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陆昙是一张白纸,那温盏就是那个在纸上随意作画的人,如今作画的人到了瓶颈期,根本找不到下笔的方向。
温盏仍记得,最初见到陆昙时,她得罪了圈内的强权资本,正处在事业低谷期,虽签过短期约,得到予期传媒的庇护,但资源还是存在明显降级的现象。
为了能够拿到更优质的资源,温盏酒会应酬没少参加,若是遇到赏识她的投资方还算是幸运,更多的时候还是要担着被人渣惦记揩油的风险。
陆昙就是作为一个慈善晚会的特邀嘉宾出现在她面前。彼时,温盏与那个她曾得罪的导演冤家路窄,正不知道该如何脱身,转眼便见端着香槟发愣的陆昙。
绊住的脚步,打翻的酒杯,拙劣的表演,换来与自己的爱人认识的机会,温盏觉得挺值得。
到现在,温盏都记得陆昙握紧她手腕的温度。
有了初见时留下的联系方式,后续再见便容易得多,这样迟钝的女人,却很好约,学习能力也很强。
有些事陆昙不懂,但只要温盏教一遍就学会了。
温盏曾很好奇,像她这样刻意接近陆昙的人不在少数,为什么陆昙单单能注意到她,那时陆昙眼尾微弯,挑着眉反问她:“阿盏当初追我追得毫不犹豫,却也会在心里不自信的么?”
一句话,轻易便激起温盏的胜负欲:“遇见我是你修了许多世才得来的缘分!”
“的确是缘分。”陆昙破天荒地承认道。
也是因为陆昙那句缘分,给了温盏直面自己感情的勇气。
爱人没有为谁改变过,相处多年都是自己习惯的接受的样子,这也是一种成就感,虽然偶有辛苦,温盏甘之如饴。
可温盏却忘了,陆昙很聪明,很多事都能够举一反三,不仅表现在学会爱人上,也表现在学会气人上。
偏偏她总是云淡风轻,三言两句将温盏噎得不行,有时候甚至能让温盏反思是不是自己错了。
——
蹊径咖啡店的三层阁楼只有一处桌位,私密性很不错。
阁楼角落,温盏坐在一旁苦闷,徐静珊却乐得不行。
“那后来呢,后来陆部长怎么哄你的?”徐静珊问。
温盏并不是表演专业出身,属于半路出家。所以温盏的同学们并不了解娱乐圈太多的内情,只能从温盏口中以及一些新闻消息得知一点娱乐圈相关的信息。
当然更不可能知道陆昙的情况,温盏说陆昙是企业职员,她们便未再追问具体细节,只道温盏原来不爱搞圈内恋情。
徐静珊与温盏的大学室友不同,她是温盏在娱乐圈的好朋友,所以对陆昙的情况会有更深入的了解。
一声陆部长,不是什么恭维或者捧杀,而是实实在在的敬畏心。
在娱乐圈咳嗽一声都能吓到别人的人物,她对温盏再偏宠和温柔都不能改变她本身大权在握,声振寰宇的事实。
作为温盏的闺蜜,徐静珊可以听温盏吐槽她的爱人陆华优,却是不敢直接道陆部长一句不是的。
“她没哄我。”温盏用手背托着下巴,晃动着咖啡勺。
“那你自己消化的?”
“也不是,她问我是不是最近断碳水断得情绪不稳定,又在火锅店吃得不尽兴才发脾气。那她回去给我做冒菜会不会开心一点。”温盏盯着银质咖啡勺上的小泡沫,道。
“然后?”徐静珊十分好奇后续走向。
“然后她做的冒菜还挺好吃的。”温盏双手攥成空拳,捂着脸挫败道。
“哈哈哈哈。”徐静珊实在没忍住笑出声:“你们两个相处怎么这么逗乐。”
温盏神色懊恼:“我是让你给我出出主意的,你怎么反倒看起戏来了!”
见徐静珊笑了半天还没缓过来,温盏又道:“真的很好吃的,哪天让陆华优给你做一次你就知道了。”
徐静珊闻言赶紧收了笑,摆手道:“我可没胆子使唤陆部长下厨啊。”
“你怕她做什么,她又不会吃人。”温盏不以为然道。
“发一条限令能把我公司搞倒闭的人,不比吃人可怕吗?”徐静珊不敢苟同。
“她向来公正,也分得清工作生活,只要你公司不越界走偏锋,她就只是我嘴里那个呆子陆华优而已,你见不到她那一面的。”温盏喝了口咖啡解释,却不曾防备被咖啡苦得垮了脸。
她赶忙从包里取糖,还不忘分给徐静珊一颗,只是等徐静珊含进口中,才道:“糖也是陆部长准备的。”
徐静珊顿时感觉这颗糖吃也不是吐也不是:“……你故意的!”
温盏无辜地眨眨眼,然而翘起的唇角却出卖她:“我没有,你可不要污蔑我~”
三十五岁的人,如雪的皮肤却不见这个年龄的疲态,樱唇边沾着那一点咖啡痕迹还显得格外俏皮。
即便是在娱乐圈见惯美人的徐静珊也不禁呼吸一滞,将对面的美人脸扒拉到一边:“多大岁数了还卖萌!”
“你这是年龄歧视!”
“我不歧视年龄,我歧视的是油腻的你。”
“好啊老徐,你针对我的年纪就算了,还说我油腻?我看你是要反了~”温盏晃着徐静珊的肩膀,露出自己的牙花子。
“救命啊温大魔王要吃人啦……”徐静珊被晃得东倒西歪,像是没有骨头。
……
两人拌了会儿嘴,才回归正题。
“你说你也不是个说话吞吞吐吐的人,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你吃醋呢?”徐静珊一针见血地道。
温盏沉默下来。
与其说是吃醋,不如说,温盏不愿意面对在陆昙心里,她一个相处七年的妻子,还不如同事重要的事实。
婚姻七年,温盏很少去求证陆昙爱不爱的问题。
她知道,这些年,她在陆昙的感情生活中尽力画出自己的轮廓,可陆昙却没有在她这里留下什么痕迹。
不曾对她提要求,不曾与她产生更深层次的冲突,也并未建立多么紧密的连接。
温盏也在气急时口不择言过,说我们过不下去就干脆离婚吧。
可温盏却清楚地记得陆昙回复她的话,那句与温盏求婚时一模一样的话。
陆昙说,这是你想要的吗?
陆华优多数时间像一个旁观者,似乎结婚离婚都是温盏一人的事情,与她无关。
陆昙,你爱我吗?
这句话温盏曾经不屑问,因为自信两个人会在岁岁年年里找到答案。
后来却不敢问,她害怕陆昙会回她,爱或者不爱,哪一个才是你想要的。
所以温盏才会以引导的方式让陆昙理解爱的表达,也为自己建立安全感。
但以收效甚微的结果看来,她是失败的。
“老徐,你觉得陆昙爱我吗?”温盏端起凉掉的咖啡喝了一口,将自己的困惑对好友问出。
“已经上升到爱与不爱的问题了吗?”徐静珊惊讶地道。
“我只是摸不准她这么多年有没有一点点爱我。”温盏眼底闪过一丝迷茫的神色。
“这么多年,你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么个问题?”徐静珊面色更加震惊:“她不爱你她为什么要跟你成婚七年呢?你是不是故意找茬?”
温盏抿出一个笑,真假掺半地道:“对啊,毕竟我们结婚七年了,总要痒一痒的。”
——
建章华府,盛琅正坐在温盏家别墅后花园的摇椅上,等着陆昙给她泡茶。
“阿嚏!”陆昙不知道打了今天的第几个喷嚏。
“你家温盏是不是骂你了?”盛琅踩着摇椅的竹踏,双手枕在脑后,幸灾乐祸地道。
“你很闲?”陆昙朝她瞥了一眼,眉心的小痣在初秋的阳光下浮现出清浅的色泽。
“今天这样暴躁可一点都不像你。”盛琅撇撇嘴:“跟我说说,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陆昙将温度刚好的茶水慢条斯理地倒入白玉瓯杯,半晌才道:“阿盏想要的,我似乎满足不了。”
前日,温盏那句问话里的“爱人”将她带入到巨大的困惑中。
“爱人”这个词汇温盏不常提,她也便忘记温盏和她的关系。原来温盏,不仅仅是她相处七年的合法伴侣,还是她的爱人。
说来可笑,婚姻七年,该如何对待温盏,陆昙没有找到一套明确的方式。
她总是在一面尽量满足温盏提出的情感需求,一面时不时改变为温盏培养的习惯,很矛盾。
让温盏改签便是她矛盾之下做出的不理智的决定,那天她最终拒绝了要她帮忙的同事,却未再同温盏解释。
爱这个词,对她是个遥远而陌生的词汇,而爱温盏,是她学习和模仿她人也做不到圆满的事。
“人家要的是爱情,你当然给不了。”盛琅毫不意外地道:“或者说你可以给,但你吝啬。”
“吝啬?”陆昙捏着瓯杯的手一顿,不解地道。
“是啊,要么好好陪人家几十年,付出人家想要的感情和心意。要么直接挑明你自己的情况,和温盏开诚布公地谈谈,各取所需总能做到吧?同你之前一样。”
盛琅接过茶,吹了一口冒出的白雾,继续。
“可你既不能付出感情,也不肯告诉温盏实话。”
盛琅说得的确很到位,陆昙确实是如此想,经历过这么长的岁月,她有自己的考量并不为过。
只是好友临走前提点她的那句,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对了老昙,我半年一年才过来一趟,所以有些事记不清楚,你从什么时候起,私下也不喊温盏叫‘清沅’了?”
——
温盏回家的时候可以称得上偷偷摸摸。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面部识别锁,又轻手轻脚地将门关好。
眼睛十分靠谱,很快就适应了黑暗,脚却不听使唤,不知怎的便被地毯绊了一下,害得温盏直直地朝地上扑去。
完了,这一摔,以她最近有些飙升的体重,陆华优肯定会以为地震了,温盏伤感地想。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还没有到来,温盏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迅速包裹住她,像是古老寺庙的焚香,瑞气袅袅,静谧而悠远。
温盏几乎立刻认出了抱住她的是谁:“陆……唔!”然而,未等她把话说完,便有唇齿精准地堵住了她的口。
陆昙今日与以往格外不同,带着温盏平日里几乎感受不到的占有欲,有一点点凶。
温盏不晓得陆昙这是怎么了,她想挪开自己好好问问,可陆昙根本不给她机会。
黑暗里,温盏的后颈部被强势地固定住,霸道的唇齿不由分说地撬开她的牙关,芬芳馥郁的气息向她席卷而来,掠夺掉她口中为数不多的氧气。
温盏被迷迷糊糊地沿着楼梯带进卧室,一路仅有偷着不肯见人的月光作伴,也不晓得陆昙是如何做到避开所有障碍的。
初秋的衣扣易解,身边又是自己合法的朝思暮念的人,即便不知道她为何如此热情,但温盏却不吝啬将自己的身心交付。
一场酣畅之后,温盏整个人泡在浴缸里,舒服得连脚趾都翘起来。身边的爱人已经先一步洗好,裹着浴巾伺候她。
浴室里的雾气蒙蒙,温盏眯着眼见爱人为自己忙碌,脑子里回放着她方才对自己的虎狼行径,只差把自己拆吞入腹,不禁疑惑道:“你今天怎么回事?”
陆昙将手上裹满泡泡的沐浴球用清水冲净,神色自若地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曾说过每月的月末如果我们在一起,是可以进行亲密而深入地交流的。”
温盏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泄愤似地戳戳她的腿,道:“所以,你这是在例行公事?!”
陆昙轻轻地瞥她一眼,温热的掌心包住她的手,暗示性地捏捏,道:“还有力气?”
温盏老实下来,莹白细嫩的手臂搭在浴缸边缘轻轻地晃,她垂着长睫,盯着自己泡在水中的交叠的腿形轮廓,柔声道:“华优,你能同我说句实话吗?”
陆昙低眸,便瞧见她这一副示弱的模样,久无波澜的心突然慌了一下。
同床共枕七年,她知道她无法在温盏面前做到滴水不漏,盛琅的那声关于“清沅”的疑问更是在她心里豁出一个口子,簌簌地冒着凉气。
自己还是陆华优吗?
温盏在她心中还是当年那个温清沅吗?
陆昙这一刻忽然不大确信,她一贯理智,可有些事,并不能随着她的意愿而坚守,所以她心烦意乱,偏偏令她心烦意乱的人今晚不体谅她,过了她们约定的门禁时间很久才蹑手蹑脚地回来。
不正经的场外。
陆部长:老婆夜不归宿怎么办?
温盏疑惑:怎么办?
陆部长:给她灌溉给她爱,让她夜夜寂寞难耐。
温盏羞恼:一边儿去吧你个大油田!
陆部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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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容忍度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