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公,是不是我们旧屋的那些更楼呀?”听到这里伍青山忍不住问出声来,旧屋地他家栽红薯的地方就还有两座更楼残墙,记得小时候还爬上过更楼的第二层玩耍,只是后来家中建新房子就把那些更楼旧屋给拆了,取梁木与砖石作材料。二叔公又喝了几口水,然后点点头道:“是的,就是那些更楼,我们族里四个角都有一座更楼,其中你大爷爷一家就占了两座。”二叔公似乎触动了什么心事,沉默了一阵这才又充满深情继续讲下去。
当年土匪标回肉参基本上都是勒索赎金的,他们把人质扣押在空置的房屋中,或是在山上搭间草庐临时安置在那里,然后对人质进行恐吓或是上刑。通常是灌辣椒水,或用木夹夹住手指和脚趾,又或者是用竹签插进人质的指甲中,或干脆拔掉人质的指甲,让人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让人质忍受不住后便在早已似好的一式两份借条上画押签字。然后把其中的一份借条连同人质的一些信物装在一起,再通过一些渠道交到人质家人手中,让人质家里人带上钱物在指定的时间与地点去赎人,拿到赎金后不久就会把人质放回来。
一般情况下只要按吩咐去交赎金,基本都可以保住人质的性命安全。如果有些交不足赎金或是拖延了时间的,土匪就会把人质的一根手指或是一个脚趾剁下来,交到其家人手中以作警告。如果人质家人拼全了赎金还是可以换回人质的,否则的话再见到的就会是人质的尸首了,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年都有发生过。所以说遇上土匪对有钱人来说是伤财,对贫困人家来说就唯有伤命了。
二叔公小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惊心动魄的事一刻,那是他七岁那年发生的事。当时大概是一个秋收的傍晚,天色已将黑下来,大人都忙着在晒谷坪上用风柜清除稻谷中的杂物,二叔公就与几个同龄的小伙伴们在晒谷坪边上玩。这 期间他突然见到不远的竹林中有个白色的东西在慢慢移动,他以为是那家的兔子跑了出来,就一个人离开人群静悄悄地摸了过去想看个究竟。那个白色的东西见到他走过来也开始慢慢移动起来,随着他的靠近向远处不紧不慢地挪着,始终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渐渐地那个白色的东西过了两片小竹林,远离了大人的视线便停了下来。二叔公悄悄摸过去刚想看个清楚,冷不防从竹林里窜出两个蒙面人来,一个一手捂住他的嘴巴一手抱住他的身体,另一个十分快速拿起地上的绳子熟练地把他几下便捆绑好了,从怀里掏出一团布塞进他口中,然后收起绳子绑住的那个白色布状物,开始的那个已拿出一个麻袋把二叔公套住扛上肩头就走。而那边无论是忙碌的大人还是追逐着玩的小孩,都没有一个人发觉这一切。
那两个蒙面人二叔公快要走到转弯角那条分叉小路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原来是黎经泽从老家赶回镇上刚好经过这里。今天他在老家与几个堂兄弟喝酒以至担误了一点时间,此时乘着酒兴一路策马狂奔回来,阵阵凉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倒也舒畅。当发现前面有人扛着一包东西样子有点慌张鬼祟时,他顿时警觉起来大喝一声:“你们是谁?在这干什么?”并没有停步而是策马冲了过去,现在匪患猖獗的,这个时间段还在外边跑的都有点可疑。
那两个蒙面人听到马蹄声时已觉不妙,此时又听到那把熟悉的声音就那里还敢停留,慌忙扔下手中麻袋赶紧朝那条通往朝山沟的小叉路跑进去。黎经泽冲上来见到那条小路太小不方便跑马,就立刻跳下来空手追了进去,不用说那两个家伙一见到自己就跑肯定不是好什么东西。他轻功好脚程快一下子就已追了上来,眼看差几步就要追上时,殿后的那个蒙面人突然转过身来,与其同时板动了手中的短火铳。黎经泽大吃一惊,危急之下向后仰来了个铁板桥,整个上半身几乎贴到了地面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阵铁砂从声上呼啸而过,真是险到了极点。待到流弹过尽他马上收回铁板桥,发觉身上没受伤才暗叫了一声好险,此时那两个人已经钻进路旁的树木丛里又跑远了许多。
黎经泽今天没带兵器,酒又喝多了点,见对方都带着火器,加上天黑恐怕会中埋伏,所以也就不敢再追下去了。他回头见到那个麻袋还在动,就连忙解开袋口,发现里面竟然是个小孩,便连忙解开绑着小孩手脚的绳子,掏出其口中的那团烂布。此时大人们听到吆喝声与枪声知道出了事,就点着火把提着几把火铳急急忙忙冲了过来,二叔公见到亲人就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大人见到是黎经泽,便知是他救回了二叔公,于是个个都连声道谢。待了解情况后,有两三个人提着长枪举着火把往小叉路追了一段距离,但那里还有蒙面人的踪影呢,便朝天放了一枪就折返回来不敢再追下去了,然后带着小孩回去。黎经泽见到小孩没事也就不想再去追那些土匪,就跃上白马飞奔回镇。此刻闸口早已锁上了门,他大声叫了好几下,守门的团丁见到是他这才连忙打开门放他进来。
那两个蒙面人正是七爷的手下,见好事已被破坏就抄小道绕过村子回到老巢,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向七爷禀告。黎洪七见又是黎经泽坏了自己的好事,心头不禁大怒起来,后来想想此时是不宜硬拼就强压下恼火。经过一番盘算后便把几个堂侄叫了进来,要他们日后多找机会邀黎经泽喝酒套套近乎,探探其口风看有没有恰当的机会拉他入伙,如果能把他拉进来的话就两全其美如虎添翼的了。
黎洪七的那几个手下也就是黎经泽的堂哥,他们依计而行经常找借口轮流做东,每次都好酒好肉款待黎经泽。认为时机成熟后,他们便借着几分酒意试探问对方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有没有兴趣做一些大买卖。黎经泽就问他们有什么大买卖,堂哥们神秘地笑了笑,然后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听闻有些人专去抓一些富人家的子女来拿赎金,然后把那些钱拿一部分出来去救济一些贫困人家,这样自己既可以快挣钱,同时也可以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真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
黎经泽一听原来是标参心中就来气,但碍于他们是堂兄的份上就不好骂出来,只是冷冷地说这根本就是土匪的做法,那里有半点替天行道的做法呢?说得那几个堂兄脸色一变,连忙推说只是听别人传闻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并马上转变话题谈起其他事来。既然无法拉他入伙,黎洪七又生一计,派人找一些熟人直接去劝说黎三公,说其家少爷风头太旺又爱管闲事,听说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这样下去的话恐怕可能会对少爷有所不利。本着大家都是熟人,希望黎三公好好劝下儿子,最好是安分守纪多点待在家里享他做少爷的福,少点出去打抱不平惹事生非,免的到时有些麻烦事缠身就不太好了。
黎三公听后大吃一惊,须知黎经泽是他的独苗他的命根子,他最担心的就是儿子会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事。因此听了不敢怠慢,立刻找黎经泽来商量,叫他以后尽量少些外出,平时有空就呆在店里帮忙,千万不要去管别人的闲事免得惹来麻烦。黎经泽年少气盛又有一身好本领,那里会受别人的恐吓,自然是嚏之以鼻不以为然。后来见老爹那惊慌的样子,就不得不耐着性子在药铺待了几天帮帮忙,几天过后又依然照旧出去交朋接友。不过就还是长了个心眼,到打铁铺打了几枚袖镖带在身上预防万一,如果日后再遇到火器也不至于会吃大亏。
黎三公见到劝儿子不听,无奈之下就唯有托人在县城谋了份差事,打算过年后就再送他出去的,免得留在镇上惹出事端来。黎洪七见黎经泽软的不领情,硬的那一套又不吃,老是在坏自己的好事,不禁老羞成怒就动了杀机。他找来一班手下,密密地布置了一番。
这天是年底的酬人丁福日,按照乡例村里人凑份子卖了猪鸡等祭拜过神灵后,就在村里的祠堂里摆上筵席吃晚饭,此类的活动只有男丁才有资格参加而女眷就不能参与。大家按辈份入席,那天黎三公因药铺忙就不去,只有黎经泽赴宴,他在镇上声望虽好,但在族人面前也只能被安排与一班同辈的年轻人坐一张八仙。
酒过三巡,很多老人与小孩吃饱喝足后就已回去了,祠堂里只剩下四桌来。除了黎经泽的那两桌年轻人还在继续斗着酒外,族长黎洪七的那一桌也还在慢慢地喝,再一桌的就是请来帮忙的那几个伙计了,喝到后来兴起大家都几乎是过桌敬酒。请来帮忙的那桌伙计也不例外,其中有两个端着斟满酒的碗过黎经泽这桌敬酒,众人自然是一饮而尽。那两个伙计干完碗里的酒后本想要离开的,但被黎经泽对面与左侧的两个堂哥拉住不让走非要多喝几碗不可,恰好他们身边原来的人已经走开了,于是趁势把那两个伙计按在线凳上,倒满酒又干了起来。不一会那两个伙计不胜酒力先后趴在了桌上,其中一个还吐了好几口,大家也不在意继续斗着酒,并天南地北畅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