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时分四面八方来赶集的人已很多,大家卖掉带来的农产品,然后再买自家需要的东西,不大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人头涌动。其时在会场下面的旧银行(既民国时的银行)门外街道上,有个江湖卖艺的占了个地方摆起武摊,那人三十多岁年纪,模样显得精明干练。只见他从包里拿出石灰粉在街道上圈出了一块不小的场子来,叫围观的人们退到场子以外,然后从行囊旁取出一个红布裹着的包裹放在脚边,再去行囊里找出一条黑色的练功带束在腰间。这才拱手向四周行过江湖礼数,交代几句开场白,尔后拿起那个红布包裹,把绑住的红布逐一解开露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来,只见刀锋在阳光下闪着青光,看样子磨得非常锋利。
那卖艺人先倒握着刀把,刀背向外又团团行完礼数,然后右手正握着大刀左手化掌,迈开步子在场内打起刀来。劈砍削带.詹前顾后.攻防兼备的一路施展开来,只见那人手中的刀越打越快,到后来但见一片刀光在那卖艺人身边四处滚动把人都裹在了里面。围观的人群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自动又后退半步,生怕被那刀光沾上可不是好玩的。不一会工夫只见眼前刀光一闪,卖艺那男子打完一套刀法利索地收式,漫天的刀光一下子就跟着消失了,看其气定神闲脸不红心不跳的。周围立刻响起了一阵阵的喝彩声,卖艺人倒提刀把连忙再向观众团团行了礼数。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轻轻说了句:“好是好,只可惜还是有点破绽。”围观的人群还处在兴奋之中,没人留意这句与现在的气氛有点不和谐的话。
那卖艺男子是走惯了江湖的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特别灵敏,闻言心中一惊,忙循着那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清瘦的年轻人在右侧的人群中转过身钻出包围圈走了,那缺口马上又被其他人填上,以至看不清那年轻的样子来。卖艺人略一思量,就拱手向围观的人群询问有谁认得刚才转身离开的那个清瘦年轻人是谁。人群中有些人是认得那年轻人是镇上药铺黎三公的大少爷,有年长持重的但心卖艺人会生事,就连忙向周边的人打了个眼色后便默不作声。卖艺人问了几次都没人回答,见状沉思了下就说今天有其他事情要收摊回去了,放下手中大刀拱手向人群道个谦,然后回身开始收拾行李。围观的人群见已没有热闹可看,虽然心有所不舍但大多还是转身散开了,到最后只剩下好几个小孩子还围着不愿离开。
卖艺人就从行囊里翻出一些好吃的东西来分给那群小孩子,见他们吃得津津有味,便不动声色地问有那一位小朋友认得刚才那清瘦的哥哥是谁,谁认得的话叔叔就给更多的好吃的给谁。当中有两个小孩是镇上的,听了这话就争先恐后地指着对面不远的那间药铺说那哥哥是黎三公的大少爷。卖艺人听了就又拿了一些吃的分别给那两个小孩,随后背上行囊,拿着那柄红布包裹住的大刀向对面的药铺走去。
药铺就在旧银行不远下完坡的第一间店那里,店里的掌柜与两个伙计正忙碌着给顾客抓药,看上去生意挺好的。卖艺人踏进店里没见到那个年轻人,就开口问那老掌柜:“老板,请问你是黎三公吗?”黎三公正忙着打算盘算着药单的价钱,抬头见是一个走江湖的卖艺人,他不敢怠慢连忙应道:“是啊,请问大哥有什么要帮忙的吗?”他一个开门做生意的遵循古训,一向都不敢得罪江湖客。“哦,没什么,只是问你家少爷在家吗?”
一听是来找自己儿子的,黎三公立既便警觉起来,他儿子上几天才刚从省城读书回来,怎么会与一个走江湖的人认识呢,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世道不好,只怕有人会打他儿子的主意。黎三公想到这里心中不免一惊,不过立刻又镇定下来微笑着道:“还真的是不巧,他早上就出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铺头忙得想找他帮忙都见不到人影。这位大哥,我年老眼掘,请问你是……”
那卖艺人走惯江湖是何等的机灵,他从黎三公刚才的眼神中早已看出对方的疑惑,就忙解释说:“老板,我是一个江湖卖艺的,刚才摆摊时得你家少爷的指点,现在过来找他是有事相求,希望能指点迷津并没有什么恶意,请放心。”一个江湖卖艺的竟然会有事相求自己读书的儿子,叫人能放下心那肯定是假的,黎三公连忙陪着笑道:“这位大哥请这边坐,小儿只不过是个读书人,那里有什么本领可以指点大哥你呢,大哥真会开玩笑了。”
黎三公边说边站起来,在一个伙计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然后赶紧从柜台里走出来,拉过一张凳子客客气气请那男子入坐。那卖艺人那里肯坐,就连忙礼貌地推让着说不用那么客气的。两人正客套着时,那伙计已从里屋盛了两升米出来交给黎三公,黎三公接过米客客气气递到那卖艺人面前说:“这位大哥远道而来,幸苦了,这是小店的一点意思,,还不成敬意,请笑纳!”卖艺人忙用双手轻轻推开道:“老人家,你误会了,我真的是有事相求你家少爷,并无恶意的,请把米收回。”
此时铺门口围了不少人观看,其中有个刚才看过卖艺人表演刀法的,边上前拉过黎三公在耳边耳语了几句。黎三公脸色大变,急忙回柜台取来一小叠钱放在米上,诚惶诚恐地要对方收下。那卖艺人见误会已成,多解释也是无用,于是便干脆坐了下来,瞧也不瞧那米和钱一眼,只是要求见少爷一面。黎三公想了想,就亲自入里屋拿了几块银元出来添在米上,而那卖艺人依然是无动于衷,黎三公的额头就渗出了一层汗珠。药铺里的两个伙计早已停下手中活,一个静悄悄地待在小铡刀旁,另一个则把手放在柜面的镇纸上,铺口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就在其时从里间走出来一个清瘦斯文的年轻人,双目炯炯两手各拿着一把大刀。那卖艺人眼睛一亮,慌忙站起来想要打招呼,而那年轻人瞧也不瞧一眼就大步向铺门外走出去,那卖艺人见状也连忙跟着出去。黎三公见了大吃一惊,一时竟然忘了加于阻拦。围观的人群见那年轻人提刀出来,都纷纷向两边躲闪让出一个大口子来,那个年轻人出到街道见到人多,就四周围打量了下,只见他目光锐利如箭,围观的人见了都不禁心生寒意。那年轻人只瞧了一下,便用刀柄拨开众人来到药店上方地势高一点的墙角下,突然屈膝向上跃起几尺高,然后右手拿刀尖闪电般往墙上一点,又接着向上跃升了几尺,整个人便如一只纸鹞般轻飘飘地跃上了药铺的瓦面。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看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立既拼命地鼓起掌来。
那卖艺男子一直跟在后面,见到年轻人瞬间就已飞身跃上了瓦面,这身轻功令到他既是羡慕又是佩服。从他摆摊时听到那声评论时起,他便已认定那个年轻人肯定是高手,只是想不到对方的轻功竟也如此了得。卖艺人很清楚自己的那套刀法有好几个地方打得有点力不从心不够顺,也就是俗语说的破绽,几年来一直花尽心血想自我纠正都无果,又找不到高人加于指点,这都几乎成了他一块心病,他知道这么多年来没人点破是因为观看的人功夫不到。今天难得有人看了出来,对方肯定是精于此道的高手,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白白错过,所以才会厚着脸皮缠在药铺一直不肯走。
只见那年轻人两手使着双刀已在屋顶瓦面上舒展开来了,两把刀一攻一防连削带打,砍前劈后削下抹上,象两条白色的绸带在年轻人身边翻动,但见刀光闪闪,不消一会就只能见到一团寒光,那里还能见得到人来?比起刚才那卖艺人表演的刀法又不知要精彩好看得多了。整条街的人都争先恐后涌过来观望,他们平生那里见到过这么精彩的场面,竟看得如痴如醉一时都忘了鼓掌。卖艺那男子当然是睁大眼睛仔细观看揣摩着,绝不放过那怕一点点细微的动作,生怕一眨眼就看漏了那可是莫大的损失。
屋顶上年轻人跃扑腾挪,身子如猿猴般灵敏,在瓦面上跳动而不会弄坏一张瓦来。虽然屋顶上的瓦是用草石灰浆过的,比普通不浆过的是要牢固许多,平常人在上面要小心翼翼才不会弄坏,但要象年轻人这般在上面跳跃如履平地而不损丝毫那是不可能的事,可见年轻人单是这份轻身功夫就已是神奇的了。还有他手中双刀翻飞如风,舞起的团团寒光一儿如排山倒海势不可挡,一会儿又如行云流水缥佛令人捉摸不定,普通一二十条汉子恐怕都近不了他的身。年轻人把一套刀法打了两遍,普通人看得眼花撩乱只一味觉得精彩,那里看得出什么头绪来。只有那卖艺人看得清清楚楚,知道那年轻人是在指点自己,所以心存感激一一把精妙处牢记于心。
年轻人两遍刀法打完,停步收刀不经意地瞧了下面那卖艺人一眼,下面早已是人山人海,掌声喝彩声响成一大片。卖艺那男子会意地拿出单刀,双手倒握刀柄恭恭敬敬向年轻人行了一礼,然后让周围的人群腾出一片空地来,接着打了那套他今天表演过的刀法来。一路下来打得也是勇猛彪悍雄壮凛烈,自然又是博得了众人热烈的掌声。屋顶上那年轻人见到卖艺男子这么快把刀法中的几个破绽都补了回来,倒也佩服对方的悟性委实不错,也不负自己刚才的一番好意,便向对方微笑着点头示意。然后他踏着瓦面走到屋檐下,要下面的人群让出一点空隙,纵身一跳就轻飘飘的落在地面上,人群中自然又是响起一阵猛烈的喝彩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