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历史 > 七海斩鬼别录 > 第10章 十

七海斩鬼别录 第10章 十

作者:饺逍遥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4-05-27 06:37:01 来源:文学城

雨落下了。

一滴、两滴、三滴,一更、两更、三更……

真长啊。这寂寂的一刹那。

是回到了永乐郡吗?

在钟离判混沌的意识里,白鹿踏雨而来,周身散发着温柔的幻光,一双漂亮的大角似枝桠,落满了璀璨的星子。

白鹿轻轻低头,与钟离判额间相抵。

刹时灵气充沛,有如光阴百代,潮汐万千,梦境轮转。

“你是谁?”

钟离判想要触碰白鹿额间的伤疤,伸出的手却径直穿过幻像,只惊起阵阵涟漪。

白鹿忽然变化出一名男子样貌,身着云裳,肩披月帔,耳坠瑶环,腕绕玉镯,恍然若仙人。

而他的脸竟与钟离判的一模一样。

“我是中洲的守护者,我是昼之神,我是大地上的每一处山川与湖泊。”

白鹿的声音在太虚之境中回响。

“不要怕。”他说,“安睡吧。”

他伸手覆住了钟离判的眼睛。

钟离判嗅到一阵遥远的槐花与雨水的气味,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在黑暗中,他的呼吸渐渐平稳。

蒙面大汉甲:“要不要找大夫来给他瞧瞧?”

蒙面大汉乙摸了摸钟离判的额头:“他好像不发烧了。”

蔡驹换了一身黑袍,走小巷后门,避人耳目地来到了关押钟离判的地方。

蔡驹问:“如何?”

蒙面大汉丙说:“之前他身体有恙,不过现在似乎已经好转了,请蔡大人示下。”

“很好。”蔡驹端详钟离判片刻,便厌恶地将他扔在一边,捻起指尖掸掸自己身上的衣尘,“这小世子大有用处,可别让他死了。”

三人齐齐答道:“是。”

玄铁朔风营内,楚凛摊开一张朝鹿城布防图,正在与几个副官商议战略。

尽管在城中动手是下下之策,但事到如今,也不能不做准备。

楚凛与众人讲得认真,密室里一灯如豆,映着他英俊而孤毅的侧脸。

楚冽倚在门边,怀里抱着她的环首凰刀,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这个战略是她昨夜与楚凛一起商议出来的,此时不怎么需要费心,只须偶尔注意一些作了调整的地方。

会议告一段落,楚凛喝了口水,才发现他妹子已经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楚凛问,“不是让你保护棠哥儿吗,他人呢?”

“他去了绮华楼觐见公主,我就先回来了。”楚冽说。

“行。”楚凛心不在焉地应了。

二人皆是心事重重。

孩童举着冰糖葫芦,面对两个束手无策的少年少女,十分老练地问:“我一眼便看出来了,二位行色匆匆,寻物还是寻人?”

宗正泽与孙灵雨哑然对视。

孙灵雨:“寻人。”

孩童问:“那你们有没有所寻之人随身携带的什么东西?”

有这种东西吗?两人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好吧。”孩童又问,“那……有没有所寻之人曾经触摸过的物品?”

两人又是凝滞半晌。

孩童恨铁不成钢:“你们和要找的人熟吗?”

孙灵雨其实想到了,她爹留给她娘的那枚瀚海狼符,在下着小雪的那天,也是宗正泽来到谢府的那天,从师父交给自己的锦囊里掉出来,是钟离判拾起它,放在孙灵雨的手心。

这枚瀚海狼符她一直携带着,可是关于自己的身世,她一直没有机会告诉宗正泽。

倒也不是故意瞒着宗正泽,只是如今与蛮族停战不久,怎么想都不方便在街头公然掏出一枚瀚海狼符,被当成敌军的奸细抓起来可洗不清了。

孙灵雨保持着难以启齿的缄默。

“很久之前触摸过的行吗?”宗正泽忽然问。

“或许不准确,然而可以试试,如果并不是被许多人触摸过的话。”孩童摇头晃脑地说。

“除了我,只有他曾经拨弄过一次,在六年前。”

言毕宗正泽递给孩童一把口弦。

孙灵雨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孩童拿着口弦施了一串莫名其妙的法术,心想好啊!原来你们俩也有事情瞒着我!我等下就和你们吵架!

孩童念了一句咒语,指尖与口弦霎时散发出温柔的光芒,如同风雨中摇曳的烛火。

一阵纯白的烟雾徐徐升起,在人群之间迷失了一会儿,曲折地向着东北方飘去。

孙灵雨:“?!”

孙灵雨:“你是什么人啊???”

孩童含笑看着他们,没待他回答,宗正泽阻止了她的追根究底,抱拳向孩童道谢,便拉着孙灵雨翻身上马,跟着烟雾跑了。

“一会儿没盯着你就溜了,害我好找,你在这里干什么呢,衍儿?”云衡的声音在孩童身后响起。

“兄长!你已经办好事了吗!”孩童扑到云衡怀里,“我刚刚在助人为乐哦。”

云衡:“?”

云衡四下望去,街头人来人往,并未发生什么异常,便懒得理会云衍,牵着他的手一起回家了。

“我还想问问那孩子是什么人呢!”孙灵雨抱怨道。

“不必了。”宗正泽漠然道,“你没有看见他袖口的云纹吗?”

“云——云家的?”孙灵雨咋舌,“就是会秘术的那群人吗?他们为什么要帮我们啊!”

“或许钟离判命不该绝吧。”宗正泽攥紧缰绳,纵马疾速穿行在巷陌中。

洛长笙走进鋆心殿。

她年迈的父亲、大靖病重的皇帝,此刻短暂地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

窗外仍是肃冬,天色晦暗,太章叠阙宫空空荡荡,唯有寒鸦落于屋檐。

那是他最后一眼所望的禁锢自己一生的宫殿。

“笙儿。”他费力地抬手,将洛长笙唤到自己身边,又半晌才开口。

“你母后去世多久了?”

“摇光二十六年的冬天,到如今正好六年了,父皇。”洛长笙轻轻地说。

“是啊,已经六年了,朕快要记不清了。”他咳了几声,“朕还记得你小的时候,穿着嫣红的衣裳,和你哥哥在未央殿里爬树摘海棠花……你哥哥如今也不在了。”

“只有你了,笙儿,大靖就交给你了……”皇帝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你不要怨朕。”

洛长笙摇摇头。

皇帝摸摸她的头发,安详地阖目,垂下手腕。

永清钟远远地响了。

风里传来永清钟声。

“永清钟响了?”宗正泽问,“怎么响了十三下?”

孙灵雨:“……”

孙灵雨咬牙道:“国丧。”

一缕白烟从天窗飘进屋子里的时候,三个蒙面大汉堵着门睡得东倒西歪,钟离判正裹在灰扑扑的被子里,坐在残破的棋盘前,左右手互相对弈。

白烟笼罩,他茫然地抬头望去,夜色如雾,四周寂静如水。

一黑一紫两道身影忽然从天而降!

宗正泽:“找了半天,原来藏在这种地方,烦死了。”

孙灵雨:“钟离判,你要好好练武,下次再被抓走,我真的不想管你了。”

钟离判潸然泪下:“呜呜呜呜呜呜——”

孙灵雨:“好了不要哭了,我知道你很感动,我和阿泽找得一肚子火,要先揍几个人解气。”

惊恐的蒙面大汉甲乙丙:“你、你们是什么人啊?!”

钟离判怒吼道:“你们早点来啊!我都被熏得没有嗅觉了!”

孙灵雨哽咽了一下:“……真的好臭啊。”

钟离判:“哈哈,是吗,我已经闻不到了。”

钟离判被绑架到了朝鹿城郊的农户里,外面是大片的良田,院里养了三只白白胖胖的猪,钟离判就在阁楼被关了一整天。

宗正泽一袭黑衣,手执弯刃,脸色阴沉。

三名蒙面大汉一看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他们本就是受雇于人,并不想为这份差事付出生命的代价,打算见机投降。

孙灵雨迅速查看了一下钟离判:“咦,我以为你逆脉发作,急忙来救你性命,怎么现在看你精神矍铄得很啊?”

“我也不知道。”钟离判老实回答,“我之前确实病了,但睡了一觉,又好了。”

孙灵雨心中犹疑,但见钟离判属实无碍,便暂将他放到一边。

蒙面大汉:“少侠饶命!”

宗正泽懒得与他们多费口舌。

钟离判遥遥感到一阵莫大的杀意,忙道:“停——”

宗正泽腕上一抖,连着铁链的弯刃失了准头,擦着其中一个蒙面大汉的颈侧,没入墙内两寸。

宗正泽:“………………”

宗正泽忍无可忍:“当日你要进斩鬼台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

钟离判知道他骂自己又在这里菩萨心肠,但钟离判本性难移,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被绑架时他唯唯诺诺,宗正泽要杀人时他重拳出击。

钟离判狡辩道:“可以……可以把他们带回去审问啊。”

“行。”宗正泽收了刀。

钟离判心想不对劲,他今天这么好说话,必然有诈!

“灵雨,把他们绑起来,押送斩鬼台。”宗正泽漠然道,“至于钟离判,我没工夫管他,就留他在此地吧。”

钟离判:“?!”大意了!

孙灵雨:“啊这……”

宗正泽冷酷地盯着孙灵雨,钟离判可怜巴巴地盯着孙灵雨(多半是装的)。

孙灵雨进退两难,孙灵雨左右为难,孙灵雨心说真是见鬼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孙灵雨打圆场道:“我去通知谢逢生让他安排人来接我们吧,只有一匹马,怎么都不够啊。”

孙灵雨摸出三粒药丸强行给三个大汉服用。

“好了,你们先乖乖睡一觉吧。”

宗正泽转身就走:“我去通知谢逢生。”

孙灵雨:“不必了,还是我去吧,你和钟离判好好聊会儿天。”

宗正泽已经踹开门从二楼翻下去骑着红枣马滴溜溜地跑了。

孙灵雨:“……”

钟离判对着空气打出一拳:“小气包!”

“我都不知道这点儿事情怎么吵起来的。”孙灵雨扶额。

“这是一点事情吗?这是三条人命啊!”钟离判说。

“你闹着要来斩鬼台的时候,阿泽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跟他想得一样,你果然不适合这里。”

“斩鬼台一定要不分青红皂白全部斩了吗?我不明白,林泊的家属也好,蔡驹派来绑架我的那些人也好,他们犯了什么不可赦之罪吗?”钟离判看着孙灵雨,“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你身为医者,难道也不能理解我的想法吗?”

“不是这样的。”孙灵雨道,“你以为我们不杀那些人,他们就能活下来吗?”

钟离判:“?”

“林泊的家属会记着,是公主授意杀了他们的亲人,来日投靠季挚,照样是我们要清除的对象。绑架你的人,即使能走得出斩鬼台,你以为蔡驹还会让他们活着吗?”孙灵雨说,“钟离判,你救得了他们一时,救不了他们一世。”

钟离判:“……”

钟离判愣了半晌。

窗外天穹如松墨,下着雨的夜晚,看不到一颗星星。

钟离判迷茫道:“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吗?”

孙灵雨叹息道:“你心存善念,自然不是错,只是错在加入斩鬼台,错在生逢动荡之世。不该有的善念,可能某一天会要了你的性命,阿泽他其实也是因此而担心你。”

“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之后,你就不要再来斩鬼台了。”孙灵雨说。

是夜,钟离判回斩鬼台,原想找宗正泽道歉,优柔寡断并非他的本意,只是他此前十二年一直都活在重宁城古老的府邸之中,院里长着青苔的四方石墙,筑成了他全部的世界。

看似读了许多书,到底还是过于天真,不知生也不知死,却发出种种妄议与痴论。

钟离判奉行的另一套准则关乎人心,关乎世间的善念和正义,它们存在,但并不总是存在;它们受用,但并不总是受用。他以这套准则在谢逢生、洛长笙、孙灵雨、宗正泽等人身边游刃有余,仿佛无往而不利,纯粹是因为他们乐意去维护一个少年对世间的美好幻想。

然而世间确实如此吗?真心永远能换来真心吗?善意永远能换来善意吗?从不加害于人永远不会受到别人的加害吗?

钟离判感到挫败,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份挫败是人生的必由之路,即使强大如谢逢生洛长笙,也是在一份份挫败中成长起来的。与他为同龄人的孙灵雨和宗正泽,自小漂泊流离,领略到挫败的时机也先于钟离判许多年。

他们劝钟离判不要来斩鬼台,其实是劝钟离判慢点成长,他们已经被迫过早成长,明白其中滋味其实并不好受,钟离判再天真个三五年也是没问题的。如果他一辈子都在永乐郡当他的病弱世子,他甚至能够天真一辈子,外界诡谲变幻、风雪交加,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需要安静地坐在青色的石阶上,伸手去接屋檐下滴落的雨水。

可惜钟离判不解其中意,执意要来朝鹿城,执意要来斩鬼台,于是只好挫败。

钟离判坐在马车里想了很久,朝鹿城的街道和他第一天抵达时一样繁华如仙境,但他却已经截然不同了。

他与孙灵雨一起跳下马车,在斩鬼台寻找宗正泽,只看见了谢逢生新招的谋士。

“竺先生!”钟离判向他问道,“你看见阿泽了吗?”

竺乐停笔道:“陛下驾崩,方才公主匆匆唤了谢正卿与宗正少卿入宫,想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喔。”钟离判低落道,“那我先到家里去等他吧。”

谢逢生和宗正泽并未归府,从绮华楼出来,便连夜分赴两地执行任务。

斩鬼台所有人手倾巢而出,却没有人通知钟离判,他一觉醒来,谢府空空荡荡的。一名婢女给钟离判端来早膳,他埋头喝了几口粥,就准备出门。

朝鹿城又下雨了。

朝鹿城的冬日其实很少下雨,可这几日连续阴雨绵绵,是因为上天也知道人间动荡不安吗?

雨让钟离判想起了自己的故乡,古老而安静的重宁城终年都氤氲在雨水之间,那种潮湿对他来说已然成为了一种遥远的感觉。

钟离判一时恍惚,忍不住伸手去接屋檐下滴落的雨水。

斩鬼台正卿与少卿都不在,钟离判自然不会去上班,他寻了一把伞,趁无人注意,走进了六十四坊中。

朝鹿城千载繁华,相传大澧女帝建造这座国都时穷奢极侈,每一寸土地都是用等量的黄金修筑。后世亲眼目睹朝鹿城之芳容的人们又说,恐怕朝鹿城并非用黄金建造,而是用天上的星辰和月光。

钟离判第一次独身信步走在朝鹿城中,只觉得流光溢彩,井然有序,没有一丝烟火气,同肃穆的重宁城相比,宛若另一片仙境。

他走到外城与太章叠阙宫交界处的鹿神殿,今日下雨,前往供奉的香客比往常少了许多。

钟离判第一次来此,只见庙宇中一尊高大的白玉神像,鹿首人身,左手拈花,右手持剑。

传说三神创造七海,白鹿掌管中洲。鹿神走过的土地隆起,形成了山脉;鹿神饮过的水洼漫溢,形成了河流。

钟离判从小就听母亲说,中洲历史上的第一任君王用宝箭射杀了白鹿,白鹿化作了一方玉玺,从此神的统治结束,人的历史开始。

钟离判仰头望去,神像有着一双嶙峋的大角,身着云裳,肩披月帔,与他梦里如出一辙。

是你吗?

钟离判默问道,在我被人绑架,病重无援时,是你救了我吗?

既是生我逆脉,为何又一次次地救我于垂危?

三三两两的香客们或低头参拜,或潜心祝祷。只有钟离判直直站在神像面前,仿佛要向鹿神讨个说法。

而鹿神双目微阖,不与他对视,不知究竟是慈悲还是冷酷。

“你在这里啊。”有人说。

钟离判回头,孙灵雨一袭紫衣便服,戴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从殿外向他走来。

“灵雨?”钟离判惊讶道,“你不用去太医院吗?”

“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我看你不在家,就想着出来找找你,果然在这里啊。”孙灵雨道。

钟离判:“……”

孙灵雨:“好啦,大家都是翘班出来的,说话硬气点,你不要偷偷难过了。”

钟离判大声辩驳道:“我没有偷偷难过!”

几个路人犹疑地看向他们。

钟离判小声辩驳道:“就是没有。”

“我昨天说得不对,我想了很久,认为斩鬼台还是需要你的。”孙灵雨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需要,但是没有你我们工作都不快乐了,你就是斩鬼台的吉祥物。”

吉祥物钟离判:“……”

钟离判:“所以我从智力担当变成了这玩意儿是吗。”

孙灵雨:“对对对,你还是智力担当,动脑筋好累,我和阿泽再也不想动脑筋了,我们不能没有你。”

钟离判勉为其难道:“好吧。”

孙灵雨拽着他的手走出鹿神殿:“那就走吧,我们去吃饭吧,饿死我了。”

走出鹿神殿的时候,钟离判抬头看了看天空,雨已经停了,一缕阳光藏在云下若隐若现。

等阿泽完成任务回来,朝鹿城就会放晴了吧,钟离判心想。

孙灵雨:“我告诉你鹿神殿附近有一家巨好吃的茶楼,蟹黄小笼包简直绝了!不过你身体不好,不能吃太多哦。”

钟离判敏锐地察觉:“你和去吃的?”

孙灵雨:“嘿嘿,我和阿泽之前在宫里当值,午休的时候我们一起出来吃的。”

钟离判:“什么?!”

钟离判:“这我就真的生气了!”

孙灵雨:“好啦好啦……我和你一起去吃一次不就扯平了吗?”

钟离判:“没有扯平!我还要再和阿泽一起去吃一次!”

纪国封地吴新郡。

宗正泽展开锦帛:“传元清长公主圣意:纪国世子洛翦,皇室宗亲,方正贤良,可继大统。钦此。”

洛翦孤零零地跪在纪国侯府偌大的厅堂之中。

纪国洛氏至今已经名存实亡,老纪国侯瘫痪在床,侯夫人仙逝多年,府中唯有十一岁的世子洛翦一人。季挚一派正是看中了他年幼无势,欣然扶他做一个傀儡皇帝。

洛翦叩首谢恩,抬头接旨时,宗正泽无意间与他对视了一瞬。

那双眼睛清澈纯正,带着分明的忐忑不安,宗正泽不禁想到了从前的钟离判。当初他被谢逢生接去朝鹿城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宗正泽别过头去,不愿再看,迅速地从锦帛中抽出了一把匕首。

院中十三具尸体。

属下清点完道:“少卿大人,一共十三人,都在这里了。”

宗正泽点头道:“烧吧。”

史载,摇光三十一年十月,帝崩。

同月,纪国世子受诏赴京继位,纪国侯府失缮走水,府中十三人俱死。元清长公主闻讯大恸。

同月,元清长公主卧病,右相、鸾台令、玄铁朔风营等联合上书,请缙王继位。

同月,左相季挚豢养私兵,购置武器,有谋逆之图。玄铁朔风营与叛军鏖战。季挚伏诛。其女季汀兰自缢于钟山皇陵。

次年元月,改元龙归,是为龙归元年。

年轻的皇帝坐在殿上,第一次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他知道,屏风后就坐着元清长公主洛长笙,他们要他喊她姑姑。

他用带着一丝紧张的声音说:“平身。”

另一个时代开始了。

朝鹿夜雨。

少卿府中,钟离判和孙灵雨对坐窗前,正一起剪着灯烛。

宗正泽正在布置自己的新宅,忙里忙外,孙灵雨喊道:“阿泽!进来歇会儿吧!”

于是宗正泽和他们一起挤在榻上,看钟离判和孙灵雨下了半个时辰的五子棋,还没分出胜负。

孙灵雨若有所思:“或许这就是五子棋逢对手吧。”

宗正泽打了个呵欠:“睡觉吧。”

白天才刚刚从谢逢生那里搬来,家里仍然空空荡荡的,只铺了一张床。宗正泽躺在里侧,钟离判躺在中间,孙灵雨躺在外侧。

钟离判自首:“我睡觉会踢人。”

宗正泽翻了个身:“朝孙灵雨踢去吧。”

孙灵雨:“?!”

灯烛正好熄灭了,雨还在下着,窗前落了一缕似有若无的月光。

龙归元年十一月。

孙灵雨冲进来喊:“钟离判!斩鬼台好像捡到了一个人!你要不要去看看!”

钟离判:“捡到人?哪里捡到的?”

孙灵雨:“说是从瀛海漂过来的,叫什么关阳秋,谢逢生和阿泽都过去了,我们也去看看吧!”

钟离判嘟囔着:“捡到人而已又不是捡到鬼……”还是被孙灵雨拉走了。

龙归三年十月。

深秋的开云城凉爽而干燥,阳光照在一望无垠的叶尔坎平原之上,风吹草低,四野苍茫,蜿蜒绵亘的古蔺多河如同一条金色的绸缎,闪烁着琥珀一般的光华。

带着瀚海狼符归来的孙灵雨受到了朔洲古尔沁部的热烈欢迎,孙灵雨换上一身蛮族服饰,背着大弓,骑着烈马,变成了古尔沁部最小的公主。

孙灵雨兴高采烈地说:“我爹说前面不远有个猎场!我们去玩玩吧!晚上回来吃烤鹿肉!”

孙灵雨指的“不远”,要出开云城,翻越几个山丘,向西驰骋二三十里。

钟离判默默掂量了一下路程,想象了一下颠簸,果断放弃:“你们去吧,把我寄存在这里就好了,早点回来。”

孙灵雨已经策马跑远了。

宗正泽也翻身上马。

钟离判说:“拜拜。”

宗正泽问:“你想去吗?”

钟离判虚弱地说:“我不想去。”

宗正泽俯身朝他伸出手:“你想去。”

“……”钟离判说,“好吧,我想去。”

“上来吧。”宗正泽说,“我带你慢慢地溜达过去。”

钟离判与宗正泽同乘一匹马。

旷野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带着阳光、锈草、羊群和河流的气味,天地在他们面前从未如此广阔。

孙灵雨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你们快点啊!”

宗正泽:“来了。”

孙灵雨:“阿泽!什么时候也带我们去分野逛逛吧——”

钟离判大声说:“明天就去!”

——全文完——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