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分糖不加冰 第11章 第 11 章

刚开学，班里闹哄哄的，同学们都在讨论暑假生活过的有多开心多快乐。

沈宁就看着常忻刷完一套数学题，紧接着就要拿起另一张物理试卷准备写。沈宁从心底佩服这人的毅力，不管周围有多吵都能静下心学习。

“糖糖，我们去喝奶茶吧。”

方婷婷好不容易等到中午放学，终于坐不住了。听说饭堂二楼新开了一家奶茶店，就要拉着她去尝尝。索性她也去，反正不想待在班里，周围想来找她闲聊的一大堆，恨不得黏上来，顶着沈家千金的名头她也不好冷脸，烦不胜烦。

“刚刚我去问了许沐颜，她说下午就能来学校。”

“手机居然没上交，够大胆的你。”

“嘿嘿，我上课可没玩，我就刚刚发消息问问她，马上就关机塞包里了。绝对不骗你！”

怕沈宁不相信，方婷婷还举起手发誓。

沈宁抬手将她的手挥开，往前走。

“你自己小心点吧。”

“糖糖，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糖……诶，那不是常忻吗？”

方婷婷赶紧拍拍沈宁的肩，手指着身后的小路。

沈宁抬眼往身后看，高中部有两个饭堂，她们去的那个饭堂要小一点，离教学楼也要远一些。宽大的校道，路两旁有三三两两的人经过。

周围的学生看见女孩跑过，好几个认出来是早上的那个新生代表，皆有些好奇的看向她。毕竟常忻是江城市状元，人不仅优秀还好看，不是大家印象里戴厚眼镜的学霸，大家忍不住多看几眼。最重要的是，谁能想到看起来高冷文静的学霸在裙子下穿了一条五分牛仔短裤，还跑得飞快。

方婷婷下意识想去叫人，只是她还没出声，常忻就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连带着她握在手里的东西也摔了出去。裙子还被刮破，烂了一个大洞。

“常忻！”

膝盖疼的不行，常忻听见了沈宁喊自己的名字，余光瞥见有人朝她跑过来。

膝盖擦破了皮，常忻看见伤口隐隐有血往外渗。从这条小路走，能到学校后门。她没回头，因为司机在等着她，她要抓紧时间赶去。

有几个离她近的同学想上前帮忙，就看见常忻一个人爬起来，把碍事的长裙脱下，倒是把他们吓一跳。若不是她内里穿牛仔短裤，还真有可能被同学们当成变态。

常忻没去管周围人的反应，捡起地上的手机装好，接着跑。

“诶，常忻！糖糖，你等等我！”

眼看着常忻要从拐角处消失，沈宁怕常忻出事，急忙赶过去。方婷婷也着急，但她这两小短腿指定追不上。她把常忻丢在地上的裙子捡起来，总不能就把裙子丢在这。看她们一个两个在跑，方婷婷也咬牙追上去。

江城九月份还是热的，卷起的风也带上温度，轻抚在脸上却让人感觉不到暖意，只觉得窒息。跑动牵扯着她的伤口，疼得她快要哭了。

学校后门外停着一辆白色轿车。常忻疼的脚一软，差点栽在地上，还是沈宁扶了她一把。常忻喘着气，坚持站起来，就要往车方向去。裤兜的手机振动起来，屏幕碎了，常忻拿着手机努力看来电人的人名，松了口气。只是不管她怎么点屏幕，手机都没反应，只能看着电话自动挂断。

常忻短暂冷静下来，看见沈宁喘着气额头冒着汗，先跟她道歉。她知道沈宁是担心她，所以追了她一路。

“你没事吧？你都受伤了。”

沈宁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整个人慌慌张张的。她不放心，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伸手拉住她。常忻面对她也只是摇摇头。

沈宁知道她不可能什么事都告诉她。同桌那么长时间，看着她那张冷脸，像是从来没得到对方对等的关心，她心里总是会计较。

似乎是刚刚的来电让她安心了一点，或是女孩担心的表情太真诚，常忻还是决定开口向她解释。

“阮老师她受伤进医院。我……我要去看看她。”

沈宁得到回答也没松开她的手。常忻用另一只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掌心传来钻心的疼。伤口还留着细小的沙子，跟血液混合成了黑灰色。

“我会跟老师请假。”

常忻将手抽回，还不等她上车，白色轿车的车窗就降了下来。

后座上坐着一个严肃的男人，他微眯着眼看过来，眼神犀利。

沈宁以前见过常忻的父亲，且她父亲“名气”太大，所以她一眼就认出来那个男人就是常盛。他们眼神短暂接触，她似乎看见男人皱了下眉，只不过离得太远，她又有点不确定。

“常忻那是……你爸爸……”

沈宁没得到她的回应，就看到常忻藏在身后的手在发抖。

男人没下车，跟司机不知道说了什么。从驾驶位下来的司机走过来，让常忻上车。常忻看了司机一眼，问他之前送她上学的司机去哪了。

“常总让他在医院守着，由我开车来接你。”

常忻攥紧手心，指甲刮着伤口，疼痛也难止住她的愤怒。

沈宁看气氛不对，想让她别冲动。常忻让她别担心先回去，她要去医院看阮依雯。

“所以常忻就跟那个男人走了？”

方婷婷看沈宁一个人回来的，抓着她问常忻的事。她简单说了大概，方婷婷又更担心了。

“他事常忻的爸爸，你还想抢人家女儿啊。”

沈宁不打算理这人。方婷婷嘴巴一直说个不停，吵得她头疼。况且再多的，她上哪里知道去，常忻从来就不会主动跟她说家里的事。

一直到下午上课，沈宁都提不起精神。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许沐颜就来了。

“怎么了，你们一个两个都愁眉苦脸的。”

方婷婷刚从饭堂回来，就看见两个人坐在位子上闷闷的不说话。许沐颜手臂好像还受伤了，绑着绷带。

“小事。早上不小心扭到手，我妈硬是让我去医院待一上午，中午才让我回家吃饭。”

“你们还真是都不小心。”

接过方婷婷递过来的奶茶，许沐颜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今天中午常忻跟发了疯一样往咱学校后门跑，路上还摔了一跤。”

方婷婷把她知道的都讲给她听，还以为她在外面能知道的多一些。不想许沐颜一问三不知，消息还没她灵通。

沈宁趴在桌上，盯着后门发呆。脑子里还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有些担心常忻。正想着，常忻就从门口进来。女生换了一身新的校服，脸上还用医用棉布块包扎伤口。

“你怎么脸上也受伤了？”

沈宁记得她走时只有腿跟手有伤，现在她不由得担心起常忻。

“没事，不小心刮的。”

看常忻坐在位置上也不说话，就自顾自开始写题。方婷婷跟许沐颜对视一眼，也没再问她什么，转过身准备上课。

沈宁满肚子的话在看见她这副冷脸后，都说不出口了。明明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管她怎么问，就是不愿意告诉她。沈宁是真不喜欢她这个性子，有时候都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实在不行撬开她嘴巴让她吐出两个字都比现在这个闷葫芦好。

下午课程相对轻松，到放学时间同学们收拾书包纷纷往外走。常忻写完一张试卷，才开始收拾东西。等她回过神来看向旁边的位置，才发现人已经走了。沈宁今天没等她。

她盯着空桌子看了一会儿，有点不知所措。但是她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也只能拿上书包自己走。

常忻心里装着事，低着头走路，全然没看见有几个身影在楼梯转角等着她。

“呦，不是要去北城最厉害的少年班嘛，怎么又跑回我们小小江城来上学。天天装这副嘴脸给谁看呢。”

沈宁皱眉看着面前的几人，心里说不出的烦躁。什么礼貌文明都被丢在脑后，她现在只想好好骂骂这个没眼力见的人。奈何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没教她怎么骂人，她浅浅吐出一口气，堪堪擦着人的肩膀要下楼。

“你跑什么？莫不是真被少年班踢出来心虚了？”

赵丽挡在她面前，脸上嘲笑的意味十足。她带的两个小姐妹也站上来，堵着常忻。陈可清站在她们旁边，似乎是觉得她们这样做不太好，开口让她们别闹太过。

“你装什么啊！还不是你不服她考得好，赵丽才拉着我们来的，现在你装什么老好人。”

其中一个留着短发的女生怼了陈可清。学校里都说是赵丽吊着陈可清，可他又是什么好人，仗着家世长相好对女生来者不拒。要不是他教唆，她们几个人也就不会来。

“你少说几句。”

赵丽现在不得不看着陈可清的面子。她家庭条件不够好，她父母花大价钱送她进来，无非是希望她能结交家世足够好的人，以后也能给他们撑腰。她知道陈可清的德行，却也没办法不听他的。有他这张挡箭牌在，学校不少人都要高看她一眼。

陈可清没想到这女生敢这样落他面子，气得他就要上前理论。还是被赵丽给拉住了。

“她就这个脾气，你别冲动，我会教训她。”

陈可清恶狠狠瞪着短发女生，还要说什么，就见沈宁几个从楼上下来。陈可清哼了一声，甩开赵丽的手往楼下走。赵丽见形势不对，带着姐妹也走了。

“没这个胆，下次就别做这种事。滚远点！”

方婷婷扒着扶手目送几人灰溜溜地走。

常忻没想到这种场面还会让她们看见，几人皆盯着她看，也不说话，气氛出奇的怪。沉默好一会儿，常忻泄气了。

“找个地方，我告诉你们……”

还是在奶茶店，几人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

“刚放暑假外公就送我去北城，让我提前熟悉环境。我爸刚开始同意，后来突然反悔，断了我生活费，手机也被没收。阮老师那段时间从国外偷偷回来看我，被我爸发现了。她被我爸关起来……”

“我上初中的那段时间，跟阮老师都只用电话联系，连视频都很少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爸不让她回国，也是为了让她养伤。早上阮老师……她的右腿被我爸拿瓷瓶砸断了。”

“为什么不报警？这是故意伤害！”

方婷婷气不过，奶茶重重砸在桌上洒出一些，又抽出纸巾擦干净。

“常氏是个大集团，顶尖律师数不胜数，不太好处理。”

许沐颜对这些集团里的腌臜事很了解，知道这件事情怕是很难有个好结果。

“你爸打你了？”

沈宁用手指着她脸上的伤，生怕她爸连自己亲生女儿都打。

常忻当时在医院常盛拦着不让她去见阮依雯，叫了医生给她看身上的伤。她溜进楼梯间想去找人，在拐角处听见了常盛跟他们家私人医生的对话。要不然她还真信了常盛的假话，以为阮依雯是不小心在楼梯上摔下来的。常盛嘴叼着烟，烟雾缓缓上升遮盖住他的面容，看不真切。常忻只觉得通体生寒，想要逃离这里。

她从楼梯间出来，双腿发软，扶着墙。病房外还有保镖守着，常忻想进去都进不去。当听见常盛在身后叫她时，常忻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她左手边就是楼梯，她犹豫一瞬就直接往下摔去，脸上的刮伤就是这么来的。

摔下去后，常盛赶紧叫医生过来。她做了一系列的检查，中途累晕过去，才得以住进阮依雯的病房。

“你还真是……”

沈宁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这人在这时候反倒是胆子大的很。

“脸划破一个小口子，没事。阮老师醒过来的时候叫我别告诉任何人，她不希望我也牵扯进来。”

听常忻说完，几个人更不好受了，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爸为什么不让你去北城？”

明明女儿能考进北城的名校少年班，方婷婷是真不懂她爸到底怎么想的。

“外公跟我提起过，北城有我妈妈的朋友，一直针对我爸。我爸可能怕我跟他们接触，对他没有好处。”

对面坐着的三人都叹了口气，替常忻惋惜。

常忻自然知道她们的意思，她倒是不觉可惜。

暑假这么长时间，阮依雯跟她待在一起时间很多，她爸出差一个月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常盛还没疯到当着自己女儿的面打人，他会顾念着他大家长的身份，摆足威严的架势，所以她也没能及时发现阮老师的处境。

“阮老师是有把柄在他手上，可她不告诉我，也让我不要管她。她说她自己有分寸，无需担心。可她伤得那么重，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他可以阻挠我去北城，但若不是我坚决要留下来。我外公也不会让他随便把我困住。”

常忻越想越后怕，她现在急着去见阮依雯。沈宁几个也想去，只是常忻有专门的司机接送，私人医院保密做的好，肯定不让她们探视。

“所以你不去北城是为了阮阿姨？”

上车前，沈宁问她。

”是。也不止是。我想学着去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常忻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她。沈宁从未想过这样冷淡的人眼中也会有这样的坚定决绝，这样强烈的感情她还从来没在她身上看到过。

就在此刻，夕阳余晖下，眼前的少女还是青涩瘦弱的模样，可她依旧往前走。沈宁看着女孩一个人从人群中穿过，迈向她所谓叫“家”的方向。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之后的常忻真的以她自己的方式，去保护了她要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