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卦 第2章 幻境

叶元青追上前面的身影，一把逮住。

“别动”他语气冰冷。这小孩绝对不正常。

小女孩冲他吐了吐舌头，反客为主，抓下她肩上的手，攥在手中，用力往后一仰。

叶元青没反应过来，被她拽着往前倒。眼看要砸在地上，二人却直接穿过地面，堕入黑暗，失重感紧随其后。

“少城主！”

叶元青向下坠落时听见后面传来的声响，头刚转过去些许，便被一只小手掰了回来。

小女孩收回自己的手，取下衣袖上的铃铛，塞到叶元青的手中。

长相可爱的女孩嘴巴咧开，满是诡异之感地狞笑两声，声音沙哑，活像被伤了喉咙：“小哥哥，来找我玩吧。”

说完这小孩的身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元青看了看银色铃铛，若有所思。

身边景色变幻，惹得少年回过神，往四周一看，叶元青瞳孔骤缩。

他正在从天上坠落，以他现在的修为，还不会御剑，这可怎么办。

眼见自己就快要落地，叶元青迅速抽出自己的配剑，向地上劈了几剑，以减慢自己的速度，他又凌空翻了一圈，将剑深插入地面，顺势放软身体，在地上滚了两圈，利落地着陆。

叶元青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

环顾自己所在的地方，正是桃溪村。和之前所见不同，街衢人来人往，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

幻境？叶元青思索。

“阿哥，快来快来，司城的使者到村口了。”

左右衣袖上各挂一个铃铛的小孩往前直冲，笑着催促后面的青年。

叶元青看清正是刚刚拽他来这的女孩，愣了两秒，来不及躲闪，小女孩却直直穿过他的身体。

青年无奈追上，语气宠溺：“燕儿，慢些。”

两人就朝着村口跑去。

叶元青发现别人看不见也触碰不到自己，心下了然。

回溯幻境。顾名思义，一种让人以虚拟的形态去观察过往的幻境。

叶元青新奇地看着这一切，他跟上这两兄妹。

村口前人头攒动，热闹得很。

叶元青看着最前头的炼气修士，眉眼一挑，这不是叶浩雍的下属，刘杉？

扛锄头经过的老农被一位蓝衣小伙拦住，小伙边问边挠头：“老伯，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怎么这么多人。”

老农上下看打量了这小伙，放下锄头，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汗，悠悠说道：“小伙子，新来我们村吧，前面那位是司城的使者，许是又来挑人了吧。”

“挑人？”

“嗯嗯，这司城年年来要人，说是要找根骨好的孩子培养，引气修仙，为司城城主做事。”

“要孩子？家人愿意给吗？”

“当然愿意，虽说是离家，也好过在这穷乡僻壤过一辈子，能去司城，还是在城主身边，总不会饥一顿饱一顿，要是能踏入修仙路，也就光宗耀祖了。”

老农说完，摇头叹道：“但这机会也不是谁都有，咱们看看就行，纯属凑个热闹。要是年轻的都走了，谁来帮我锄地？”

“说的也对。” 小伙一脸憨气，拿过老农手上的锄头，扛在肩上，扶着他往前走，“老伯，我盘缠快用完了，让我蹭两顿饭呗，我帮你干农活。”

“你这娃娃可真有意思，来我家吃饭，这顿我请。”

“嘿嘿，多谢老伯。”清脆响亮的声音响起。

叶元青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在司城一年，从未听过叶浩雍培养什么小孩。

刘杉看到人来得差不多，从袖中抽出一张扩音符，掐诀，咳嗽两声，吵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他拿着册子，声如洪钟地说：“今年的人选已选定，念到的人上前来，王七，赵胡，张芩儿，许平。”

人群中爆出一声惊呼，“阿哥，你被选上了！”许燕高兴喊道。

许平被震惊地定在原地，被小妹推到刘杉面前才缓过神来，慌慌张张地给站在身前的刘杉作揖。“桃溪村，许平，拜见仙人”。

刘杉欣慰点头，让许平和其他几位站一旁。然后扩音对其他人说：“没选到的明年还有机会，多谢各位乡亲们的支持，相信这几位一定能在城主身边有大作为，今天就到这吧。”

他挥退了乡人们，转身去叮嘱被选中的四人，让他们收拾好，次日来村口集合，一起去往司城。

等刘杉要走时，许平欲言又止，想拦下刘杉，许燕却突然凑上前去，激动地抱着他，“哥哥要成仙喽，哈哈”。

许平作罢，无奈地把妹妹扒拉下来，揉了揉她的头，像往常一样牵着她回家。

眼前幻境骤变，周围的景物堙灭又重建，眨眼的功夫，眼前的街市瞬间变成院子。

叶元青抱臂，淡定地看着眼前兄妹的争吵。

许平将刚炒好的菜端上桌，淡淡道：“燕儿，我不想去司城，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明日我去和仙人说，放弃此次机会。”

“……我只想做个凡人，修仙之事太过飘渺。且不说这条路是否能走，你是我第一个不放心的。”

许燕撇了撇嘴，叹了口气：“阿哥，你又来了。你尽管去，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许平给她夹菜，笑道：“在我这，你就是小孩一个，如果要抛了你去修仙，那我不去也罢。”

女孩撇下碗筷，急得从座位上站起，忿然作色：“自从爹娘走后，你就这样小心翼翼。要不是你，阿爹阿娘也就不会死，我要是能修仙，又何至于此。”

许平脸色骤白，严厉内荏：“要去你去，想去的是你，不是我。”

许燕怒不可遏，原地跺了两脚，“最恨你这死性不改。”随即甩袖跑出院子，徒留许平在背后叹气。

叶元青感受到手里的铃铛振动两下，周围地面开始坍塌，唯有许燕那处是完好的，且在延长。

看来必须得跟上那小女孩才能走出这幻境。叶元青心想。

他无声追上许燕。

女孩涨红了脸往前冲，走了好一会才渐渐放缓脚步，随后站定掩面平复情绪。

晚风吹拂着她的头发，也将怒气也一并吹走，许燕脑袋冷静下来后，悔意渐起，想回去给她哥道个歉。

此时冷风伴随腥气吹来，带着些许液体刮过许燕的脸庞，她愣了两秒，摸下一看，只见满手是血。

忽然一个尸体就被扔到她面前，尸体里的肠子滑出，鲜红的血液弥漫开来，晕湿了泥土，被开膛破肚的老人双眼瞪大，像是生前看到恐惧之物，死死盯着许燕。

她瞳孔骤缩，脸上血色尽退，双手发抖，后撤半步。调笑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别跑啊，瞧瞧吾逮到了什么，偷看的老鼠。”

有人在她身后！

许燕用尽气力，也动不了半分。

叶元青在旁边看着一切，神色晦暗。

白天还和老农凑近乎，晚上就把人杀了，这人不简单。

常尘客施好定身术，绕到许燕面前，中食指并拢，点了点她的额头。

他身上的蓝色衣袍上的红色星星点点，纯善的脸上粘着飞溅的血液，眸子直直盯着她，透出莫名的兴奋。

“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竟然有怨体，此次来的不亏。”他笑着对许燕说，“姑娘，修魔吗？”

许燕哪敢说话，早已冷汗直流，被吓得失言。

常尘客围着她走了一圈，上下打量，随后伸手往她胸口虚点两下，将她的衣袖飘起，把魔气灌入上面的一对铃铛，掐着她的脸，凑近说道：“也罢，今天先饶了你，这铃铛你且收着，想好了唤吾。”

“吾乃魔族坐下三护法常尘客。”他将一缕魔气投入她的心脏，手滑到她脖子上，慢慢收紧，“要是同旁人说见过吾，哼……”

许燕脸涨通红，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就在她快窒息的时候，常尘客松手离开，徒留她跪倒在原地咳嗽喘息。

许平在院里踱步，见到小妹回来才放心神。

满脸愧意地抱紧她，揉揉她的头，说：“燕儿，我都听你的，别气了。”

许燕木然地推开他，一言不发地走进屋子。

第二日，被刘杉选中的四人到了村口，身旁都是和他们告别的乡里人。

许平和村长交谈，拜托他多关照关照许燕。两人谈论完，许平左右观望。

王七勾住他的脖子，玩笑般给了他一锤，打趣道：“怎么，又和许燕吵架啦。”

“……没有。”

“你俩三天两头吵架，我都习惯了。诶呦呦，这回气得都不来送你了吧。”

“没事，等我下次回来给她带东西。”

“有理。”王七点点头，“走走走，快追不上了。”说完便拉着许平跟上刘杉一行人。

两人并未注意后面的尾巴。

许燕远远跟上，背上扛着昨晚收拾过的行礼，嘀咕：“司城城主那么厉害，应该有解决的办法。”

下坠的太阳晕染晚霞，反照得大地一片火红，渐渐黑幕拉起，夜晚来临。

前行的队伍停下，在一片空旷处生火扎堆，或坐或躺，稍作休整。

叶元青和许燕盘腿坐在地上，躲在黑暗处。

他瞥了一眼身旁眼神迷离，正小鸡啄米的女孩，转头专注盯着刘杉的举动。

刘杉将符纸对折，掐诀。

下一秒，叶浩雍御剑而来。

众人纷纷起身，对叶浩雍作揖。

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见王七等人被灵力托起，强喂了东西，四人喉咙被叶浩雍一剑气划开，言语不得，只有血咕咕地从伤口往外冒。

叶浩雍从储物袋中拿出丝线状的东西，手一挥，那些东西飞去缠绕倒地的四人，随即钻入血肉，透明的丝线瞬间变得鲜红，诡异至极。

原本随意坐在地上的叶元青见到这玩意儿蹭的站起身，面部抽搐一瞬。

素丝。苍穹派一位长老的法器。软可做绳，硬可作针，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这法器设定的时候可没有用的这么血腥，再说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东西？

自然没有人会回答叶元青内心的疑惑。

只见刘杉等人面色如常地上前将其骨头一一抽出。

许燕嗅到浓重的血腥味，朦胧的眼神瞬间清醒。

抬头，看到自己的兄长被人一刀刀捅开，血流如注，气息凝滞两秒，脑子瞬间空白。

她立刻站起，顺着本能就冲出去，双眼通红，大喊道：“你们在干什么，快住手！哥！”

叶浩雍手袖一甩，许燕就被灵力抓住，悬在空中，飘到他跟前。

“蝼蚁也来敢捣乱。”他给了她一掌，许燕被甩出三丈远，嘴里吐出一口腥甜。

叶浩雍提剑走来，准备送她上路。

一根丝线从他背后钻出，缠上许燕的手腕。

“咦？”

叶浩雍疑惑一声，俯身，手按她的脑门，输灵力探寻一番，随即了然，“心口生有魔种，不修魔倒怪可惜的。”他说完就将她弄晕。

幻境又变，东西涣散开来，场景变成司城地牢。

在地牢内的许燕，被人强喂魔气，紫色浓稠物在她肚子里翻滚，皮肤一处处裂开又再生，饱受凌迟之苦。

瘫倒在地的女孩眼神无光，头发乱糟，满身血迹污垢，身上没有一处好肉。

叶元青见此，失神片刻，抿嘴面露不忍。

她慢慢坐起身来，衣摆处发出清脆的响声。侧头望去，铃铛静静躺在地上。

她愣怔两秒，眼里的讽刺一闪而过，之后垂下眼眸，右手紧握铃铛，声音嘶哑呢喃：“常尘客，我……愿修魔。”

眼前空间顿时扭曲，生生撕开一条裂缝，人未见而声先至，“早同意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没大没小，叫师父。”

蓝色衣袍的男子从裂缝走出来，俯身将她摆正，低笑两声，“真可怜。”

他手指一挥，许燕身上立马干净，往她眉心注入魔气。

顷刻，她体内的刀割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股气息引往她的丹田，魔气从中涌出，游向四肢百骸，又缩回丹田，如此循环。

待她睁眼时，男人已经离开，唯留一块玉牌和储物袋。

常尘客注入魔气时，将传承也一并传给了她。

她将玉牌扔进储物袋。无师自通地掐诀，传讯出去。

许燕被人接引到叶浩雍跟前，语气冰冷：“要我为你做事可以，将我哥的尸骨还来。”

叶浩雍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杯子，闻言嗤笑：“你以为你是谁，敢跟我谈条件。”说完就要给她一击。

一直跟在她身旁的叶元青当机立断，踩碎铃铛，实体瞬间凝出。

他以指作剑，甩出剑气抵挡叶浩雍的攻击，而后背起许燕就跑。

身后的许燕僵硬了片刻。

叶元青冷静地说：“我带你出去。”

她叹了口气：“小哥哥，何必呢。”冷笑一声，“好好看完不行吗？”

“噗嗤——”

叶元青只觉心口一凉，低头一看，许燕的的手臂贯穿他身体，还在振动的心脏被她握在手中。

他脚步沉重，撑不住身体，直直跪倒在地，血从嘴里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