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漱玉同傅霖是手帕交,两人年龄相仿。再者傅家尽是武将,日日舞刀弄枪少不了看大夫。一来二去两人便渐渐结识,每回傅霖搞得自己一身伤都是偷偷来找她诊疗。
旁人也难以置信这两人怎会是挚友。傅霖自小就英武矫健,练得一身好拳脚。而姜漱玉沉静如海,潜心钻研医术。两人一动一静,各自掌握着一死一生。
拿傅霖的话来说她的手天生就是用来握剑的。女子肩膀宽阔,身形挺拔,走路都带着飒飒风声。脸颊上带着少年的恣意轻狂。
她神采飞扬搂着好友的肩,亲昵道:“那地方我才去过,绝对让你舒服。”
姜漱玉一瞧是往平康坊的方向,就知道去的是风流之地,连忙推辞:“我还有事不如改日。”
“再改日我说不定就已经出京了。”
傅霖态度强硬死死拉着姜漱玉,她也只能无奈前去。两人步伐相差太大,傅霖行伍,走路大步流星,风风火火。姜漱玉在宫中当差,步伐稳重,小心为上。
瞧着精神奕奕的好友,姜漱玉会心一笑。傅家这辈的孩子理应都是安字辈,但傅霖觉得安字显得自己不够勇武,硬是逼着母亲去掉这个字。经过她的一顿折腾才改成傅霖的名字。
不过也是,名字带安字未必能护得人平安。
傅霖瞧见身后之人赶不上自己,索性就放缓脚步,慢悠悠跟她说些关外趣事:“西南那边的蛇鼠大得吓人,我们的营帐驻扎在野地之中。一到晚上就闹耗子,被吵得整日睡不着觉,还被糟蹋了好多粮食。
也不知道谁想的馊主意,说那边有一种菌子。人若误食会神志不清,索性就用个以毒攻毒。但一时没有看住锅,被不知那个贪嘴的小兵偷偷盛了几碗。害得十几人上吐下泻,差点去见了阎王爷。”
姜漱玉听后噗嗤一笑,温言:“我也听祖母说过那边菌子着实鲜美,却有剧毒。你可要小心为上。”
“放心我命大,怎么会被小小菌子害了性命。”
“还是不要大意。”
两人在长街上闲逛的身影落到楼上人的眼中,少年心中欢喜以为姜大人是来找自己。但是他的琴技还生疏拙劣,登不上大雅之堂,只会污了大人的耳朵。正要起身相迎时却瞧见女人往别处走去。
少年凭窗眺望引起教琴师傅的注意,面色不满:“你不好好练琴,瞎看什么。”
“那是什么地方?”少年清楚平康坊大多是显贵们寻欢作乐的地方,但姜大人冰清玉润,绝不可能是那沉迷声色之人
男人是过来人,瞧见她们进入的大宅,眉眼讥诮,薄唇冷冷勾起:“挂羊头卖狗肉罢了,跟我们这里也没什么不同。”
少年面色一白,手指死死攥着。他心中全然不信对方说的话。
男人在花楼这些年见惯了人世无常,嗤笑他的天真单纯:“来花楼的女人哪会专情你一人。”
“姜大人不同,她是为了给我疗伤才来此地。”少年语气愈发微弱,带着些许颤意。
男人也知道他口中的姜大人是何人物,年纪轻轻就入宫成为御医,为家族增光添彩。心中更为鄙夷他的痴心妄想。他随意靠在贵妃榻上,红唇咬上白玉烟嘴,徐徐吐出一口薄雾,神色慵懒像是只乖张的猫。
“她那样的贵女,不知多少花魁自荐枕席,哪会看上你一个嫩生孩子。别以为凭借这一张俊脸就能获得恩客赏识。女人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当然是色艺双绝,知心懂情。我们虽是贱籍,但也比那些只会靠床上功夫的贱流要高贵得多。”
少年语气强硬,断然否认:“她不是那种女人。”
“啧啧,还真是爱自讨苦吃。女人睡几个男人怎么了,凭什么让你独独占去。身体留不住没关系,关键是她的心在你这里。我们本就容易年老色衰,光靠一张好脸可留不住人。攻心为上,懂吗?”
练琴师傅是过来人,也曾风光过。恩客一掷千金只为买他一笑。可惜女人更爱双十年华的男子,他们肌肤更嫩,腰身更细,身子也更软,关键也更有力气伺候女人。自己这样的二十七八老人的基本无人问津。
少年愤愤盯着那方向,想知道里面的人究竟是怎么伺候的,为什么姜大人宁愿花钱去那里,也不愿来看看自己。
他不知此时姜漱玉坐立难安,这家宅子看着像是私院,亭台楼阁异常华美,里面的男人均是一等一美人,但穿得都像是良家子的模样。不似风月楼里的花郎总是衣不蔽体裹着件薄纱,半露着健硕胸膛和紧实窄腰。
从医者来看,这极其容易伤寒侵体。
两人被请至一间雅房,傅霖熟门熟路地坐到软榻上。不多时就进来一个男子,容貌清秀,只罩着件莺绿色的薄纱。姜漱玉眸色微动,她知道好友爱玩,但没想到会如此豪放。刚要小声婉拒,却瞧见男子温顺地跪在地上,随后小心脱去女人的鞋袜,然后将傅霖的双足轻放在胸前地缓缓按了起来。
傅霖格外享受,愉悦地眯起眼睛。男人的胸部触感极好,白软又不失弹性。手法也相当不错,按得她脚底松快不少,几日的劳累似乎也烟消云散。
瞧着好友被冷落,她不满道:“怎么就你一人过来。”
“马上就来,爹爹听说您带了好友过来,特意让新人过来伺候。刚满十六,人聪明伶俐,身子也干净得很。”
姜漱玉知道京中有人靠按跷的手艺养活,但一听这话显然不是她想的那般简单,便低声道:“他们的手法瞧着似乎并不精通医道。”
一听这话,傅霖噗嗤笑道:“你瞧他们哪里像是按跷的,不过是挂个由头方便我们这些有官职在身的人。”
毕竟大虞有令,官员不可入花楼寻欢作乐,一旦御史弹劾轻则罚银重则贬官。姜漱玉没料到还有人用这种法子钻空子。但傅霖还未成亲,家中的男子大都粗手粗脚,哪里会服侍。来这地方倒也不算委屈她。
她还是低声提醒:“阿霖你要小心些。”
“放心我也就试试口舌功夫罢了。”傅霖也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平日也洁身自好,并不去那种烟花之地。
听到傅霖此话,姜漱玉的脑海里不由想起那乌云密布的夏日,滂沱大雨将所有声音隔绝。锦衣华服的男人脱下那精致外裳放在那罗汉榻上,两人身影在上面肆意纠缠,唇齿之间渡着温热气息。银丝微凉,狂风裹着急雨狠狠拍打着窗棂。屋内的燥热让她难受得很,心底莫名空落落得得不到填补。
她抬手摸着男人俊美脸颊,顺着凸起的喉结贪婪又缓慢吻至那衣领敞开的锁骨。即使同跃安也只是青涩的唇齿交缠,从未那般放纵地想要对方的身体完全交付给她。
陆檀礼生得太好,不是惊艳至极的长相,却如同一杯醇厚的酒,让她逐渐沉醉在他怀中。
许是看出她的欲念,大虞最尊贵的男人跪在布满灰尘的地上,端雅的眉目含笑望着她。湿红的眼尾衬得他眉目更加昳丽风情,如同染了胭脂一般。
他低声轻喘:“放心没人知晓此事,我只是想帮大人更舒服些,不会逾越的。”
姜漱玉许是喝醉了,浑浑噩噩中只能死死咬唇,手指狠狠抓着男人的乌发。外面的雨势更加紧密,从檐下湍急而下,击打出雪白的泡沫。
意识回笼时,她的手心已经被扯下十几根乌发,但男人依旧小心翼翼地伺候干净,抬眸弯唇露出浅浅笑容。
她衣裳依旧规整地穿在身上,而他衣衫散乱,饱满的胸膛微微起伏,微张的菱唇能窥到里面的红润舌尖。迷离的眼神逐渐恢复清醒后,不失优雅地将鬓边的发丝收拢。
又恢复成那养尊处优的君后模样。
“漱玉,怎么了?”傅霖看出她在走神。
姜漱玉连忙摇头:“没什么。”
她感到喉咙发干,便用清茶润了润嗓子。那心口酸麻的异样才渐渐消下去。又想起要给陆檀礼买耳铛,也不知什么样的合适他。
“漱玉我前几日在街上遇到个极美的小公子。”傅霖对他可谓是一见难忘,迫不及待想将人娶回家当夫郎。
“难得有谁能让你动心,”姜漱玉倒是好奇什么样的小公子能让她如此欢喜,“谁家的?”
“还没来得及打听,还是头回见到那般出众的美人,我定要娶他为夫。”
就是瞧着脾气不太好,但男人大都那样。骨子里就好怒冲动,被她好好调教一番性情就懂得乖顺。
“恭喜了。”
对方还真是好福气,能让傅霖愿意成婚。要知道京中不少公子恋慕她,但傅霖统统瞧不上。她父亲一说要议亲,就立即骑马跑到边关。
傅霖回忆着那清冷昳丽的美人的动人身姿,眉开眼笑:“说不定你马上就能喝到我的喜酒。”
姜漱玉听后垂眸低笑:“说不定是你先喝我的。”
“嗯?”
“我也要议亲了。”
傅霖瞳孔先是一缩,随后朗笑道:“也是,你的年纪也该议亲了,若不是沈璧进宫,早就成婚了。”
“或许吧。”姜漱玉不想提及跟沈璧有过婚约的事,那本就算不得数,只是两家人口头上的约定。而且跃安跟他自小就不对付,若是知道此事,恐怕会气得晚上来找她抱怨。
“不如还是便宜我们傅家的人算了,我三弟梓安今年刚满十五,你也知根知底的。”傅霖觉得漱玉哪哪都好,风光霁月,乐善好施。可惜姻缘上太不如意,如此坎坷。也是他们命薄,没这福气。
“若是跃安知晓恐怕会更生气。”姜漱玉无奈失笑。
傅跃安跟沈璧顶多是嘴上的阴阳怪气,他觉得对方天天爱装贤淑,对方嫌他粗鲁性野。
但跟傅梓安那是真不对付,两人虽然差了五岁,却总是打得鼻青脸肿。但跃安毕竟是兄长怕被责罚,每次都是来找她抹药。
“也是。”傅霖最喜欢跃安这个弟弟,跟她一个脾气。
此时伺候姜漱玉的人也悄然进来,眉眼稚嫩,神情惶恐。少年是被家里卖进来的,本以为是做些杂活,没想到还是要跟那些花郎般伺候女人。
他不想脏了身子,那样以后是彻底没有妻君要了。进屋只是跟个木头杵在那里,并没有动弹。
傅霖瞧见他那副忸怩模样,变了脸色:“你怎么还不去伺候。”
少年依旧站在原地,唇上没有半分血色,就是不愿意跪下伺候她们。他的心上人还在等自己,就算是死也不能辜负了对方的情意。
“算了,”姜漱玉看出他眼底的不情愿,起身解围,“我还要去慈春堂一趟瞧瞧新进的药材,我们改日再聚”。
傅霖瞧着她离去并没有阻拦,冷脸拿出一柄长剑轻轻拍在那少年的嫩白俊秀的脸庞。
“怎么,伺候我们感觉很委屈吗?”
少年望着那寒光凛凛的长剑吓得当即跪在地上,生怕下一刻就丢了性命。浑身颤抖没敢出声,险些昏厥过去。
“将军别生气,他呀刚来不懂规矩。”男子连忙轻声哄弄,手上的功夫更用力。想讨得对方欢心能多得到些赏银。若是恼怒了她,自己不仅没有好果子吃,还要回去挨爹爹的罚。
傅将军出手最为阔绰,听说家里也没有通房。若是自己能被她看中赎身后,半辈子就安枕无忧了。
可傅霖也没有继续待着的心思,准备追上好友赔罪。刚看见漱玉的身形就猛然瞧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公子。他同上回一样戴着白纱帷帽,但凭着那清越身姿她立马就认出来。
他比寻常未出阁的男子腰身更细,正缓慢向前移动。只是小公子怪异的举止倒像是在跟人。
傅霖悄无声息地追上去,毕竟是行军之人,她心思敏锐。半晌之后她就察觉那小公子竟然是在跟着刚刚离去的好友。
奇怪?他怎么认识的漱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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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