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二哥想起之前吃的那麻辣鲜香的鱼汤面,心一下子就定了,他小妹的厨艺,必须放心。
“小妹那我帮你烧火。”
姜宁左手按着猪肉,右手持刀,横竖来上两下,把猪肉切成四四方方的麻将块那么大,
把猪肉和料酒,姜片,葱叶一起冷水下锅,焯水煮开,
拿起勺子撇掉水面上的浮沫,再捞出来。
姜二哥填一把柴,问道,“小妹,这肉为啥这要冷水下锅焯水啊?”
姜宁一愣,她倒是没想到后世一个常识性的问题,在70年代还没有普及。但倒也能理解,这个年代的人都一门心思地想着怎么吃饱,除了厨师谁会在这种问题上钻研呢。
她也不藏私,手上调着红烧肉的酱汁,道,“肉用冷水下锅焯水,一来能保持鲜嫩的口感,二来,能有效地把肉里面的血水都焯出来,肉也就不腥了。”
“原来是这样,小妹你懂得真多,在城里念过书就是不一样。”姜二哥一脸崇拜,城里念过书就连做饭都这么好吃,
他口气一顿,“难怪老话说女孩要富养,等我以后结婚了,要是生个闺女,我也送她上城里念书去。”
姜宁一时哭笑不得,她忍不住开口揶揄她二哥,“二哥,你这还没结婚呢,是不是想得有点太长远了。”
说到这,姜二哥呲着的大牙也收回去了,眼眉也耷拉下来,“秀娟她娘说要五百块钱彩礼,还要三转一响,要不就要把秀娟嫁给别人。”
姜宁咂舌,五百块钱彩礼,村里彩礼最多的也就给个一两百块钱,更别说她还要三转一响。
三转一响就是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
这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先不说家里拿不出这笔钱,就算能拿出来,姜母也不会同意的。
但看姜二哥壮大的身板子往那一缩,瞅着也是怪可怜的,她试探开口,“二哥,那你是咋想的?我这还有点存钱。”
姜宁手里还有点存款,都是这些年陆家和姜家给的零花钱,剔除掉小吃摊的做生意基金,手里还有点,倒是可以借给姜二哥,毕竟他对这个妹妹是真不错。
但姜二哥只是一摆手,“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秀娟她妈那边我再想办法,哪有他们家这么要彩礼的?”
姜宁停住嘴,“那二哥往后用钱再跟我说。”
说话的功夫铁锅已经洗净了,姜宁直接把焯好的五花肉倒入锅底,用铲子煸炒,
五花肉表皮微焦,散发出阵阵勾人的肉香,锅底一片煸炒出来的油光,
是时候了,她把焦香四溢的五花肉盛到瓷盘里,
锅底的猪油还在滋滋响,姜宁随手扔进去一小把冰糖,小火熬出糖色,
在锅中倒入五花肉,葱姜蒜八角,早就调好的酱汁也倒在里面,油汪汪的五花肉立刻披上一层浓油酱色,
她再倒两碗水进去,盖上锅盖。
还没到晚上,姜家人和陆应淮前后脚就回来了。
杂草都除过好几遍了,地里也没什么活儿了,上工也就到这儿了。
土道上的叔叔婶子有的还在抱怨,这没工分了吃啥,而姜家人就不一样了。姜父美滋滋地扛着锄头,“可算是没活儿了,这上工哪有占便宜香。”
姜大哥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就是就是!”
姜宁:“……”
陆应淮:“……”
姜宁回到厨房掀开锅盖,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连院子里的姜大嫂都闻着了,她使劲吸吸鼻子,咧嘴一笑,“小妹又做好吃的了,难怪妈说小妹聪明,真是做的比谁都好。”
姜大哥好笑地看一眼自家媳妇,之前跟小妹关系不是一直不好吗,这是,被美食征服了?
姜大嫂自然看见了他打趣的眼神,面色有点尴尬,“你看什么?我跟小妹那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姜大嫂已经被姜宁这一顿顿美食给俘获了,小妹不在家的时候哪有这伙食啊,再说了,这肉还都是小妹弄回来的呢!
这几天她也想明白了,就凭她这小姑子这长相,学历还有这一手好厨艺,以后肯定是要嫁到城里的,就算是那厂长也嫁得。
姜宁不是个小气的,就从她吃肉一起吃,不藏着掖着这点就能看出来,那往后发达了,哪能不拉拔拉拔家里的大哥,侄子侄女,以前是她看得短了,往后可不跟小姑子置气了。
要是姜宁知道姜大嫂心里想的,一准儿哭笑不得,合着姜大嫂给自己的厨艺这么高啊,连厂长都嫁得了。
姜宁从橱柜里拿出四个白瓷盘,手持大铁勺把红烧肉盛到盘子上,一块块方方正正的红烧肉有秩序地堆成四座晶莹剔透的小山。
姜宁舀起一勺丝滑油润的酱汁,手腕一抖,酱汁淋在五花肉上如同一片枣红色的绸缎缓缓披在上面。
姜大嫂本来是寻思着搭把手,结果姜宁都做完了,她也插不上手,就站在一边使劲吸这香气,一边还咽口水。
“小妹,你可真能干,咱妈真有眼光,你保准是咱家以后最有出息的。”
姜宁虽然不知道姜大嫂怎么就突然对她转变态度了,但她就爱听好话,尤其是这种大实话,她嘴角上扬,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在姜大嫂嘴边,
姜大嫂本来是想退让一下的,哪能一点活没帮着干,进来就吃的呢。
但那晶莹剔透的红烧肉都挨在嘴边了,不知怎么的,就张开嘴咽了下去,还没反应过来呢,那肥润的红烧肉就滑进了肚子里,空留下满嘴的肉香。
姜大嫂有点可惜地咂咂嘴,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吃进肚子里了,这么好吃的红烧肉怎么着也得放在嘴里多含一会儿再咽啊!
她一手接过两个盘子,不好意思地抿抿嘴,“小妹你看,你这做饭的还没吃上呢,我先吃了,”
她好像看出来姜宁爱听好话了,于是赶紧伸出个大拇指,“小妹你这手艺国营饭店的师傅跟你比都差远了。”
姜宁也不客气,果断点头,“嫂子你可真有眼光。”
姜大嫂:“……小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呃,自信。”
姜宁刚从厨房出来,就看见洗好手的众人排排坐在饭桌周围,眼睛巴巴地随着姜宁手里的盘子一动。
她强压住笑意,这好像幼儿园等着开饭的小孩。
她把四盘酱汁浓郁的红烧肉放在桌上,喷薄而出的香气让桌上几人都眼睛冒光。
姜母咂咂嘴,“宁宁,咋不用那个大铁盆装啊,那多方便。”
姜宁嘴角一抽,那不成烩菜了,虽然说穿进70年代了,但是也得有仪式感啊,她轻咳一声,“妈,红烧肉就得这么摆盘,你不觉得,这肉立马就贵了吗?”
桌上几人视线跟着转回去,整整齐齐堆叠成小山的红烧肉摆放在白瓷盘中间,中间的五花肉肉色泽油亮鲜艳,酱汁顺着红烧肉流在白瓷盘上,瓷盘周围摆放着两根绿色的香菜,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陆应淮点点头,之前他爸出差带着他去上海,那儿的饭店就是这么摆盘的。
旁边的几人虽然看不懂,但也觉得这么一放,确实好看,几人发出异口同声的赞叹,“闺女/小姑/小妹你懂得真多啊。”
他们手里紧紧握着筷子,都等姜宁夹起第一块就准备开动了。
姜宁察觉出来,觉得有趣的同时心里又一暖,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遇到这样的家人何其有幸,“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句话如同一个口号,陆应淮最先夹起一块色泽红亮的红烧肉,弹软的一块在筷子间“Duang Duang”地晃动,像一块剔透的果冻。
轻轻把红烧肉送入口中,舌头一抿,那丰富的口感仿佛红烧肉在舌尖跳了个舞,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酥而不烂,入口即化,裹挟着浓浓的鲜美肉汁滑进喉咙,陆应淮吃得眼睛都亮了。
一桌人六七口人吃得头也不抬,谁也不吱声,主要是腾不出嘴来。
只能听见食物的咀嚼声和不时的几声满足的喟叹声,
陆应淮学着姜宁的样子,把馒头从中间横着撕成两半,中间夹进去三四块还在往下滴答酱汁的红烧肉,酱汁浸在馒头边,油亮亮的。
一口下去,三层口感,红烧肉酥软可口,浸满酱汁的馒头滑软入味儿,他满意地接着吃。还真别说,轮吃,没人能比得过姜宁。
吃到最后,姜大哥揪着最后半拉馒头伸手在铁锅底蹭酱汁,边吃边摸撑得圆滚的肚子。
盘子和锅底被馒头擦得几乎反光。
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候,这个时候才是一天之中最好的,既没有白天的炎热,又没有夜晚的蚊虫,一伙人吃得心满意足,都半躺在椅子上。
藤椅嘎吱作响,一阵凉风吹过,院子里的樱桃树哗啦啦地想,点点红宝石似的小樱桃晃来晃去,煞为喜人。
院子里有一片长势喜人的旱黄瓜秧,上面的旱黄瓜长得又粗又翠,姜大哥掰下来一盆,在刚打上来的井水里冲洗一遍。
将沾着水珠的旱黄瓜递给几人,姜宁眼睛一亮,咔嚓一口,冰凉的井水沾在唇边,黄瓜露出翠绿清透的瓤,清新的黄瓜味爆在口腔,不论是视觉还是味觉都是一场极致的享受。
红烧肉的醇香还在,黄瓜的清新又加入其中,冲突又和谐。
这摆摊还不香迷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