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黑来得快,不久四桌都点上了煤油灯,大家喝得兴奋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黎经泽今天喝了不少酒,同桌的毎个人几乎都敬了他一到两碗,还有那两个帮忙的伙计也敬了两碗,他的酒量不算好也不算差,此刻头已经有点微酣的了。对面的那两个伙计左手枕着头右手垂下来还在酣睡,其他人似乎也有了几分醉意,一旁的堂哥意尤未尽又继续敬了他一大碗。
坐里面的黎洪七那边有人干咳了一声,跟着砰的一声一个碗掉到地上摔碎了,显然又是有人不胜酒力喝大了些。大家只是略往那边瞧了一眼,就回过头来接着喝不当一回事,酒桌上喝大的事早就司空见惯的了。
就在此时,桌底下突然间传出砰砰两声炸响,黎经泽只觉得几股巨大的冲击力把他连人带凳向后推了出来,接着腹部一阵剧痛酒就完全清醒了,他已知遭了暗算便暗叫不好。对面那帮忙的伙计抬起头来满脸杀气正盯着他,右边的另一个伙计也是扬起头来紧盯着他,两人手中都拿着一把盒子枪。黎经泽强忍着钻心的剧痛站住脚跟,右手一扬就打出了两只袖镖,一只正中对面那个伙计的咽喉,那人来不及吭一声便一下坐倒趴在八仙桌上,手中的盒子枪当的一声掉到地下来。而另一只袖镖则插在对面那个堂哥的肩膀上,痛得他连人带凳向后便倒。
与其同时黎经泽左手已经抄起一张线凳,一个箭步就跃上八仙桌来,双手举起线凳大喝一声奋力击向右侧提枪那伙计的头。这一连串的动作宛如电光火石般的,那伙计怎会料到一个身中两枪的人还有如此的身手,只听到嘣的一声闷响,黎经泽手中的线凳断了,那伙计的脑袋也已被砸得稀烂,红的白的向四边飞溅出去,人就象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
黎经泽手中握着半截线凳双目喷火桌边的人,腹部两处伤口血流如注。众人被他的神勇都吓得呆了,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躲避。此时背后又砰砰响起了两声巨响,子弹从黎经泽前胸穿出,同时带出两条血箭喷向老远。黎经泽头也不回,奋起余力把手中那半截线凳掷向伙计的那一桌,断凳夹着呼啸声把两个躲闪不及的伙计击倒在地。黎经泽身中四枪怒目圆睁口吐鲜血,终于不支而倒在了那张血迹斑斑的八仙桌上。一代英豪就这样惨死在其堂叔黎洪七这些小人手上,到头来死不冥目,终年还不到二十三岁。
二叔公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眼中流出了几滴浊泪,双手扶着那盛开水的碗陷入了沉思中。伍青山等人听到肃然起敬,为黎经泽的不幸遭遇深感惋惜,大家都不敢作声,周围一下子就寂静了下来。良久,二叔公回过神来,才又继续讲下去。
黎洪七此次暗算虽然成功地杀害了眼中钉黎劲泽,而他这边也死了两个请来的杀手,还重伤了三个手下,代价可谓不低。他指挥手下重新安排好现场,然后才叫人举着火把连夜到乡公所去报官。说黎经泽与死去的那两个伙计之前就曾有过宿怨,今天大家喝了酒便又打了起来,那两个人可能是有备而来,掏出藏在身上的盒子枪打中了黎经泽,而他们两人也被黎经泽给杀了,可以说是两败俱伤。至于重伤的那几个手下,当然就是悄悄安置好不作声的了。
接着又花钱在乡公所上下打点,到后来此案就按一般的民事斗殴案处理,既然斗殴双方都已死,所以此案也就算是结束了。黎三公当晚听到儿子中枪身亡的消息就不禁晕倒了过去,伤心加惊吓便一病不起,处理完儿子的丧事不到一个月也跟着过身了。他的家人不敢再在镇上居住,匆匆变卖了家产就搬迁到县城里去。从此之后双滘小镇的匪风就更加猖獗,官匪勾结串通一气,人人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一直到解放后,解放大军进驻双滘才把所有的土匪恶霸镇压肃清。枪毙黎洪七那天二叔公也去看了,当年的刑场就在榕树头旁边,那次枪毙的共有九名土匪,前去观看的人几乎是人山人海。见到那罪恶累累的黎洪七被一枪毙命时,二叔公当时就感到上天这回有眼了,终于为恩公黎经泽报了那段血海深仇。
还有就是当初卖武的那个男子陈德彪,那天自得黎经泽的出手点拔后,又经过自己的深究与苦练,一手刀法从此就大为长进,接连在他家乡八甲.以及三甲.那霍等几个镇与人比试都鲜有对手。其后还带了两个徒弟一起行走江湖,创下不小的名气来。
再到后来,其家乡八甲不少乡民的猪羊被大蛇吃了,有人在山里见过那条莽蛇大得惊人,吓得那些人脚都发软,别提有那个敢上去捉的了。大家商量过后 ,于是去请陈德彪出手帮忙捕捉除害。陈德彪欣然应允 ,便带上两个徒弟一路沿着蛛丝马迹找到八甲大山深处的一个山谷中,又经几番努力终于找到那条大莽蛇的前后两个洞口。他安排两个徒弟在前面的洞口,点燃硫磺熏烟驱赶那条大蛇出洞,自己就蹲守在后洞那里,待那蛇出来再设法捕捉。他一再叮嘱两个徒弟如果听到他的叫喊声后,就一定要尽最快的速度拿硫磺给他,千万不得有误。
过了约莫一袋烟工夫,陈德彪见到灌木丛中的洞口处探出一条两丫的舌头来,舌头后面可以朦胧见到两只深幽的眼睛。那条舌头来回伸缩了好几次后,慢慢就露出一个海碗大小花绿相间的脑袋来。陈德彪见状于是静悄悄向后挪步,不敢惊动那条蛇怕它又退回洞里去。
只见那蛇头伸出来后又吐了几下舌头,身子然后才从洞里钻出来,蛇身由小到大,最粗的地方竟然比钵头还要大,看得陈德彪倒吸了一口凉气,手心都渗出了一层汗水。待到那条莽蛇钻出有差不多一丈长时,陈德彪决定生擒莽蛇,于是放下手中单刀,把一小包硫磺涂抹在双手上。他从侧边悄悄摸上去靠近蛇头,突然一个仆步跳上去双手准确地按住蛇脖子处,此时大蛇已经钻出有丈多两丈长了,按住蛇头后他就回过头来大声叫徒弟赶快拿硫磺前来帮忙。
两个徒弟听到师父的呼喊急忙拿着硫磺冲了过来,当见到那条两三丈长比钵头还要大的莽蛇时,其中一个竟然被吓得脚软蹲坐了下来根本不敢再上前,另一个壮着胆上前想把手中的硫磺递给师父。此时那条莽蛇整个身子都已钻出了洞口,它的头被陈德彪按住当然不会甘心,便把那有力的尾巴一挥钢鞭一样卷了过来,刚好打中正上前的那个徒弟的腰上。那个徒弟冷不防象被一块巨木般击中扑倒,手中的硫磺掉下来散落了一地。那条蛇尾余势未消象长了眼睛似的一下就缠上陈德彪的腰间,蛇身也跟着向前推送。
陈德彪见势不妙,他清楚这么大的蛇连一头水牛都可以勒死,就不说是人的了。他一边紧紧按住蛇头不敢松手,一边喝令那个被吓呆的徒弟赶快递硫磺过来,又叫那个被扑倒在地的徒弟赶紧上前拉开蛇尾。那被吓傻了般的徒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慢慢挪近,刚上前几步见到那蛇身在不断翻滚着,吓得脸色苍白再也不敢靠前了,双手颤抖着掏出口袋里的硫磺就往蛇身上倒,任由师父在三五步远的地方大声叫喊都不再踏前半步。当那翻滚的蛇身撞过来差点撞到他的前额时,他被吓得哇的一声惊叫起来,身子向后一屁股着地,手中的硫磺跟着也散落了一地。
刚才那被蛇尾扑倒在地的徒弟早已冲上前来拉住蛇尾往外扯,但那莽蛇的力量委实是大的惊人,他拼尽了全力都无法把蛇尾拉开,反而是越拉越紧。情急之下瞥见不远处师父丢下的那把大刀,他于是松开手冲过去捡起来,待提刀回来时那大蛇已经缠住了师父的整个胸腹,蛇尾又开始缠上师父的脖子。
他大骇之下急忙冲上去想要砍断那条蛇尾,但又怕误伤了师父,犹豫了一下便唯有朝那钵头大的蛇身用力砍下去。谁知一刀下去居然砍不入蛇身来,料想那蛇年月已长,身上的鳞片异常坚硬紧密一时奈何不了。他不禁大吃一惊 ,猛吸一口气挥刀又是一阵狂砍,渐渐地终于砍出了一些口子冒出血浆来。只是那蛇一直都在翻滚着,毎一刀很难砍在同一个位置上,一时半刻间伤不了那畜生的性命。
这边陈德彪的头颈以及上身都已经被莽蛇缠住,那畜生千钧压力象铁桶般勒得他呼吸困难胸肋欲断,而救兵又无法上前施救。他自知无望就只好双手用全力捏住那畜生脖子下的七寸处,想逼那畜生受不住时松开蛇身来,到时好找机会脱身。只要自己能脱出身来拿到那把大刀,以他的刀功就不怕这畜生的纠缠,这时他已经后悔自己今次还是太过托大了。不大一会他不仅没法让那条大莽蛇松身,反而连自己的双脚都被那畜生紧紧地缠住了,到后来人蛇缠作一团在地上翻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