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说这话就太见外了,我是你闺女,我的就是你的,就算您不开口,这镯子我也得交您保管。”周湘云将镯子重新塞进李春花手里,表情实诚,掏心掏肺。
李春花心里骂这个也是憨的,进她口袋的东西,还想她掏出来?捡了大便宜,李春花心情好,帮着给小苗苗穿衣服。
小苗苗乖乖巧巧,配合地伸着小短手小短腿,歪着圆乎乎的小脑袋,看了看她妈,又看了看她姥姥,云里雾里,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只镯子,她有印象,妈妈说是爸爸送她的定情信物,很珍贵,隔三差五拿出来看,看着看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有次人类小女孩将镯子摔地上,妈妈心疼坏了,狠狠地打了小女孩一顿,事后,不管小女孩怎么认错,妈妈还是把她关了起来,两天没给吃饭。
妈妈那么在意镯子,为什么要送姥姥呢?
小苗苗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我去煮饭,给娃扎好头发过来帮忙。”李春花离开前交代周湘云。
周湘云答应,乖巧温顺,心里哼道:到时别后悔。
李春花前脚一走,小苗苗后脚就忍不住地问她妈,“那只镯子不是爸爸送妈妈的吗?妈妈不是最最最喜欢那只镯子吗?”
小孩头发细软,即便冬天也干得很快,周湘云再次深陷跟小揪揪的拉锯战中,五官都在用力。
语气风轻云淡,“不喜欢了。”
原主有多喜欢顾何,小孩儿都能看出来,偏偏顾何深觉原主嫁他别有用心。
图他一棍子闷不出一个屁,还是死了妈没婆媳矛盾?
说到底还不是原主瞧上了顾何那张脸,什么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而她,浪里小白龙,混迹娱乐圈十三载,什么样式的绝色美男没见过,早就对好看的皮囊产生免疫,怎么可能拘泥顾何那一个男人。
先不说顾何远在大西北,对原主厌恶透顶,就算他回心转意来找她,那也是迟来的痴情比草贱。
小揪揪终于扎好,小苗苗跟通上了电似的,脑子转得飞快,眼睛一亮,“哦,想起来,妈妈不是妈妈了,妈妈是唔唔……”
小秘密不能说,小苗苗捂住嘴巴,用唔唔来代替。
说完秘密,拿开手,小得意地总结道:“所以,妈妈不喜欢镯子也不喜欢爸爸对不对?”
周湘云一认真就有憋气的习惯,给小团子扎小揪揪,大气不敢出,这会儿坐在床边,呼呼喘气,好一会儿缓过来,“是啊,不喜欢了,亲爹哪有后爹好。”
小苗苗眨眨眼睛,不明所以,什么亲爹后爹,妈妈思维太跳跃,她跟不上了。
周湘云伸手点她的小鼻子,笑道:“亲爹只有一个,后爹可以好多。”
“可是,”小苗苗抱住她妈的手臂,小脑袋靠过去蹭蹭,“妈妈也只有一个呀。”
周湘云笑出声,搂住小团子的身子,用气音说:“妈妈不是九尾狐狸吗?有九条命,那不得一条命一个老公。”
小苗苗长睫忽闪,认真一想,觉得她妈说得太有道理了,众生平等,厚此薄彼是不善良的行为,她跟着欢呼一声,然后掰着手指头算自己除了亲爹还可以有多少个后爹爹去了。
“老五,收拾好没?快来烧火。”李春花在灶房催她,周湘云应了一声,却不见着急,帮小苗苗穿好鞋子,将人从床上抱下来,牵着往外走。
周宇洗了澡换了衣服,就一直坐在门口等妹妹,听到脚步声扭过头看,他妹妹本就长得可爱,穿上大红棉袄更可爱了,小脸蛋又白又嫩,像刚出炉的肉包子,也不知道什么高兴的事儿,牵着她妈的手,一蹦一跳向他走来。
她一跳,不仅小揪揪跟着晃,脸上的婴儿肥也在颤。
周宇咽了咽口水,感觉比肉包子还要好吃。
周湘云将小苗苗交给周宇,迈着悠闲的步子去灶房。
周宇有些拘谨地站在小苗苗对面,视线从妹妹的脸上转到头上,小脸蛋不能吃,小揪揪应该可以摸吧?
小苗苗有所察觉,提前一步捂住脑袋,后退两步,躲开周宇的碳爪,“不可以摸,妈妈扎小揪揪很辛苦。”
小苗苗要保护好妈妈的劳动果实,最好可以自己学会扎小揪揪,这样就累不着妈妈了。
周宇哦了一声,失落地收回手。
小苗苗有些于心不忍,两只小手纠结地揣在身前,犹豫着将小脑袋伸过去,“小五哥哥摸摸可以,但一定要小心哦。”
周宇兴致冲冲地,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苗苗的小揪揪。
将人哄好,小苗苗拉着周宇玩躲猫猫的游戏,她不会数数,周宇就一直是找猫猫的那个,好在很容易找到,不让人无聊,还成就感爆棚。
兄妹俩玩得乐此不疲,听到李春花在灶房骂人,没过会儿周湘云被赶了出来,周湘云回到房间往床上一躺,乐呵呵地看着俩小家伙玩。
小苗苗瞧她妈一眼,随即打消了上去安慰对方的念头,躲到小凳子后面,缩成一团,捂住眼睛喊她哥:“小五哥哥,藏好了。”
小团子是小只,但也不可能小得过凳子,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周宇一进门就看到了,为了不伤妹妹的自尊心,他配合地将脸转向一边,嘴里小声嘀咕道:“苗苗呢?我怎么找不到苗苗了?”
小苗苗得意得两只眼睛闪闪发亮,小小声地回答她哥:“小五哥哥,苗苗在这儿。”
周宇跟周湘云同时看过去,然后憋着笑面面相觑:她怎么可以傻得这么可爱呢?
一直玩到开饭,周湘云带着兄妹俩坐上桌,李春花斜楞她一眼,没好气将搪瓷碗砰地一下放到周湘云前面。
上辈子她喂流浪狗态度都比小老太太好,不过今非昔比,周湘云很清楚自己处境,寄人篱下,尊严值几个钱?又不能填饱肚子。
大丈夫能屈能伸,周湘云捧着碗,冲李春花笑得那叫一个乖。
李春花没理她,挨个儿盛饭,不是事无巨细,而是这个年头粮食关乎着一家老小的命,不能因为刚分了粮不知节制,每一天都要精打细算,不然来年只有喝西北风的份儿。
所以,周家一直是分餐吃饭,每个人定量定分,不管能不能吃饱,反正一顿就这么多。
从周家搬来曾家村,分饭就一直由李春花主持,时间一久,自然而然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不管家里吃的馍馍还是米饭,她随手一舀就跟量过的一样。
“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脸皮咋就这么厚!?”李春花黑着脸,将红薯饭重重地摔周湘云碗里,接着是一勺土豆块和小半勺咸菜。
李春花后悔了,周湘云果然跟知青院那些小姑娘一样,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娇气,不能吃苦,烧个火满屋子浓烟,把她当腊肉熏,啥忙没帮到,尽帮倒忙了。
这种人,留她下来干嘛?下地肯定也干不好活,还吃他们粮食,老头子回来要是想把人赶走,她也就睁一只闭一眼由着他去,不然就那只镯子,她不得亏大。
挨了骂,周湘云也不生气,仍是笑盈盈的,只是瞧着碗里的饭菜,悲从中来,这伙食还不如流浪狗。
红薯饭,只见红薯不见饭,土豆块也是纯土豆,肉星子都看不到,连自家腌制的咸菜也这么吝啬,舍不得多给一点。
李春花最后自己盛了一碗,分量跟周湘云分毫不差,坐到对面,冷冷扫过周湘云,“爱吃不吃。”
农闲不比农忙,不下地赚工分,吃那么饱干嘛?饿了就多喝水,反正水不要钱。
周湘云立马拿起筷子,往嘴里扒拉一口,表情夸张地睁大眼睛,“哇,妈做的饭也太好吃了吧。”
一半恭维一半大实话,李春花做的饭菜卖相一般,让人不报希望,吃到嘴里出于意料。
红薯蒸得熟,跟米饭完美融合,既有米饭的颗粒感,又有红薯的香甜软糯,土豆块也炖得很烂,汤汁黏糊浓稠,铺在米饭上,后世咖喱饭既视感,咸菜放了油辣子,不辣,更多是香,简直是拌饭神器。
一大碗饭菜,周湘云很快干完,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嘴,将视线转向旁边的周宇,周宇端起碗,转过身不让她看,将剩下的饭菜全部扒进嘴,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像一只鼓气的河豚,最后搪瓷碗往桌上一放,胡乱擦了擦嘴,含糊不清宣布道,“吃光光了!”
桌上有掉落的饭粒,也怕他小姑跟他抢似的,立马捡起来扔嘴里。
“……”周湘云转移目标,看向了小苗苗。
小苗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埋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饭,察觉她妈炙热滚烫的目光,慢吞吞地抬起小脑袋,意识到她妈没吃饱,小苗苗双手捧起搪瓷碗端给她妈。
这么乖,就算周湘云,也于心不忍,伸手往回推,李春花以为她要接过去,火冒三丈,拿筷子打她,呗地一声骂她,“瞧你出息,小娃娃抢饭吃,饿死鬼投胎啊。”
“姥姥,不要骂妈妈,苗苗吃饱了,”小苗苗帮她妈说情,小肚子不给面子地咕咕叫了两声,她尴尬地小脸都红了,奶声奶气找补道,“没关系哒,苗苗可以吃竹子,苗苗最喜欢吃竹子了。”
刚才跟哥哥出去接姥姥,小苗苗发现好大一片竹林,虽然隔得老远,她还是闻到了熟悉的香味,是嫩笋的味道。
李春花瞅瞅小苗苗,“人不大,胃口不小,冬笋那么难挖,还想吃冬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