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会议结束了一阵,安然的心情还没平静下来。
这十几年里她常常与孤独相伴,回望是不能回去的故乡,前路是许多人踏过的普通却又平稳的路。整个人仿佛身处在一片孤舟之上,随波逐流,厌恶自己的怯懦,却又没有勇气踏上回乡的路。
原以为只能这样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没想到峰回路转,又寻到了一丝希望,
也正是看到了一丝希望,她才敢将心底最渴盼的愿望说出来,不算痛快地哭一场。
王美华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
这孩子心思太重,除非得到了她的信任否则很难对人敞开心门。
好不容易得到她的信任严清泽该是高兴的,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窒闷感,就像在亲手揭开她的伤疤。
有的时候伪装也是一种保护,哪怕他心里很确定自己能保护她,但是对于一个还未完全信任他的人而言免不了忐忑难安。
只有宝丫年纪太小,不懂得娘怎么说着说着突然哭了。
她从椅子上下去,跑到安然身边,抱着她的腿,笨拙地安慰:“娘,别哭,我陪你去。”
安然抱着她,声音有些颤抖,“好,有宝丫陪娘就不害怕了。”
严清泽沉默地坐在一旁,等她平复好情绪后一同回到屋里。
躺在床上,多日积攒下来的劳累让他身心俱疲,但又没有睡意。
难得撬开她的心扉,严清泽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他想了好一会,斟酌措辞,尽量委婉地问:“这么多年都没跟大伯他们提起想回家看看吗?”
安然面对着他,感觉到熟悉的温热的呼吸拂过,隐约能听到有力的心跳,心里莫名地安定。
“没有,我刚到红河村的时候带了一张全家福,大伯娘不让我挂在屋里,怕大伯看到了会伤心。”
照片都不敢挂在屋里,更别提去沪城了。
安然能理解大伯的难过,亲手带大的弟弟喜欢上了沪城的一个姑娘,为她留在那里,葬送了短暂的一生。
只是这种刻意的忽视和遗忘,对于寄人篱下的小女孩来说多少有些残忍。
或许大伯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这年头能活着就不错了,很多女孩子生下来就被扔到后山,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
安然很快将自己安慰好,感觉到男人的沉默和心疼,唇角微扬。
“其实这样也好,我每次偷偷看照片时都会忍不住哭,会想到爷爷去世了,自己回不了家了,日子过得更难熬,不去看反而能舒服一点。”
将回家的想法埋藏在心底,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执念。
她向他凑近一些,“等两个孩子生下来,其中一个跟我姓虞吧!”
声音清越动听,带着商量的口吻。
严清泽突然很想亲她,但又不想打扰到此刻和谐的气氛,尽量认真回答:“两个都跟你姓也行。”
他本来就没想过这么快要孩子,他们家就他一个单传,有宝丫足够了,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舍不得嫁人,以后再招个女婿进门,一家子人热热闹闹地住在一起。
“都随你,你的姓取名更好听。”
安然心情不错,笑着夸赞:“你的也不错。”
黑暗中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严清泽身心舒畅,多日积累的疲惫在此刻仿佛一扫而空。
思绪天马行空,好奇地问道:“如果爷爷还在,是不是要留你招婿?”
安然直接否定,“不会,他会让我找个条件合适的人好好过日子。”
“这么笃定。”
“嗯,爷爷去世前跟我说他很后悔,如果当初没有把我妈留下,让她嫁给我爸,待在红河村就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到了她这辈更不用在乎那些规矩了,招婿能招到何承铭是因为时代ZZ影响,大多数情况是要往下找,以她的条件嫁人不说高嫁不高嫁的,找个条件好的完全没问题。
严清泽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手背细嫩的皮肤,没有半点心猿意马,而是安慰和珍重。
上一辈的悲剧无法挽救,好在影响不到他们的结合。
这么看来他们有缘有分,注定要成为夫妻。
真好。
他安心了,闭上眼睛没多久就进入睡梦中。
伴随着比较有节奏性的轻鼾声,向来喜欢的安然没有烦躁。
虽然没有受伤,这段日子应该吃了不少苦。
可怜见的,接下来分点孕妇餐给他好好补充营养吧!
……
翌日。
外面的天色还没亮堂,严清泽就被晨练铃声叫醒了。
穿好衣服他才想起每次参加完任务都有一天假修整。
轻手轻脚地到出门洗漱,将水缸里的水挑满。
王美华听到动静起来了,也赶紧洗漱完做早饭。
昨天李欣送来一篮子鸡蛋,炒了几个拌点小葱做成馅饼,然后煮上一锅疙瘩汤。
严清泽晨练完,回来吃了三张饼一大碗疙瘩汤。
这时宝丫也醒了。
好些天没见爹早上待在家里,她格外兴奋,“爹,送我去上学。”
这么主动,显然已经喜欢上上学了。
爱学习这点倒是随了她娘,严清泽轻嗤,撸狗似的将她的本来就睡得有点乱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你就是跑去玩,能学什么。”
王美华拍了下他的胳膊,“哪有你这样说自家亲闺女,打击那啥…对了,积极性,要是安然听到了准不搭理你。”
“就是!”宝丫得意地扬了扬圆润的下巴,“老师教的娘都教过,夸我聪明,等明年我就跟红红阳阳一起去城里的育红班,我还学了一首歌,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这么大点的人儿表述得挺清晰,确实是个聪明的,也是随了她娘。
严清泽心情更加愉悦,“那你好好学,别因为你娘怀孕不方便懈怠,学好了有奖励。”
虽然不懂懈怠是什么意思,但听到有奖励宝丫就坐不住了,抓着他的裤子,“我要木马,骑的木马。”
“班里最讨厌的耀祖家里有木马,好多同学去他家玩,我也要!”
严清泽沉着脸,“小小年纪不许攀比!”
王美华无语极了,自己用奖励勾着孩子又批评她攀比。
也就宝丫心大,完全不在意他黑脸,大声嚷嚷:“我要我要我就要!”
小孩子有家里人宠着,脾气格外不一般,平时倒是挺听话,想要的东西也必须要到手,撅得像头小牛犊似的。
应对孩子的要求王美华和安然的想法一样,能力范围内可以答应。
“下午奶奶去村里找人给你做,乖啊,先去刷牙。”
严清泽嘴上不许攀比,送宝丫去托儿所回来的路上找人借了做木工的工具,准备自己动手做小木马。
王美华在家里等到他回来才放心去上班,出门前让他叫安然起床。
这会快到八点了,就算屋里有窗帘还是挡不住阳光照入屋里。
严清泽看着床上还在沉睡的女人。
一夜过去绑成马尾的长发有些松散,衬得整个人多了几分慵懒,怀孕之后她的脸颊圆润了些许,透着自然的红晕。
相处了半年时间,因为每天都要训练他很少看到她的睡容。
记忆里最深刻的时候还是刚结婚时,醒来看到她在身侧,蹙着眉头,浓密的睫毛因为夜里哭泣结成白痂,神色间透着防备和抵触。
此刻,女人眉目舒展,安然沉睡,红唇放松地自然微启,好像在索吻。
对她严清泽没有半点自制力,低头覆上。
安然感觉到窒息,缓缓睁开眼,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
桀骜的眉眼陷入沉迷时,削减了固有的凌厉,多了一丝柔和。
感觉到她醒过来了,没有抵触,严清泽将人捞起,大手扣住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吻总是很热烈,好像要将人吞入腹中,融入骨血。
安然被亲得呼吸紊乱,快要受不了了,隔在两人之间的肚子动了一下。
严清泽连忙停下来,有些怔忪地摸向微微隆起的腹部,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压到它了?”
“没有,就是踢了一下。”安然也没想到肚子里的小家伙们这么快就会踢她。
怀宝丫时五个多月才轻轻踢了一下,后来随着月份越大越活跃,弄得她晚上常常睡不好觉。
要是这两个也像她,可想而知以后的日子有多水深火热。
怎么三个孩子的性子都随他们的爹,安然心里有些不平衡,推搡着挨着自己的男人,“我要起床,去给我倒洗脸水。”
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真可爱极了,严清泽亲了下她的脸颊,起身去倒水。
倒完水,还帮着挤好了牙膏,笑着戏谑:“要不要帮你刷牙?”
安然很想说要,但以他的性格肯定会执行下去,到时候尴尬的只有自己。
不过夫妻间一番打趣,多了一丝类似新婚夫妻的暧昧。
安然十分满意,生活要快乐起来,还是得有点风花雪月的。
洗完脸,涂珍珠膏时也给他蹭了一点。
这趟出去皮肤晒黑了不少,长时间泡在水里,脸上手上都死了一层皮。
闻着自己脸上的香味,严清泽皱起眉头,“太香了。”
安然笑着调侃:“这不是挺好的,臭男人变香了,我还有香水,你要不要也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