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非偶 第86章 第 86 章

齐振并没有理他，鞭子扬起，劈在马背上，马儿嘶鸣，双蹄高昂，向前飞奔。

马上的人见他如此，也扬起手中的长鞭，向他奔去。

只是在中途中被守卫拦截，马上的人手持金牌，守卫们对视一眼，朝那人行了个礼，再也没上前。

齐振心知后面的人不简单，他只全力赶马车，至少要尽快离开北城门。

齐月坐在里面，听着外面的声音，总觉得有些耳熟，而她向后望去，只见对方被齐振远远甩到身后，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哥哥，你可以把速度放慢点。”

齐月心中生疑，如今他们已经平安离开北城门，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至少他们可以粗粗应对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马车的速度果真慢了下去，齐振手指紧握缰绳，目光冷厉，观察着来人耍什么花招。

那人一人一骑，竟然赶不不及齐振的速度，在后面追了好久才堪堪追了上来。

“留步，齐月，”那人气喘吁吁道，“齐月，你难道不想再见我一面吗？”

齐月眼睛一亮，让齐振停下了马车，自己则跳了下来，转身等待着对方。

齐振停下马车，眼睛紧紧盯着齐月的背影，神色晦暗，手上蓄势待发，仿佛齐月一遇到什么危险他就立刻上前。

千姬半个身子探了出去，把手上的放在齐振手边，神情紧张。

骑马的人见状，竟也停了下来，飞身下马，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等她距离齐月两三步的时候，她掀开了头上的黑色风帽。

月光如洗，一张娇艳明媚的脸庞暴露在月光之下。

齐振微怔，眼中的警惕不变，千姬神情微松，而齐月则露出了一个毫不意外的微笑。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

说出的话竟是分外熟稔，千姬和齐振对视一眼，已经明白这个人是齐月的熟人，至少，现在对他们没有恶意。

千姬扶着齐振的手下了马车，对方既然认识齐月，又深夜骑马赶来，想必是有要事，她身为齐月的娘亲，已经在她的人生里缺席太多了，现在怎么能安然待在马车里呢？

来人看到齐振和千姬先是一怔，随后缓缓朝他们行了个礼。

“齐公子，齐夫人。”

千姬和齐振双双怔住了，齐振活了这么大，别人要么要他名字，要么叫他奴隶，更有甚者，还有叫他小野种，小杂种的，倒真没人这么正正式式地向他行礼，叫他齐公子。

而千姬活了三十多年，更是从来没有人叫她一声齐夫人，在她的认知里，这是那些达官贵人才配有的称呼，如今竟有人这么叫她，一时之间只觉得茫然无错，整个人仿佛都飘在天上。

齐月则毫无异色，在她眼里，自家的娘亲和哥哥，是什么称呼和头衔都配得上的。

“客……客气了，”千姬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一时之间还不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姑娘，你是？”

那人眼睛一转，正要开口，齐月已经在旁边凉凉道：“她叫计天骄，是新封的明珠郡主。”

千姬一听魂都要吓飞了，堂堂明珠郡主居然向她行礼？

她下意识地软了膝盖，正要对计天骄磕头问安，却被早有预料的齐月架住了肩膀。

“阿娘别怕，她的礼你受得起。”

计天骄也没想到齐月的母亲胆子竟如此之小，只听到她的名号就会吓得腿软。

她连忙道：“当然受得起，令爱助我良多，莫说是这区区一礼，就算让我跪下，您也是受得起的。”

计天骄脸上的神色万分诚恳，丝毫不见在宴会上和那些妇人贵女交际时的骄矜与傲慢。

千姬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只是看齐月镇定自若的模样和计天骄恳切的表情，就知道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只好强镇心神，勉强自己不要遵循以前的习惯。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阴郁的声音响起。

“既如此，你为何要这般害她？”

计天骄神色一愣，询声望去，只见一人神色不善地盯着他。

虽然他的脸色不大好看，但长的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计天骄阅人无数，但甚少见到这样神清骨秀的少年，单凭这副松风水月的皮相，便可让无数少女为之心动，而他身上的气质比起皮相更加吸引人。

比起轩辕决等人因为身份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培养出的贵气，齐振的气质更像是浑然天成，令人过目不忘。

从前计天骄就觉得齐月姿容出众，仪态万千，是个极难得的美人，如今再看千姬和齐振，才发现原来他们一家人都容貌出众，而齐月长成那个样子也不足为奇了。

只是这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似乎对她不善。

计天骄苦笑：“你难道没有告诉他吗？”

齐月神情微凝，嘴唇微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告诉我又如何？”

齐振冷声道：“我就算知情，也不代表我同意她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做这些事，也不代表我愿意原谅她因为帮你而受的那些苦楚。”

计天骄脸色一僵，她算是听明白了，比起旁边茫然无错的千姬，显然，齐振这个当哥哥的知道的更多，但他依然不愿对自己友好。

只因他觉得，若不是自己，齐月完全不必受那些苦楚，计天骄也不敢说齐月遭受的与自己全然无关。

“事急从权，”计天骄轻声道，“那时的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计天骄的脸上满是无奈与落寞，齐振看到她的样子，一时之间也沉默下去了。

就在这时，齐月也道：“哥哥，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与人无尤，更何况，现在不是平安无事吗？”

齐振本来在沉默，听到她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他用力地捏着齐月的下巴，冷声道：“若是你的脸真的变成这个样子，你还觉得是平安无事吗？”

他的手在齐月的脸上摸索着，最终，他找到了自己想找到了东西，手上一用力，一把撕开了伪装。

“到了现在，你还戴着这个面具给谁看？！”

齐振看着齐月微红的面容，喉珠上下滚动，一肚子的话此时此刻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背对着齐月，光从他的背影就能看出他有多生气。

千姬看到齐月完好无损的面容又惊又喜，一把搂住齐月，垂泪道：“幸好你平安无事，你知道，阿娘看到你的样子时心里有多难过……”

千姬看到她这样都这么难过，那齐振第一次看到她的样子呢？

“对不起，”齐月喃喃道，“对不起……”

不管她有何种理由，都不是让自己的亲人担忧难过的借口，特别是齐振，她还……

齐月眼神望着齐振的背影，眼中一片黯然，她轻轻咬着下唇，似乎想对对方解释却又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

“哥哥，我只想你好好的……”

“你是我不可失去的……”

齐月的声音很小，若计天骄不是站在她身边，恐怕也不能听到这只言片语。

计天骄冷眼看着，只觉得这对兄妹奇怪极了。

当哥哥的明知道事情就是个误会，齐月的脸是完好无损的，偏偏气到不行，一直介意着齐月隐瞒的事，而在旁边又哭又笑的千姬，不才是正常亲人该有的反应吗？

可看他对自己生气的样子，又是极听齐月的话的，极在意她的，要不然，恐怕早就对自己动手了。

她可不觉得，这位哥哥有什么不打女人的君子风度。

而齐月就更加奇怪了，她本以为对方睿智又聪慧，是一个运筹帷幄，智珠在握的女子。

可她望着齐振的眼神就像在看误解自己的情郎，那欲言又止黯然神伤的表情，计天骄确定自己不会用这种眼神望她的哥哥。

“别说这个了，”眼看氛围越来越奇怪了，计天骄不得不打岔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今晚你们就能出来吗？”

齐月目光微闪，当她不看齐振，不陷入那种奇怪的情绪时，她依然是那个冷静从容的女子。

“那当然是有劳郡主了。”

二人对视一眼，一切都尽在不言之中。

计天骄半真半假地抱怨着：“也不知道你有什么魅力，脸毁成那样那些男人都舍不得放手，非要我亲自出马做这些事。”

“什么魅力，不过是虚荣心作祟罢了，”齐月失笑，“而且郡主本来就想让外人知道你多疑善妒，此举不是正合郡主心意吗？”

计天骄冷笑：“我在教坊司时人人只当我是个低贱的玩意儿，如今不过换了个身份，却引得那些大人物对我趋之若鹜，真是可笑！”

语气中的恨意与嘲讽，任谁都听得明明白白。

齐月半晌无语，“你如今的处境，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你要处处小心才是。”

“放心，”计天骄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们想做的，未必能如愿以偿，他们还以为我是当年那个面对事情发生茫然大哭的小女孩吗？”

计天骄娇美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坚毅，齐月看着她，心下甚慰。

不管今世结果如何，至少这样的女子，没有再一次静静地枯萎在一座空府里了。

而计天骄的未来，已经是不可预料的事了。

“我现在也帮不了你什么了，只愿你逢凶化吉，身体健康，家人平安。”

计天骄点了点头，她知道，这是齐月最真心的祝福了。

她从一旁的骏马上解下两个大包袱递给齐月。

“这是你原先放在我这里的东西，如今我把它带回给你，也愿你事事顺利，身体健康，家人平安。”

二人相视一笑，月光照在两个女子脸上，美好的不似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