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把碗筷放下,秦家人就听到哭声与咒骂声渐渐地近了。
“怎么是往我们这边来的?难道是邻居叔婶他们有事?”秦立明很是担心,“妹妹,你去看看?嗯,算了,还是不要去看了。免得惹上什么麻烦。”要是那是人家家里的什么事,秦家去看了,那不是两家都尴尬了吗?
秦立然点头,起身把一沓的碗碟拿到了厨房,放到了一个木盆里,舀了些热水又兑了些冷水,就卷起袖子准备下手洗碗。趁着那些糟心人来到家里之前,她想把这碗给洗干净了。
但她不知道,她那撸袖子的架势,在小时荣这个小姑娘的眼里,像极了村子里的叔叔哥哥要去干架,或者是要抡锤子的模样。
于是她悄悄地靠近了秦立然,“姑姑,我来洗碗吧。你帮我叠好它们就好了。”
“不用。”秦立然一脸严肃认真,甚至还带着豪爽,“不就是个碗么!还难不倒我。”
只是,当她洗第一个碗时,拿着瓜瓤擦碗的力度没控制好,才擦了两下子……
小时荣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厚实的八角碗,伴随着咔嚓一声响,裂开了,一半在姑姑手里,狰狞地张开两个尖尖的角;一半掉落在盆里的碗上,发出哐啷的一声。
小时荣回过神来,飞快地趴在盆沿上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那些碗,见它们还好好的,才放下心来,看着秦立然叹气道:“姑姑,还是我来吧。”
秦立然脸红了,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这碗可能是用得久了,我就这么轻轻一搓它,它就裂了。师傅做工不行。我不信其他的也是这样。”说着,她放下那狰狞的半边碗,就要拿另一个,却被一只小手摁住了,“姑姑,我来!”小时荣也很严肃地拒绝。
姑侄俩对视了好一会,秦立然还想说什么时,院子里已是人声鼎沸了。
“行吧。你洗碗吧。我去瞧瞧怎么回事。”
不料小姑娘却是抿着嘴,放下了碗,也跟着出去了。
她也是家中的一员,家里发生任何的大事,她得知道。
秦立然走到正堂前,将一群想要进去的人挡住了,看了一眼被两个中年妇人搀扶着的陆姣姣,淡然道:“你们可真是不讲究。哭哭啼啼的就到别人家里去,晦气。”
她的话才说完,一个与陆姣姣有几分相似的人就哭喊道:“秦立然!你害了我女儿,我跟你拼了!”说着就朝着秦立然扑过来,手更是往她脸上抓来。
秦立然一个错步就躲开,眼见她就要撞上门框,伸手就将她拉住了,“这位婶子,你的女儿是谁?我做什么要害她?”
一句话,让那个妇人哑口了一会,随即她咬牙切齿,还想抓秦立然的脸,被秦立然一手推开,“回答我的问题。”
这话带着十分的冷厉,让陆姣姣的娘打了一个冷颤,却又硬撑着道:“我女儿是姣姣!你把她关在一个屋子里,又叫了村头那个孤儿仔去,是什么居心?不就是想毁了我的女儿?你的心怎么那么恨毒?我的女儿就被你毁了!她可是要嫁给军、人,做个光荣的军、人媳妇的啊!现在都被你毁了,要嫁给一个无父无母无兄弟相帮的孤儿家啊,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我们怎么对得住花家啊!”
天知道傍晚时候,妹妹来告诉她,自家女儿与单赖头在那小屋子里干了那档子事时,是多么的绝望。原本她是想威逼单赖头忘了这事的,倒是没想到自家女儿聪明,抓紧了覃小塘!他是穷,比不上花家,但总比单赖头又穷又丑又无赖的好。
且当时还被村里的长舌妇给看到了,这事藏不住了,索性就污蔑秦立然陷害自家女儿,以此洗脱自家女儿不矜持的名声。这样以后村里人说起女儿来,就不会说她放浪,而是说秦立然心思狠毒,害了她的女儿……于是就有了这一出大戏。
听着陆母这拉长的诉苦声,秦立然可是听出了其中的关键了。
秦立然看向楚楚可怜的陆姣姣,很是疑惑。她离开时,不是单赖头与陆姣姣在屋里么?现如今,怎么换了个人与陆姣姣做夫妻了?单赖头也肯?还是单赖头还想觊觎自己?
秦立明带着一双儿女,坐在正堂门口,想为妹妹撑腰却发现妹妹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秦立然此时又问:“有谁证明是我把她关在那里的?”
“单赖头可以作证。”陆姣姣狠狠地说道,“就是他看见你把我关在里面的。”
“哦?我把你关里面?那你怎么不反抗呢?或者是怎么不求救呢?”秦立然觉着奇怪了,她怎么没把自己将她点穴的事爆出来?这可是很敏感的事。是自己的把柄呢。
“我……”陆姣姣咬了咬唇,“我被你打晕了,怎么反抗求救?”陆姣姣也想说秦立然会功夫的,只是若是说了她会功夫,会点穴,村里的人一定会喜欢她,拍她马屁,好让她教村里的孩子学点本事的。
之前她就听村长与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说过,想让孩子们学个一招两式,以后去当兵也好,干什么也好,身上有几招,不会被人欺负了去。但现在是特殊时期,哪里找人来教?也没人敢教。
他们当时还很向往,若是自家村子里有人会,就好了。可是,这拳脚功夫,以前可是有点家底的人才能有机会拜师学的。穷苦人家,每日吃不饱穿不暖的,就盯着那野菜野果与土地了,哪里有本钱去学?
如果让村里人知道秦立然的本领,那她去格萎会举、报秦立然的事,不是要泡汤吗?所以她只能胡说是秦立然打晕自己的。
秦立然笑了,“你既然已经晕了过去,你又是怎么知道是单赖头看见是我关着你的?”她顿了顿,还道:“我们为什么会见面?”
旁边的人,也跟着秦立然的问题思考着,越是思考,越发觉得陆姣姣的话,很假。前因后果,陆姣姣可都没说呢。
陆姣姣有些慌乱了,急声道:“是他说的!我之所以去找你,不是你叫我,说有话要跟我说的吗?”
“我与你不熟,与你有什么好说的?怪我信了你的鬼话,说南山上有蘑菇,要我陪你去。”秦立然反驳了一句,又问:“单赖头说的?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他人呢,叫他与我来对质。或者有谁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陆姣姣哪里肯,只是说他是到处闲逛的,哪里能找得到他?村长叫人去单赖头家里找了,果真不见人。
那个恶习的玩意,估计已经到了镇上,打算明日早去供销社,给自己置办新裙子呢。当时她说,只要买了新裙子回来,才好说亲事。这才把他骗走。所以谁能找到他?至于等他回来指责自己,事已成定局,谁还信他的话?
看着陆姣姣嘴角的笑意,秦立然也在心底里冷笑,而后走到那个被陆姣姣忽视的少年跟前,问:“你真的与陆姣姣有了肌肤之亲?”
少年此时只是愣愣地看着她,看着她走近了,才愣愣地回道:“我没……”
“覃小塘!”陆姣姣尖锐地叫了他一声,“你霸占了我,现在就不想承担责任了么?”
秦立然心里将事情想了一圈,猜出了大半,出其不意地道:“陆姣姣,与你做了夫妻的人,不是覃小塘。”
“是他!就是他!”只能是他。陆姣姣想到单赖头就一阵恶心。覃小塘虽然比自己小了两岁,家里又穷得叮当响,但胜在人长得好。所以,她才会在清醒之后,骗走了单赖头,把恰好背着柴火经过的覃小塘给截住。
也是上天保佑,当时她衣衫不整地扑在覃小塘怀里时,娘正好带着婶子们赶来,这就把覃小塘给套牢了。
陆母也是知道怎么回事的。所以,见陆姣姣那般作态,便配合着女儿想把覃小塘攥在手里。这样,陆姣姣也亏得不是太厉害。
覃小塘低着头,心里乱得厉害。他也是活过一辈的人。前世他被秦立然救过一命,所以他想着这一辈子自己既然有幸重来,他愿意带着她走出泥潭来报恩。可谁知道,屋子里的人,却不是秦立然,而是变成了陆姣姣这个恶毒的女人!
“我只是背着柴火经过。是她自己跑到我怀里的。”覃小塘终究还是说出了让陆姣姣母女难以承受的话。
“覃小塘,你没良心!”陆姣姣以退为进,大声哭了起来。一些小媳妇、老娘们又同情起她来。
“陆姣姣。”秦立然忽然问道:“你说是我害你,那么我为何害你?请说出一个理由来。”
“你为了抢我的未婚夫!”
旁观的人,哗然。
难怪呢。难怪秦立然要这样害陆姣姣!
一时间,大家对秦立然鄙夷极了,甚至还有人朝着秦立然吐口水。
秦立然冷冷地看过去,那个吐口水的人,顿时害怕了,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在人群里,低声地咒骂着。
“你的未婚夫是谁?”
“花军忆。”
“不认识。”秦立然哼笑一声,接着道:“我敢对天发誓,我没有为了花军忆去陷害你。若有违背这个誓言,我不得好死。”说完,她转过头,看着陆姣姣问:“你敢发誓吗?你敢对天发誓,说你没有为了花军忆来陷害我吗?如果撒谎了,天打雷劈。你敢发誓吗?”
秦立然步步紧逼,连问她两次敢不敢。
虽然大家现在不讲封建迷信那一套,但大家对老天依旧是心存敬畏。秦立然爽快地发誓,这说明她心里坦荡!
接下来就看陆姣姣了。大家都很是好奇地看着她。看她敢不敢。若是敢,还好说。要是不敢,那说明她心里有鬼。
陆姣姣才经过重生,自然是信了老天爷那一套的,所以,她怎敢发誓?但是,如果现在不发誓,她就会立即变成村里人心中的撒谎精、狐狸精,还恶毒地不惜以牺牲自己去陷害人。
她看了看万里无云的星空,就想赌一场,说不定上天打个盹,就让她躲过一劫呢?
陆母想阻拦,陆姣姣却摇头。她现在已无路可走,唯有发誓。
“我陆姣姣发誓,我没有为了花军忆而去陷害秦立然。”
可是她才说完,满天星辰之下,一道雷电轰然而下,直接将陆姣姣电成了一个黑娃娃。
大家都惊呆了,心存敬畏地看了看清朗的夜空,又看向木然的黑娃娃陆姣姣。不知谁说一句,“陆姣姣撒谎,被老天罚了。”
“所以,你为了花军忆,一个我不认得的人,来污蔑我,说是我把你送到有男人的屋子里,毁你青白?你为什么这么恨我?不惜搭上自己的青白,也要冤枉我?”到底是谁送谁到屋子里的?不过,为了避免麻烦,秦立然不想再说最后一句。
可就是前面的两句话,就把陆姣姣脑子里绷着的最后一根线给绞断了。手脚一软,她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