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恕,快去涂山报信,魔族来犯,青丘请求支援。”圣洁的青玉祭坛上,一位身着华丽的女子倒在地上,强撑着意识对面前的女孩吩咐,“快去。”
“好,好的。”苏恕连忙点头,转身跑下祭坛。
女子为自己封了几处重要穴位,虚弱地靠在祭台边。放眼望去,所有人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清醒着的只有大祭司苏砚,原本人声鼎沸的祭灵大会此时寂静的可怕。
苏砚握紧拳头环顾四周,她判断出自己中的是魔域的魔堕散,可怎么也想不明白魔族是怎么混进来的。托着昏胀的脑袋,苏砚心中一阵恐惧,魔族到底谋划了多久,才将地处偏僻的青丘一网打尽。
还好,还好有那只没资格参加盛会的杂种,想到这,苏砚舒了口气。
“大祭司!大祭司!”苏恕大喊着跑过来。
“你怎么还没走!”苏砚见她去而复返,皱着眉头呵斥。
“我,我没令牌出不去。”苏恕被骂得缩了缩脖子,站在台下低头小声地解释,“您知道的,母亲为我做的令牌在她疯了后就被您毁了,没人承认我所以没人愿意帮我重做令牌。”
“拿去吧,”苏砚摘下腰间的令牌扔向苏恕,她对着女孩柔声道,“等你回来,你就是我的副手,我亲自为你制作令牌。”
“好嘞!”苏恕喜滋滋地捧着令牌,跑得像一阵风。
苏砚闭目,开始尝试运功把毒逼出来,她得撑到涂山来人。
“大祭司!大祭司!”不一会,苏恕再次大喊着跑来。
本就难以集中的精神被苏恕打散,苏砚咳出一大滩黑血。
“你……”苏砚刚想开口怒骂,却被口鼻的鲜血呛得直咳。
“大祭司您想说什么?”苏恕连忙上前,一副想扶又不敢碰的样子,只蹲在她面前细声询问。
“你怎么又回来了。”缓了片刻,苏砚虚弱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她不明白面前这个蠢货怎么会是苏澜起那个贱人的女儿。
“哦哦哦哦,这个啊,我出了门才发现不知道涂山怎么走,”苏恕难为情地挠挠头,“但是我担心我一边问一边走耽误了时间,万一这个时候有魔族来抓您就不好了,所以我赶紧回来,路上还捡到了一把弓。”
苏恕举着弓,献宝般凑近给苏砚看,继续絮絮叨叨,
“然后我忽然想到一个地方绝对没有魔族,大家可以去那躲一躲。”
苏恕发觉自己越说越近,连忙红着脸后退了两步。
“快带我去。”眼前因魔毒慢慢变黑,苏砚也顾不上对苏恕的嫌弃,朝她伸出了手。
“可我想带苏二郎去,”苏恕起身避开了苏砚的手,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毕竟苏二哥只在我小时候把我像丢小狗崽一样丢进河里过一次,虽然差点淹死,但我因此学会了凫水。或者苏十九郎,他只割过我几刀,我还挺喜欢脸上这几道疤的,和其他人比起来,他们真是顶好的狐!”
苏恕摸了摸脸上的疤,继续回想,“不过想来想去我还是您最好,虽然您把我扔进猎园供人猎杀,可要不是您说我是个肮脏的杂种,我哪能只受些皮肉之苦,干干净净地活到现在。”
“就决定是您了,”满弓如圆月,苏恕一脸纯良地搭箭,“魔族不入轮回,大祭司您到地府肯定是安全的!”
“贱人!贱人!魔族来袭不知帮助族人,袖手旁观甚至妄图射杀祭司,你和苏澜起一样是个吃里爬外的贱人!”苏砚怒骂,她这才知道面前人一直在装蠢卖傻以求苟活,也对,一个母亲疯了,毫无修为的傻子怎么可能活着爬出猎园。是她的失误,她从苏澜起手里夺过祭司之位后太得意忘形了,竟然自傲到为了折辱苏澜起而留下这个看似愚蠢的孽种。
“我真应该尽早除了你,你这毫无本事只会落井下石的贱人!”
面对苏砚的怒骂,苏恕却笑着收了弓箭。
“真粗鲁,你让我多给她半个时辰就是为了听这些?”苍白冰凉的手指划过苏恕的虎口,从她手里接过了弓箭。
“连骂人都只是翻来覆去地嚼着重复的词,怪不得每一次祭祀都写不出好祭词。”苏恕颇为失望地摇摇头。
苏砚最受不了别人对她在祭祀方面有哪怕半个字的指责,苏恕这话要放在平时她绝对会动怒,可现在苏砚只是难以置信地盯着月光下逐渐显出身形,白到病态的黑袍女子。眉间一道赤色竖纹昭示了不速之客的身份,她想破天也不会把魔尊与一个半妖联系到一起。
“煞,曲。”苏砚听到自己干涩颤抖的声音。
暗含杀机的箭矢算作魔尊的回应与拜帖,这份薄礼划破宴会的流光溢彩,将苏砚穿了个透心凉。
苏恕看着没了生机的苏砚,垂眸不知想些什么。
“来吧恕儿。”随手捏散苏砚的残魂,煞曲懒懒地敲了敲祭台,轻揽着苏恕的腰将她推向前。
苏恕从怀中拿出泛着柔光的祭司令牌,将其放在祭坛的卡槽,又拔出苏砚心口的箭矢甩了两滴血在祭坛上。
机关缓缓启动,在两人的注视下,一颗青黄色的小珠静静浮在白玉盒上。
煞曲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肖想已久的青丘至宝——清秋之灵,苏恕嘴角微翘,后退半步,这是她今天的第一个微笑。
“我好像忘了说,清秋之灵是受青丘族人千年供奉的至宝,一般不肯承认外族,更别说是刚刚射杀了祭司的魔尊您。”苏恕耸耸肩,表达了遗憾与歉意。
“恕儿,你算计我?”煞曲浅栗色的眼眸似盛满了委屈,她看着面前满脸无辜的女孩轻笑出声,“若本尊日后亲临,恕儿该怎么向本尊告罪呢?”
“极北之地的魔尊大人一直未能跨过北洲的封魔线,却想凭一道微弱的分身威胁身处南洲的我,未免太异想天开。”苏恕从煞曲手中拿出清秋之灵,毫无阻碍地融进了自己体内,毕竟青丘的狐狸除了她都死绝了,清秋之灵自然没得选。
“你倒是渔翁得利,害得我浪费了一整瓶魔堕散,你知道我炼这一瓶要多久吗?”煞曲的身影越来越淡,她的本体与分身几乎在整片大陆的最两端,本就单薄的联系被清秋之灵一反击,连基本的形态都快维持不住。
“你是魔族,融合清秋之灵本就艰难,即便融合了,效果也是大打折扣,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愿闻其详。”煞曲笑眯眯地看着一脸精明的苏恕。
“秋百斩是南洲有名的刀客,杀他并不容易,你帮我复仇,心愿了解后我帮你找到想要的东西。”经年累月的相处,苏恕知道煞曲想要清秋之灵是为了用它寻找某样东西。
听到苏恕的建议,煞曲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敲敲苏恕的脑袋,“口气不小,你这狂徒可知我要的是什么?”
“从修行方面来说,清秋之灵对外族并无太大助益,但此物通透敏感,灵体感受范围广且对其他灵器有天然的亲近感,魔尊大人定是要用它寻某件宝物,还是某件存在了很久的上古大能的宝物。”
分身的投射距离会随着练习慢慢增加,煞曲的分身能从北洲之北投射到南洲,不知练习了多久,所以要找的宝物定是历史悠久且极难获取的,苏恕思索片刻后摇摇头,“可惜青丘的珍宝类书籍在藏书洞中央,我偷进不了那么里面,故对这世间的奇珍异宝知之甚少。”
听着苏恕井井有条的推断,煞曲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本尊要的,是上古剑子易通的本命剑‘伺魔’,只有身怀清秋之灵,心思通透的人才能找到易通的自我放逐之地——明渊秘境。”
她上下打量着苏恕,“小东西脑袋还算灵光,我也不是不可与你做这笔交易,说说你要什么?”
“一些修行上的帮助,以及归复阵,我要魔尊大人在关键时候捡回我的命。”
魔族身死道消不入轮回,却有一种逆天而行的阵法,仅用有限的魂魄碎片便可令逝者复苏,苏恕最想要的就是这个。
“我答应你,不过一名魔族至多能发动一次归复阵。”煞曲伸出手,“没问题就立契吧。”
两人同时运转灵力在面前书写,确认无误后结定了契约。
“这三天我一直在青丘,此后会启程前往无为宗拜师,从今往后再无苏恕,”看着煞曲越来越浅的身影,苏恕笑笑,“祁洛,我的新名字。”
“苏恕不好听吗?”煞曲留下这句疑问便消散了。
“只有我不能认为苏恕好听,谁都不能让我宽恕。”
祁洛将所有狐狸按族谱排成几排,肆无忌惮地在他们身上翻找储物灵器与宝物,整整六天七夜,她将青丘洗劫一空,连大门的灵石柱都给她砍下来了。黎明将至,眼中布满血丝的祁洛靠在一堆僵硬的狐狸上睡了一觉,直到日上三竿才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
收拾好行囊站在族人面前,祁洛打消了将他们剥皮抽筋取丹的念头,一是青丘狐族不靠体术,身上的筋骨没什么用也值不了几个钱;二是涂山还在,倘若同族的零零碎碎被涂山那群狐狸发现了也不好说;三是她身上有清秋之灵,对青丘同族直接动手可能会影响清秋之灵的使用效果;四是迟则生变,青丘虽然地处隐蔽,但难说不会有人拜访,她需要尽快离开。
于是祁洛踏出青丘,不曾回头。
烈火缠绕,恩怨一炬销。
极北之地,魔皇宫
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悠然睁开,煞曲轻吐一口浊气,颇为愉悦地起了身。
“殿下,”立在一旁的魁梧女子见煞曲起了身,上前两步跪地汇报,“中洲传来消息……”
“再探再报。”
“属下遵命。”
煞曲将双手背在身后于殿内踱步,勾唇环顾阴冷的魔皇宫,她喃喃自语,“寻路的小兽已经上套,不会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