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一道黑影飞速从屋檐掠过,身后匆匆紧跟着七八个黑衣侍卫,悄无声息潜入一座破败的宅府中。宅中此时一片静谧,空无一人,府院内外杂草丛生无人打理,毫无一丝生气。月光皎洁,把霉迹斑斑的木门栏上 蜘蛛网丝,照的银亮。清风徐过,掀起一地沙尘。
黑暗中,尉连迟狰狞的牛头兽面具下,眸光一瞥,眼神示意侍卫分头行动,四处搜寻。偌大的邸府,阴冷冷的,光线昏暗之中,一阵窸窸窣窣搜索。而隐蔽在偏院一处房门外有一人,挑着门帘微动,正紧张着,暗中观察着这一切。
尉连迟敏锐察觉,迅速飞身而去。而门帘后“簌簌——”飞射出几束细长的暗箭,正向尉连迟而来。尉连迟却迎难而上,一个健步身影一闪,巧身避开暗箭后,拔剑跃身一劈。“哗啦”一声,帘子连着门框切开几段。尉连迟进入房间后发现还有暗道,又立即带侍卫分开两拨,一拨守,一拨绕。
而那一开始落荒而逃进入暗道之人,待出了长长的暗道仿佛到了一片新的天地,一片树林。她立即启动密道里所有的开关,“轰隆——”一声,密道内埋藏数枚炸药不断爆破砸落碎石,密道顷刻之间坍塌。料定紧追不舍的尉连迟几人会被困在机关内无人生还,她得意望着密道已经被埋没而坍塌的出口,忍不住冷笑出声。
她绝对想不到尉连迟和几名侍卫,早已对邸府周遭的地形摸透,在树林中等候。而那人因刚才的绝命逃亡,体力耗尽,渐渐的放下戒备心,缓缓拖动自己疲惫的身躯,在树林中跌跌撞撞穿行。
背靠在树后地尉连迟见机迅速逼近,一把锋利的剑刃便突袭架在那人脖颈。那人脸惊得瞬间一白,脚步立马定住,侧目一瞥,尉连迟正在身后,几名侍卫更是毫发无损。“可恶。”
“受谁指使?”尉连迟冰冷的语气低沉着质问,手中的剑柄也加重了几分力道,锋利的刀刃越发贴近她脖颈,一道血痕渐渐加深。在死亡目前,她的心瞬间被畏惧击垮。
“我真的是低估你了,尉连迟,真像条狗一样!穷追不舍!”她还答非所问,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算能活着落在尉连迟手中,定也是生不如死。死到临头,她漫不经心的语气让尉连迟越发心生怒意,他一脚在她身后狠狠一踢,那人被迫顺势跪下,而颈上的刀又深了一寸。她痛苦着呜咽一声:“唔……”
“不说?”尉连迟冷冷瞥了一眼她,眼神中满是不屑,看着她还是不断挣扎着。想起之前她杀害同胞姐妹医师婆,并伪装成她进入尉府给云落开的假药,伤了云落身体的根本,又耍得他们团团转,还有那青楼发簪东海灭珠粉珍珠根本不是药引,原来她另有目的要交于幕后指使,现还不知他们到底再谋划些什么,残害了这么多少条人命,只为了获取惜世珍宝。无形之中,尉连迟也被她利用,成了垫脚石。
她语气虽硬,身体却在死亡面前忍不住恐惧地颤抖,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尉连迟!你别太嚣张,我们已经抓到你的把柄!不就是那个云……”
话音未落,脖颈的剑光一闪,飞溅一地鲜血。因为这一句话,彻底激怒尉连迟,也不想再周旋下去。尉连迟长剑一甩,剑刃上的鲜血淋漓,那人已身首异处。待侍卫处理完尸体,尉连迟几人便绕路折返。
尉连迟知道,斩断了她,就斩断了现下唯一的线索。
夜深了。回府后的尉连迟,命人清洗了所有身上的衣物,决不能沾染半点血迹。他泡在药浴中许久,才遮盖掉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昏热中,脑海里,却不断重复“把柄”二字。他当然知道那个人最后要说的是什么,但是,她真的会是自己的把柄吗,为什么会是,尉连迟不停反问自己。
沐浴完后,尉连迟单薄着白衣浴袍,敞开着衣领,慵懒地靠在花庭廊的长椅上。小水珠顺着耳夹的青丝滑落,滑落着顺着胸口的肌理。尉连迟半闭双眼,口微张,指尖缓缓缕了缕耳后被风吹乱的发丝,侧眼望向花庭下前几日云落还在那处抚琴的位置。
再次收回目光,闭上双眼,时间仿佛回到五年前一般。一个人住在这邸府,花庭的紫荆花落满了院子也无人收拾。盘地的树根被花海淹没,偶尔有几只飞鸟停留在屋檐下,跳了几下叽叽喳喳又飞走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个人,没有节日,没有期盼,没有相聚。直到那年,尉连迟坐在马车,从书香气息的青山书院匆匆而过,微弱的颠簸,他不经意的半掀起帘子,第一眼见到了窗前的云落,就被这一个满身朝气自信的女孩吸引。
可尉连迟从不认为自己把云落留在身边的手段卑劣,只是做法有些偏执和极端。第一次是在青山书院的一眼瞬间,第二次是在黑楼,如上天冥冥之中安排的相遇,这样天赐般的机缘,尉连迟意识里告诉自己决不能错过。
现下,这院子里也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找话的人,总喜欢吃糖醋排骨和各种甜掉牙的糕点。她和自己完全不一样,每天整弄研究上古遗珠,而且心软、特别粘人。还总是叛逆着触犯家规,每次打了又哭又不长记性,又让人心疼。
尉连迟知道,由于自己身份特殊,很少能带云落一起两个人去外面看看,两个人出街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终究还是亏欠云落了。所以只要云落想学什么尉连迟都会尽量满足,前提是琴棋书画必须样样精通。这四五年一晃,还是太快了。云落也出落得秀气灵丽,已经不再是四五年前的半大小女孩了。
尉连迟缓缓睁开双眼,目光落在花庭的紫荆花树上。明明正入秋,他却说了一句不合时节的话:“该开花了。”
此时房中的云落,睡眼朦胧着,晚间看话本子晚睡了些,这会儿迷迷糊糊地打盹翻身间,差点滚下床。云落半挂着口水,摸着肚子,真是有些饿了,转眼看看窗外的天,还是半亮着的凌晨,想想还是起来去灶房找些吃的。
单薄着白色绸纱裙的云落,在冰凉的地面上赤着脚,轻手轻脚缓缓推开了房门,迷迷糊糊扫了一眼,见四周无人,才敢如此浅薄着衣服悄悄溜出来,她并不知道尉连迟已经回来。
乌云盖月,整个花庭光线昏暗,云落有些摸黑着到了灶房,随意扒了些昨晚剩下的焦糖地瓜,嘴里不停念着:“饿死了饿死了。”手不断在摸索着,一会挑开篓子,一会翻翻锅里,找着些温着的糖炒栗子就揣怀里。
云落吃着差不多了又溜出了灶房,准备回去再睡会,正咬着栗子出门,迎面正撞上尉连迟,一下子撞个满怀,云落吓得半醒!“啊啊啊啊啊!”怀里揣着的几颗栗子立马藏进了袖子里,嘴上咬着的更是嚼也不嚼便吞下去,却一下子卡在嗓子眼里!
“咳咳咳!”云落卡得满脸通红,不停拍着胸口。尉连迟见状马上俯上前扶着云落,轻拍她的后背。云落觉着慢慢好转,便松了口气,刚才卡得难受眼泪都流出来了。就顺着自己手按在胸口的视线,才发现此刻自己的衣着有多暴露!身形可见,很是单薄凉快……极为尴尬。
她双手不自在地环住胸口,向尉连迟点头致意。“尉侍……您回来了啊!”云落见尉连迟也单薄着浴袍,胸膛敞开着,脑子瞬间一片空白,目光左右移开。
尉连迟盯着云落单薄清瘦的身躯,他回避了视线,清咳一声,道:“快些回去休息,夜里寒气。”
云落脸微红着,回神便觉尴尬,慌忙点点头,侧过身儿溜了。柔软的裙锻快速撩过尉连迟的指尖,尉连迟随而指尖微颤,按捺住想要抓住云落的想法。待云落走后,尉连迟抬起那只手,望着指尖,眼神流露中,他竟然发现自己贪恋上这种异样的感觉。
云落赶紧溜回房,直冲床上,这时才发现自己脸红了一片。刚才场面一度很尴尬,自己只想找个洞钻进去,真没想到尉侍今晚回来了,还好自己跑得快没有挨训。隔了不久,侍女便敲门进来,送来一些热汤和宵夜。
云落看着夜宵,会心一笑,开心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