小温，你走神了。”

童晨晨说，目光没看她，声音却递向她们两个：

“嘘，秘密啊，别和别人说。”

“……”

童晨晨：为什么姜容手速这么快（疑惑脸，，，）

温行止：你看我做什么！！！

太忙了，先补个万字大肥章聊表歉意。喵喵喵喵喵，看在作者已经写的喵喵叫了，原谅我一秒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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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