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总是很容易逮住萨日朗,她有一些奇特的审美和怪异的脾性,将一些事情均匀的分配给了四个季节,但这些事泰半都和吃有点关系。
莹盈扫了一眼溪边可怜的傻狍子,提裙迈了过去,坐在竹席上,“我就知道每次你找我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当然,萨日朗也没有自取其辱去生火的打算,她只是靠着几,拎着壶奶茶,怅然地发呆,那只叫大乔的海东青学小鸡走路,摇摇摆摆溜达过来,嘎的一声。
“吃兔子去吧。”萨日朗揉揉海东青的翅根。“太奶奶懒得起来,等会儿给你吃小狍子。”
“我是不会爬到烤架里给你生火的。”她强调。
萨日朗倒了一小碗奶茶,递给她。
莹盈嗅了嗅,说,“我讨厌大红袍。”
“好,那自己烧点水吧。”她立时就把茶碗拿了回来。
莹盈就是一个心里兜不住事也沉不住气的人,当年金墨花了好大力气演了一出假死,企图给所有人一个交代,结果转头莹盈就去给茉奇雅做看帷帐的管家,从死到复生愣是只隔了一个月,因此,有时也不怪贞纯总是对莹盈下手,确实,设计莹盈,堪称得来统统不费功夫,她皱着眉,“你要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干。”她说。
“你应当劝她,而非火上浇油。”莹盈道。
她抿了口奶茶,其实她蛮喜欢大红袍煮的奶茶,苦涩中带一点淡淡的甜,“我有吗?”她叉了一块水蜜桃,“要是她这么容易被说动,那还是我来当大娘娘比较好。”
“你娘她……”莹盈又开始了。
“闭嘴。”萨日朗把茶壶放在茶几上。“若是在这里要听你说教,我还是回去听她仨的车轱辘话得了。”
“我在跟你陈情利弊。”
“你闭嘴。”萨日朗说,“我不想听。”
“不要让你娘的事干扰了你的判断,”莹盈劝道,“这么做,会让人觉察到,我们……”
“省省口舌吧,你不如去跟茉奇雅讲这些大道理。”她叹了口气,不想和莹盈说从前的事,“我做不了她的主。”
“我最讨厌听你这话。”莹盈很不高兴,她刺了萨日朗两句,“生了个孩子就跟被夺舍了一样,你的骨气呢?”
“没了。”萨日朗跟她抬杠,“要怪就去怪巫婆,我要是死在当年,那叫一个轰轰烈烈。”她还下意识地摸了下腹,“还有娜娜陪我,在地下也不孤单。活着,我是孬种,还要养活那几个崽种。”
“滚。”莹盈意简言赅。“你和竹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不想多说什么,就岔开了话。
也正好,烤肉陷阱抓捕的第一个小猎物出现了。
琪琪格捧着小碗,蹦蹦跳跳的出现了,欢天喜地的跑到她跟前,举起碗,“亲爱的娜娜阿娘,我要两串烤狍子肉,一串是黄豆酱,一串是橙子酱,烤的焦一点,里面的肉要嫩嫩的,酸酸甜甜的橙子酱多一些,还想要点烤鱼,不要辣,不要孜然,只撒盐的那种,我最喜欢吃鱼腩,饭只要一点点就行,还想吃烤韭菜和烤酸菜。”
“可爱的琪琪格。”她接过琪琪格的碗,“碳在这边,小狍子在那边,去帮我把火生上,顺便把小狍子杀了,先放血再杀,狍子肉很腥的。”
气冲冲的莹盈站起来,终于在要破口大骂的前一秒想起了自己此刻的身份,悻悻然起身就要走。
“知道么,女孩智商随爹。”她对着莹盈背影哪壶不开提哪壶。“没救。”
“你有种跟茉奇雅说这句话。”莹盈怒然回首。
“儿子随娘。”她抬眸,“四舍五入她随老师,只是得经温尔都这个二道贩子倒手赔个差价。”
“你……”莹盈生气地指着她。
只是涉及到承平的话题总是会引起所有人的怅然,除了骂骂咧咧真的去生火的琪琪格。
莹盈似是陷入了回忆,过了良久,说,“她长得真像老师。”
“不像才奇怪。”她看着莹盈,“老师的阿娘是老幺,竹子的外婆是大姐,同母异父的姐妹也是亲姐妹。”
“你胡说八道!”莹盈自始至终不承认老师的身份,对她而言,此事无法接受。
萨日朗忍俊不禁。“美人刀,刀刀断子绝孙呐。”
“她和老师一点都不像。”莹盈很快就改口,“老师端方君子,清贵持重,她呢?谄媚,撒娇,不配和老师长得像。”她讥讽道,“她冲你撒娇时你是不是心中暗自窃喜。”
“那你要问金墨她是不是很吃这一套,是否内心暗自愉悦。”萨日朗指了指东边,随即她挪揄道,“至于你,我的奶奶,她还是挺尊敬你的。”
就在莹盈拿白眼款待她的时候,琪琪格冷不丁的来了句,“小茉很有种的。”
“什么?”莹盈没听清。
“她把鹂吹杀掉。”琪琪格响亮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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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觉得今天真的很完蛋。
阿娘非常擅长挑时间。
今天的朝会需要阿娘,可阿娘偏偏不在。
茉奇雅懒散地躺在她的皇座上,枕着椅子扶手,可能是椅子扶手太高了,她还得腾出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随意的翻开一页不知道是奏折还是书的玩意,“鹂吹,你知道祭旗是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传统?”
“应该是,很久之前。”鹂吹企图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当时是这样的……”
茉奇雅忽然起身,用她那把钢做的扇子撩了下帘。
御前侍女匆忙收拢帘,这帘子还是金墨娘娘做大妃时常用的,毕竟谁都难免提防外臣,时至今日,这一道帘留下了,只是金墨被赶到了帘外,大概是茉奇雅发现这是个好东西,方便她摸鱼,只不过这个帘子顶多能帮她遮掩一下看闲书的可耻行径,无法给她直接在玫瑰椅上躺下了的行为打掩护。
只见茉奇雅从帘后走出,她和所有女孩子一样,都喜欢大袖和带拖摆的裙子,当然也会模仿太后娘娘的举止,所以她总是一开始能学的惟妙惟肖,步态优雅,身姿曼妙,和戏本子里的贵妃娘娘一模一样,双手捧着扇子,徐徐而行,只是说着说着,她会嫌广袖很烦,反手用护腕一扣,走了个来回,她非常下意识的把扇子一别,腰杆挺直,手按在剑柄,站在阶上偏左三分之一的位置,以便让出并不存在的地图和沙盘。
“是殷商时留下的。”
当茉奇雅开始长篇大论敲打鹂吹的时候娜娜忽然放下心来——当然这并不是阿娘猫猫祟祟地出现了,扒着窗户,暗中观察,和她对上视线后杀鸡抹脖子似的叫她把脑袋转过去。
就算茉奇雅扭曲成奇怪的皇帝小茉,但她本质上还是小茉,这个女孩脾气秉性很直白,她要是真的起了杀心,绝对不会浪费口舌,一般都是一句话或者直接一个手势,就让侍女上前把人结果掉,她可从来都不挑地方。
要是想留一个人,她才会变得啰里吧嗦。
“商国以神为帝,以祖先为神,为祈求祖先庇护,这才奉上祭品。”茉奇雅说话时眼神怜悯,“成汤所立商国常患水灾,连连迁都,可见气候恶劣,物产不丰,又与周边方国连年征战,羁押大量的奴隶,这才留下了以人为祭的传统,只是后来商国,”她扫视阶下,“发现还是献祭身份更尊贵的诸侯以震慑诸方效果更好。”说着,她看向鹂吹,“这才有了武丁删西伯侯于朝歌,删呢,就是把人放光血,再搁在锅里煮。”
可怜的鹂吹这会儿跟鹌鹑似的,只不过她是个体面人,愣是不吭声。
茉奇雅招手,随便唤来一名侍女,她解下匕首,“这么办好了,去告诉诺敏,贞纯的建议有道理,中州确实富饶,为祈求长生天保佑我们凯旋而归,我需要一个祭品,”她倏然放慢了语速,提高了声量,“栋鄂东哥或者,”她笑起来,“他他拉鹂吹,都可以。”
鹂吹诧异的抬起头。
云菩抬起手,叫侍女去大帐外站着,“总之,我要一个人头,要是她给我鹂吹的脑袋,我就饶栋鄂东哥不死,要是没有鹂吹的脑袋,我只能拿东哥当这个祭品。”
她又坐下,“鹂吹,你为诺敏这般鸣不平,想来你们感情深厚,这么多日不见,她应该很想你了,去看看她吧。”
鹂吹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要不怎么说当皇帝就是开心,各种的微妙,很难形容,但总之,她愿意为这个活计付出三更半夜还在批折子和算账的代价,毕竟没有不加班的活。
贞纯不愧是和金墨你来我往一年半载愣是分不出高下的瘪人,她觉得瘪瘪这个名字应该送给贞纯,这两个字简直是太符合贞纯的神韵了,她和金墨简直是在世的“卧龙凤雏”——贬义上的。
瘪人对她其实还算恭敬,当面对峙的情况下,可能是对枪和炮的敬畏,没有如宜尔哈形容那般放肆,不过还是会质问她,“你以什么理由出兵上都?”
她沉默片刻,说,“栋鄂东哥怀执怨怼,数违教令,阴怀妒害,包藏祸心,难以承天命,不宜主位中宫,共奉宗庙,无由居漠东主位,故罢退。”
此生此世,她所经历过最恶心的事情就是陈国的旧臣以为她是皇太后,东哥是她儿子,当终于解释清大娘娘这个称呼是对皇帝的尊称,立时那群老头子觉得东哥是她的正室,这简直令她崩溃抓狂。
最终,是梅梅想到了一个非常猥琐的招——当然,对她而言,这事的本质没有任何变化,就是恶心。
这导致她当年赐死东哥时还不得不先废了一次后——甚至她都不知道东哥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占了个皇后名分,堪称她此生最难以启齿的衰事。
贞纯目瞪口呆,无奈摇头,那边双双愣是插话,“娘娘。”
她和金墨最大的区别是,金墨会给双双来两句点睛之笔的机会,她会在双双企图开口前把双双先一撸到底,“首辅吏部尚书观秋双双,革职,待用。”
多革职几次双双就能学会闭嘴了。
双双还没炸毛,金墨抓狂了,当即跟她唱反调,“这是首辅,岂可儿戏。”
“孔芙芷暂代?”她瞥了眼金墨。
人总是这样,当一个更垃圾的事情骤然搁在眼前,面前的垃圾事立马就还能忍了。
只要不让孔芙芷这个连官话都不会说的奇怪内阁书记官当首辅,把双双革职马上变成了一个非常容易被接受的选项。
“不行。”金墨马上道。
“那也行,”她说,“现在素言不在,至少人数上是单数了,双双最喜欢的票决不会出现四比四了。”她对今天的事大体上还是很满意的,“退班。”
傻兮兮的鹂吹也很瘪,在人都走光了的时候愣是问,“那我要去拜访诺敏吗?”
她扫了鹂吹一眼,挎着小篮子,一声不吭的走了。
这时娜娜蹦蹦哒哒的过来了,抱住她偷偷亲了她一下,吓得她躲到了另一边,“你怎么了?”
“我开心呀,”娜娜说,“我觉得小茉还是小茉。”
“是吗?”她盘算着许多人的死法,想敷衍过娜娜,却最后跟娜娜说,“那你高兴的太早。”
“什么?”娜娜的心已经飘到了小溪边的烤串上了。
“没什么。”茉奇雅每天都耷拉着脑袋,太后娘娘的病绝对、绝对是家传的,会从娘胎里带出来,别的女孩子活蹦乱跳,而茉奇雅只会忧郁沮丧的找个地方缩着,比起跟人闲聊,她更喜欢拿个本,在上边胡写乱画,很多时候,明明下朝回家路上她是开心的,只是一回到了家里,她就闷不吭声的坐在贵妃榻上,拿起小破本勾勾画画,写她们看不懂的小篆或者是拉丁文。
“你要回家还是去我家玩呀?”娜娜问。
“去你家,”小茉说,“我不信珠珠能今天就把水管修上。”
“那你可就太不了解珠珠了,”娜娜说,“起码下个月嘞。”
“那能是珠珠?”云菩摇摇头,“估计得等我从漠东回来。”
“走,一起去找阿娘。”娜娜拿脑袋贴贴她,这是娜娜表达友好的方式。
“你去吧。”小茉进门就躺下了,是真的缩起来的那种躺下,“我来月信了肚子痛。”她用了一个很生僻的词,“血崩。”
“啊?”娜娜茫然地眨眼。
“死不了,我躺会儿。”云菩把娜娜赶走。
她很好奇承平妃和竹庭会不会真的是血缘上很近的亲戚。
一般来说,同一窝的猫如果再生小猫,这些小崽通常会有各种各样的毛病,而她很可能就是这种倒霉的同窝猫生得串,稀奇古怪的毛病不少,但也不致命,比如不经饿,比如有时容易出血。
这时她就会庆幸还好她是个姑娘,但凡她是个男的,估计早死了,可作为一个女孩,每个月里月信时出血量的多少会让她心里有点数。
只是架不住隔个三五年她就会犯一次这种病,时不时体验一下产后血崩止不住的感觉真的很烦。
小时候遇到这种情形,她真的很害怕,当年又只有晕血的琪琪格陪在她身边,她只能支开琪琪格,一个人躲在浴室,等血稍微止住点再出来,只是后来她发现她并不会死,就开始随便找一个她晚上不会过夜的地方躺尸。
而且这种时候她很难受,只想一个人呆着。
结果很快,她尴尬地遇到了刚被她炒了的双双,被珠珠驱赶来这边的锦书外加一只茫然的小啾,逃难的小啾还带着天竺鼠,没多久竹庭和三姨也局促不安地出现了。
“所以她是在拆房顶吗?”她又起来。“珠珠到底在宫里干什么?”
双双讽刺她,“你的二层小砖楼算皇宫?”
“这你就不了解珠珠了。”娜娜端着烤肉盘子回来了。“搞不好你家已经没了。”
茉奇雅蔫蔫的又躺了下去,“我要把珠珠开掉。”她说。
“我劝你慎重,”娜娜说,“你刚把珠珠她娘开了,这家我娘跟珠珠她娘一人一半,那将会有半拉儿的地板都不欢迎你。”她走到贵妃榻前,看着小啾又鬼鬼祟祟的爬上了贵妃榻,凑到小茉跟前,抱着小茉,把脑袋埋在小茉怀里。
她比小茉年纪大,对许多情感上微妙的事更敏感,至于小茉,她一贯很难辨别喜爱与喜爱之间的差别,毕竟她一直都是被追逐的对象,所有的浪漫目光都会洒向她,因为有许多从金墨开始涌现的一些难以成文的规则,如一夜之欢,就此白身披紫袍,谋逆不赐死,这导致小茉只是习惯所有人的殷勤,却干瘪的意识不到许多不能诉诸于口的情绪。
小啾对她显然已经不是单纯的小孩子对一个善良阿姨的依赖。
“你对珠珠太苛刻。”她思考着应该怎么跟小茉说,斟酌着用词,“珠珠会生气的,你看小啾都开始比珠珠更喜欢你了,你这样太讨人嫌了。”
“小啾就像小珠一样,孤零零的,连饭都没得吃。”小茉怅然地揉了揉小啾的脑袋,一句话就把她瘪回去了。“小珠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过。”她说,“小珠想喝紫苏水,我本来已经想溜进城给她买了,但卿小鸾说她不能喝水。”
她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其实她也知道,露娜是露娜,小珠是珠珠,但是露娜也很可爱,而且露娜自己也很倒霉,最起码根据露娜的一些说漏嘴了的描述里,露娜之前日子过得可好了,这里却什么都没有。
瞬间她没心情管小啾的事了,干巴巴地说,“总之,你想,要是小珠在露娜那边呢?她可就有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比当皇帝还快乐。”
狼狈逃窜回来的珠珠冷冰冰地说,“你想多了,”她摘下小羊皮的手套,“你们听过非升即走和基金吗?”
她们三个人其实从来都没有把话说破,但都心照不宣。
“没事,总归饿不死。”娜娜拍拍珠珠的肩。“大不了她可以接着当小杀手。”
小茉就不一样,她一直都是一个比较复杂的孩子,比如在当年觉察到珠珠的不对劲,她只会觉得是闹鬼,但小茉会模仿珠珠说话的方式,让珠珠觉得她也是误入这里的同类。
每次小茉都能从珠珠嘴里套出来点东西。
“真可怜。”面对珠珠时小茉还是能支棱起来的,她会跟着珠珠的措辞,也用这种非常口语化但同时语序很奇怪的语言,“为什么你过得那么惨?”
“没辙,我是在野党。”贺兰珠一摊手。
娜娜真的是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她愚蠢的非常清澈,“你什么野外?”
至于茉奇雅,她总会把狐狸尾巴收在裙子里,她总会暴露她听得懂现代人的黑话,却会机智的用古代的情形进行一下比喻,“类似双双的对家吗?”
她没心情和茉奇雅打哑谜,于是绕开了茉奇雅,“小茉,除了你,别人都是东南西北,只有你090,180,270,360。”
茉奇雅当然非常善于辩解,将军分为两类,她碰巧是那类能言善辩的。“你不觉得往东往西这种说法很蠢吗?”
“随便你。”她累的摔倒在地毯上,就地躺下,在梦里追忆着过往快乐又方便的生活。
只是没多久,就有人叫她。
“珠珠,”云菩不得不探出身子,拍拍珠珠的手臂,“时露娜!”
珠珠混的惨是活该的。
只见珠珠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茫然地坐起来,“啥啥啥,进近,珀耳塞福涅一七七四,又不能自动驾驶了吗?需要我手动调整去极地轨道飞五边……你干什么!”
贺兰珠眨了眨眼,发现漆黑的世界里点的仍旧是蜡烛,意识到自己在何方后她痛苦地发出刺耳尖叫,“你别戳我。”
“吃不吃海苔?”茉奇雅递过来一个盘子。
贺兰珠摇摇头,她抱着膝,靠在木几上。
“是我做的,还不错。”茉奇雅端着盘子,“我过油炸了一下。”说着,她拍开了娜娜的手,“别吃了,给我剩点。”
总的来说,茉奇雅跟娜娜一家的关系挺奇怪的。讲道理,她是这个奇怪国度的皇帝,实际上,她经常在娜娜家出没——娜娜也喜欢去她家住,而娜娜的老妈会一边一个,搂着这两个女孩子,一人分一条腿用来趴趴——还好是两只,再多一个就不够分了。
“不要在地上睡。”娜娜的妈妈忽略了她说的那些莫名其妙地话,伸手把她拽起来,柔声说,“会着凉的。”
随后茉奇雅爬起来了,给她腾了个地方。
“给你这个。”娜娜的妈妈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小盒子。
“是什么?”茉奇雅打开盒子,咦了声,里面是一条银色的小蛇,呆头呆脑的,她伸出手,把小蛇捉出来。
“是治这种病的。”萨日朗幽幽说,她伸出手,摸了摸小蛇的脑袋,“我的意思是,它的毒可以止血,不是让你把它拿回去炖汤。”
“啊,我不是岭南人,我不喝蛇汤。”云菩端详着那只小东西。
“猫猫虫是只女孩子,”萨日朗说,“它挺挑食的,只吃鸡肉,还要切成小块,你要时不时陪她玩一会儿,她喜欢热闹。”
“是玉米蛇吗?”珠珠眼睛亮晶晶的,说着,伸出手,“可爱,我要玩。”
“珠珠呀,”她让猫猫虫盘在她的手臂上,举开些,防止珠珠被咬。
珠珠突然警觉,“干什么?”
立刻她也换了说辞,“要不要跑路?”
“什么?”珠珠蹙着眉。
“我把你妈妈开掉了。”她模仿珠珠说话,“我们一起去避避风头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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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素言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
年年这个女孩子还蛮可爱的,她啾的一声冒了个脑袋出来,“素言姐,你叫我。”
“你阿娘呢?”她问。
“去拿早饭了。”华年年心怀忐忑。
确切来说,从素言姐带阿娘和她们一同到了青城,她便一直心里惴惴不安。
她总觉得,这些事没那么简单,只是她的小脑袋想破了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不过素言姐一直对她很好——素言姐不像金墨那么讨厌,现在她还知道,素言的年纪顶多算个大姐姐,性格活泼,接人待物柔和,是一个可亲的老师,因此她倾向于相信不会有什么很坏的事发生——素言肯定不会做太过分的事。
这不,素言仿佛是看出了她心里的不开心和那些难言的顾虑,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别担心。”
“嗯。”年年点点头,像一只小狗似的抱住她的腿。
这让素言心里揪了一下。
其实她也不知道等待年年母女的来日究竟是什么,只是她很快把内心里所有的事情压下,安慰道,“会没事的。”
许多时候人们就是只想要一个安慰的话,一个安心的承诺,即便是谎话,她们也一下子开心了起来。
年年冲她笑笑,跑回了房。
至于萝卜,跟茉奇雅沾亲带故的人都带一点南边小朝廷的特有的性情——百转千回的心肠和沉闷。
萝卜看看她,显然是不买账她宽慰年年的话,不过,她绝对不会多嘴。
“萝卜有好好看书吗?”她这么多年应对茉奇雅已经拥有了丰富的经验。
她岔开话,萝卜也轻松了起来,“我昨天看了本好看的杂戏。”
三言两语间,年年的阿娘回来了。
“赫连小姐。”卫明殊放下早点,把筷子分给两个小孩。
这里对妃嫔的称呼很奇怪,她们尊称皇帝及分封的各地诸王为娘娘,这导致剩给妃嫔的称呼拮据,有时赫连总督对太常公主的称呼是发音类似妈妈的一种“娘娘”,对她则用了另一种称谓,“殿下。”
“您找我有事?”她问。
“请殿下更衣。”赫连总督平日里穿着很是随意,今天才换上了带花补的玄色袄,十八幅洒金正红罗裙,她断断续续的见人穿过,只是图案不一,此时才算确定,花补的确和品阶有关——赫连素言袄衣上刺绣的是牡丹,“路上我会解释。”
“我可不可以一起去?”年年说。
“别吵。”她想把年年留下。
不过可能今日之事不算是戏肉,只能说是一种预演,大概不是什么要紧事。
赫连总督见年年憨态可爱,就捏捏年年的脸蛋,“好呀。”
这下她也暗自松了口气。
“请。”赫连总督给她带来了两套衣裙,一套是银红色的襦裙,另一件是橘红色的对襟长裙,料子摸起来应该都是蜀锦,但是看刺绣和工艺,又不像这里做出来的,衣服是好衣服,只是这两条裙子都不和她的身,好不容易穿戴整齐了,肩,领子,袖子,腰,哪哪都不合身,弄得赫连总督一时哭笑不得。
“算了算了。”赫连总督忍俊不禁,“可恶,你比我个子高。”
她一时也不好意思,“那怎么办?”
“这样,要迟到了,你还是穿你自己的裙子。”赫连总督站起身,把她挽发的簪子挑了出来,散了她的长发,拆去她的头面与步摇,“您是宠妃,只能请您僭越了。”
“没记错的话,”卫明殊又换回了刚出门时的那套叠纱裙,说话时蹙了蹙眉,“她好似喜欢散发。”
她其实只见过茉奇雅寥寥几面,每次这个女孩都是散着长长的发,顶多束了发尾,只是她长得漂亮,散发只会惹人怜惜,而不会让人感到失礼。
“算是大娘娘的特权。”赫连总督解释道,确实她一出门就束了一个高马尾,束发的发绳垂下流苏,“只有大娘娘可以垂发。”
“原来如此。”她说。
“主要是她是个笨蛋,不会梳头发啦。”赫连总督一如外界传闻,她和茉奇雅关系极其亲密,甚至有胆子调侃皇帝。
“今日,”她思虑再三,还是问道,“我……”
为了迁就她,赫连总督也上了马车,对她宽慰似的笑过,“今日是带您认识一下诸将。”
“认识?“她迟疑道。
虽然她是个假妃子,赫连总督却仍对她行礼,做了一个手势,带她走上城楼,“殿下请。”
“殿下有所不知,”素言看着年年的阿娘,卫小姐如茉奇雅所说那般,不是个善茬,此刻,她俯视过城楼之下列队的将士,面对向日的甲光,诧异过一瞬,却又沉着下来,冷静的看着她,可谓是荣辱不惊,“当年娘娘议亲,漠东周郡王曾拟定为中宫。”
只是世上的事就是很奇妙,当年鸣岐大可汗过世,漠西外有强敌,内有金墨与温尔都争权,萨日朗也虎视眈眈,一时间各方焦头烂额,金墨为茉奇雅议婚时,小茉是出嫁,还得陪嫁一个娜娜牵制奈曼家。
到如今,强弱倒转,东哥就啼笑皆非的成了议后的人选。
“而今娘娘不打算立他为后,”她微微偏头,俯视群将,“法理上,鸣岐大可汗已过世,他又不做中宫,没资格继续掌管漠东,殿下如今是内宫最高位,于情于理,都应当入主漠东。”
卫小姐握着栏杆,她往下看,短暂静默后,她转过身。
她复述,“于情于理,”
“漠东的将相想来也都是人中龙凤,一国栋梁,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日紫袍金带堂中高坐,明日足带镣铐阶下死囚,定会殊死抵抗。”卫明殊凝视着赫连总督。
赫连总督生得妩媚动人,不适合穿艳色衣裙,这会让她看起来轻浮,不过她笑起来时眉眼舒展,反倒是那种年少轻狂的恣意压住了那一抹艳,“按例,败兵之民,一律充奴,不立战功,不得除籍,因此,只要丞相仍是丞相,”她没有避而不谈,也未顾左右而言他,反倒是直说了,“将军仍是将军,漠东仍是周国,人们反倒会衡量,值不值,中宫统御还是夫人临朝,说穿了,和他们又有什么干系?”她忽然退到一边,单膝落跪,扬声道:“请娘娘阅/兵。”
自她始,将领士兵着甲仍跪,甲片之间发出金属独有的刺耳碰撞,一时全城寂静,只闻金戈之声。
卫明殊不知所措,闻言猛地回眸。
背后门扉骤然洞开,茉奇雅一袭白色裙袍,墨发银甲,自暗处走出,经过她与赫连总督,迎风凭栏而立。
“平身。”茉奇雅垂眸扫过一眼,淡淡道。
云小狗在别人POV里还是零星能有点很酷很拉风的瞬间,只不过在她自己的POV里就成了:我家屋顶被珠珠掀了修不回去了
在萨日朗她们眼里杨玖就是纯元皇后白月光,结果竹子姐生了只嬛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竹子姐家跟萨日朗家的渊源是这样的,竹子姐的外婆是她妈跟前夫(徐某)生的第一个孩子,后来离了,跟第二个老公(杨某)生了杨玖跟老徐她妈(老徐她妈行五,杨玖行九),然后萨日朗她家太奶的太奶把杨家老太爷某杨太师给变成了公公,所以竹子姐她爹要杀杨玖,杨姐跑路是萨日朗她妈接应的
云小狗建立的信朝最终演变成了珠珠家,但珠珠那时候已经是星舰时代了,国号变成了蔷薇联邦(云小狗这边最后和卫明殊那半拉合并了,确切来说到珠珠那个年代肯定整个地球合并了
珠珠其实是卫明殊那派的,总的来说她最终还是投敌了帮助她的对家
珠珠(刚拿到面上基金,非升即走research-track的中校终于变成了终职track的上校,结果穿越了):人生真的处处都是惊喜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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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