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猴子他爸一路快走,很快就到了围墙边,接着往掌心吐了口唾沫,然后呲溜一下,翻过了围墙。
有门不走非爬墙,这一看就不准备干好事,宁夏蹙着眉,用气声道:“姐,咱别追了吧,估计他不是赌钱就是偷儿。”
但无论哪样,他们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不该多管闲事。
宁夏傻乐:“要追的话,咱姐也翻不过这堵墙啊。”
家属院的围墙有两米高,一般的少女自然翻不过,可宁雪是一般人吗?她在宁夏脑门上拍了一把:“别小看你姐。”
不过夜深人静正是睡好觉的时间,宁雪在刘家吃得肚圆,此时正饭困,她打个呵欠:“回家。”
但临走前她还是借着月色牢牢记住了孙猴子他爸孙祖辉留在泥地上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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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天刚蒙蒙亮,何副厂长家的电灯便拉亮了。
何平打着呵欠收拾最后一批贴身物品,而楼下的陆占渊已洗漱妥帖,正吃着何母给热的肉花卷。
“这小子就是磨蹭,我上楼看看。”何母看陆占渊是一万个满意,这孩子利索、礼貌,长得还一表人才,不像自家那个,部队里练了好几年,居然还有些磨蹭。
陆占渊吃完早点喝一口温水:“没事的,何阿姨,六点半的火车,来得及。”
突然,院里传来泥土掉落的窸窣声,这声音很细微,若非陆占渊心细是绝对听不见的,他皱了皱眉,往窗边走去,接着就看到了目瞪口呆的一幕,昨日遇见的蓝裙姑娘换了身裤装,正在……翻围墙?
陆占渊身体条件好加上肯吃苦,每次体能比赛都是头名,可看那姑娘翻越高墙的速度,矫健的身手,他有种比不过的错觉。
“呼,吓死人了。”宁雪安然落地,先跺跺脚上的泥,又回头看了眼干部区的围墙,哼着歌儿往肉联厂走去。
今天凌晨四点半宁雪便悄悄起床,先翻出家属区的围墙,接着又翻入干部区的高墙,如此避开门卫大叔们的耳目摸到了刘主任家,他家老太太爱种菜,小院里开的全是菜地,泥地湿软,压根无需细看,宁雪就发现了孙祖辉的脚印。
而在原书中,这位酗酒打人的孙同志占了作者不少笔墨,因为他干了一件轰动本城的大事,监守自盗,将矿厂的煤矿盗窃倒卖出去给个人,因金额巨大,最终吃了花生米,原书中没有详细描述案情,可稍微想想就能知道,光靠一个看大门的醉汉根本没本事倒卖那么多国有资产,他必然有同伙,而且是有地位有人脉的同伙。
喔豁,发现大新闻。
可宁雪没来得及高兴,刘主任家的大门就从里打开了,刘家老太太提着个破木桶给院里的小青菜们浇水。
知道上年纪的人觉浅,可谁能想到她四点多就起来浇菜啊!差点暴露之际,宁雪闪身躲到了院角的杂物堆后面,刘家老太上了年纪,耳背,加上四点多天还没亮透,宁雪瞅准机会,悄悄挪进了刘主任家。
也得亏刘主任家里大,住一楼的刘老太和刘倩云又不在屋里,加上宁雪多来了几回,熟悉他家布局,绕到厨房里推开窗便溜了。
走前宁雪还有个意外收获,将客厅桌上的笔记本塞随身的挎包里带走了,这年代不少人有记账的习惯,若这是刘主任家的账本,或许能从上头获取更多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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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笔记本呢!”
宁雪不知道的是她只离开刘家不到两分钟,刘主任两口子便醒了来,刘主任手往枕头下一掏,摸了个空,脸色瞬间就变了。
宋梅花腾一下坐起来:“那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不收好!”
昨晚家宴散后,刘主任心情郁闷,一方面担心宁勇的事被掀上台面,另一方面愁赵胜天这位金龟婿,这小子出身好,可对岳父岳母似乎不敬重,这心思一沉,刘主任就自己单独喝了几杯。
对,他是在楼下喝的酒,可快步下楼一看,桌上哪里有笔记本的影子,只有桌边带着新泥的脚印明晃晃,并且一路往厨房延伸,然后消失在大开的窗外。
“遭贼了,遭贼了!”
刘主任大腹便便腿脚不快,不过他家老二刘永强正是矫健的年纪,听说家里竟然来了贼,套上汗衫就循着脚印追了上去。
这两天夜里有些蒙蒙雨,土地恰到好处的湿软,所以脚印特别好认。
刘家人一路追,很快就追到了宁雪翻围墙的地点,陆占渊吃完早点,正站在何家门口的台阶上活动筋骨,刘永强见脚印消失,一个箭步冲到陆占渊面前:“喂,你,看见可疑的人没有?”
陆占渊正做俯卧撑,刘永强就这样俯视着自己,让他有点不舒服,而且他语气很差,陆占渊拧着眉站起来,不太想理会。
刘永强语气更加不耐烦:“问你话呢!哑巴啊?”
关键时刻刘主任夫妇二人赶到,急忙拦住愠怒的儿子,这可是副厂长家的客人,他们不想也不敢得罪,刘主任笑得殷勤:“这位同志,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人经过?我们家遭贼了,这贼是个男的,估计有一米八高。”
陆占渊拧起的眉松懈下来:“没有。”
这时何平也收拾好了,正拖着行李下楼来:“老陆!快帮我提个包。”
宝贝儿子又要去驻地了,何母千百个不舍,可人又不能不走,于是将不舍化为实质,饼干、芝麻糖、罐头、巧克力、肉脯,琳琅满目装了好几袋,连陆占渊也被塞了两大包。
“来了。”陆占渊应声,接着对刘主任道,“您快报公安吧。”
陆占渊一进屋,宋梅花就扯了扯儿子的胳膊:“也不看人家是什么来头,你就不能语气好些?”
刘永强平日狂惯了,一时没收住性,低头嗯了声,抬头道:“爸,那人说得挺对,咱去报警吧。”
“哼。”刘主任没应声,甭说光一个笔记本公安愿不愿调查,就是他们肯查,他也不愿将事捅到公家面前,那本子可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围着脚印消失的地方前后走了几步,刘主任指着墙头:“八成是翻墙跑了,这贼脚印明显跑不了,咱们追到围墙后看看。”
语毕,一行人匆匆离去。
陆占渊提着大包小包从何家出来,望着刘家人消失的方向神色颇为凝重,何平感到莫名:“怎么了?”
“那人家里遭贼了,刚才问我线索。”
陆占渊说着又想起早前翻越高墙的身影,他原本想要将看到的事说出来,可有时眼见为虚耳听为假,他毕竟未知全貌,所以为了避免帮倒忙扰乱视听,他选择了沉默,而且陆占渊觉得那姑娘不太像贼,贼不会因为弄脏别人的衣裳就又赔肉包又赔馄饨的。
想到这,陆占渊无声的笑了笑,把何平搞得大叫:“要回驻地了你还这么乐!老陆啊,我真不知怎么说你。”
陆占渊耸耸肩:“认命吧,回驻地还有魔鬼训练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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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联厂离矿厂家属院有两公里,宁雪走到零售点的时候才六点多,原以为人不多,没想到已经排起了长龙。
1974年各类物质供应已不那么紧张,凭票供应的商品逐渐减少,本地的猪肉更是迎来了一波产量小高峰,可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肉仍属奢侈品,想要买到实惠又新鲜的猪肉,就得一大早到肉联厂门口排队,菜蔬商店的肉倒是好买些,可贵三分钱一斤,三分钱能买一斤半青菜了。
为了这一斤半青菜,宁雪叹口气,她的时间不值钱。
轮到宁雪的时候可挑选的肉不多了,有肥有瘦的猪五花更是影子都没了,宁雪便要了块坐臀肉,这部分的肉虽然口感较老,做卤肉做回锅肉是一绝,可宁雪对猪五花念念不忘,付钱的时候塞给售货员两颗水果糖:“同志,肉联厂每天几点开门,我想买猪五花做红烧肉。”
问问题的客人不少,比如啥时候肉联厂有羊肉卖,啥时候从山区进黑土猪等等,可问题不白问还塞糖的却是头一个,售货员家里刚好有孩子,水果糖带回去孩子们必定高兴,想着脸上便带了笑:“每天六点开门,不过四点就有人排队了。”
什么?要不是今天要去抓刘主任马脚,宁雪断然起不来,一张俏丽的脸霎时皱成个大苦瓜。
营业员将肉用绳子穿起来,压低声音:“你想要?我可以帮你留。”
“那我后天要一斤,还是这个点来拿。”宁雪已经打算好今天吃回锅肉,明儿便素一天,后天继续开荤!
买完了肉,宁雪又去附近的小市场溜达了一圈,花两分钱买了一根茄子,一分钱买了把生菜,还凭借嘴甜免费要了几根小葱几个辣椒。
得嘞,今儿伙食棒棒哒。
哼着小曲往家走,嘿,就是那么巧,在家属院大门口又遇见挎着包出门上班的宋梅花。
“宋嫂子,晚上家里吃啥菜呀?昨天的菜咸了些,麻烦您做淡点,昨晚上我起来喝了好几回水。”
昨天还能假装没听见宁雪的招呼,今天宋梅花已经装不下去,眼睛一瞪:“晚上我家不吃饭!”
说着眼神上下打量宁雪一遭,只见她白衣黑裤小球鞋,全身上下干干净净,心里那点怀疑又消尽了,也是,宁雪只是一个丫头,虽然个子高一些,也才一米六八,今天家里的那个贼看脚印的长度至少有一米八,而且这丫头也翻不过那高高的围墙。
想到这里,宋梅花觉得自己刚才太失态,扯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小雪,你父亲的事情我很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他在天上也希望你们娘几个……”
宁雪惦记着回家捣鼓好吃的,没空听宋梅花的废话,于是打断她:“宋嫂子,晚上我上你家。”
说完就走开了,留下宋梅花瞪着一双眼,感觉自己离心梗只差一点,这是赖上自家了是吧?!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