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啦,杀人啦!”
天刚蒙蒙亮,伴随着凄厉的声音,公主府顿时陷入了一片嘈杂中。
“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死在我们公主府门口,而你们居然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说,我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清瑶公主端坐在正堂,眼神凌厉地扫视着众人,乌发云鬓,额间坠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屋内烧着地龙,本是暖气洋洋的,地上跪了一地的人,他们却个个脸色青白,仿佛身处冰天雪地之中,战战兢兢,仿佛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清瑶公主也不需要他们回答,她冷笑道:“这就是我精心挑选的人,你们每月收着那么多的俸禄,接受底下人的各种孝敬,结果连公主府都守不好,我要你们何用?”
底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说不出一句话,他们平时都守的好好的,纵使平时有偷奸耍滑的行为,也无伤大雅。
只是昨日不知怎么的,他们竟莫名其妙地昏昏欲睡,全都软倒在一边睡过去了,第二日才被尖叫和呼喊声惊醒,这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公主府门口莫名其妙死了一个外人,过了一夜才被大家发现,这件事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昨晚这些当班的失职。
清瑶公主极爱面子,连一句背后的闲言碎语都听不得,怎么能容忍有人明晃晃地踩着她的脸耀武扬威?
面对如此愤怒的清瑶公主,众人对昨日莫名其妙昏睡的事忌讳莫深,生怕自己先开口所有的罪责都会归到自己头上。
大家都犯了错,就显得自己犯的错,没那么严重了,法不责众嘛。
这等能赖就赖的小心思清瑶公主知道的一清二楚,素日里也懒得同他们计较,只是这一次她绝不姑息。
众人万万想不到这次清瑶公主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严查这件事,既然这些人不愿意好好的说,那她只好换个方式让他们开口了。
挥了挥手,这些人纷纷被捂了嘴拖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噗嗤噗嗤的打板子声。
虽未传来一点声音,但从那接连不断的响声中不难想象那些人的惨状。
清瑶公主依旧余怒未消,正是因为有这帮没用的奴才,才会让自己丢了这么大的脸!
就在这时,有人递来一杯茶。
温度适中,茶香四溢,是上好的雪顶银毫,品了一口香茗,清瑶公主愤怒的心情居然奇迹般退了许多。
“峨蕊,还是你最懂我的心意啊!”
听着清瑶公主的感叹,峨蕊微微一笑,道:“我只不过会点子茶艺,又恰好入了殿下的眼,不值什么,只要殿下喝的舒心,我也算对得起这身微末技艺了。”
她说起话来不疾不徐,既不过分谄媚,又恰到好处地奉承了清瑶公主,配上那张清秀素白的面容,让清瑶公主愈发地满意。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来回禀,那些人通通招了,并且供出了昨晚发生的事。
“昨晚他们全都莫名其妙睡了过去?”清瑶公主不可思议问道。
“是的,我是把他们分开之后问的,得到的答案虽细节不同,但都异口同声地说自己昨晚就是莫名其妙地昏了过去,等到第二天才发现出事了。”
清瑶公主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笑了起来,笑容未至眼底。
“这倒是有意思了,我想知道,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敢动我公主府的人。”
清瑶公主眼中闪着寒光,袖袍一挥,上好的香茗被打翻在地。
峨蕊垂下了眼眸,目光落在了地上的茶杯上,袅袅的热气很快冷却,消散在空中,只留下一地破碎的瓷片和一滩难看的水渍。
这厢闹得鸡飞狗跳,在公主府的小小一角,齐振和千姬却是一片安然。
千姬熟练地做着手里头活计,这几天她刚刚得了一些新料子,便迫不及待地替齐振缝起了衣服。
齐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前老是吃不饱饭,所以看起来一直比同龄人矮上许多,如今他们生活好起来了,虽然称不上富裕,餐餐有大鱼大肉,但至少每顿都能吃上东西。
在此情况下,齐振的身体风一般地成长起来了。
不过短短时间,他就已经长到了千姬的肩膀,他还是瘦瘦的一条,却从一根不起眼的豆芽菜,长成了一株挺拔的小白杨。
如此一来,他的衣服也就换得格外的勤,千姬过世的丈夫的衣服早就被她裁的七零八落拿去做齐振小时候的衣服了,而她的衣服皆是女子之物,与齐振并不合用。
所以她只好重新做,希望赶在年节前能缝好一套新的衣服给齐振。
齐振则在一旁慢慢磨着刀,布满铁锈的钝刀在他的一点点努力下重新焕发出莹白的模样。
这把刀是他爹留下来的遗物,从前,他爹齐放就是靠着这柄刀守着公主府的,有一日,一支长箭刺穿了齐放的胸膛,于是,这柄刀也随着齐放的逝去沉寂在暗无天日的箱子里。
在千姬拿出这把刀之前,齐振和齐月从来不知道家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件东西存在。
齐放过世的时候齐振只有三岁,齐月更是还在千姬的肚子里没有出生。
没人知道千姬是怎么一边拉扯着三岁的齐振,一边把齐月生下来的,而千姬很少提及他们的父亲齐放,只是放荡地与一个又一个的达官显贵纠缠,换得一点微薄的食物与银子。
他们兄妹对齐放唯一的印象,就是每年齐振身上那件不属于他年龄的颜色与款式,长短却恰好符合他的衣服。
直到千姬看到齐振身上的累累伤痕辗转一夜未眠,第二天红着眼睛默默地拿出这把刀交给齐振,齐振才发现千姬对自己早已没了印象的父亲感情有多深。
这么多年,无论他们一家过的有多困难,哪怕他们饿了三天的肚子,千姬都没有把这把刀拿出来,卖掉钱财。
虽然可能不值几个钱,但至少能让他们吃上一顿饱饭。
她宁愿出卖自己的身体,也不愿出卖这把刀。
齐振接过刀的时候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找了一块磨刀石慢慢地磨了起来,他沉默而认真的小小身影与记忆中那个人默默重合。
千姬的眼泪一瞬间落了下来,若是他还在的话,也会同意自己这么做吧,至少,它没有成为一块废铁,而是持续着自己的使命,继续保护着他们的孩子。
这把刀磨起来并不容易,它被尘封的时间太长了,齐振只能耐心地每天一点一点磨着它,而千姬则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
“今儿早上我听到一片吵吵嚷嚷的,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齐振淡淡道,“只是有个人死在了公主府门口。”
“死在了公主府门口?”
千姬诧异道:“公主府门口有侍卫轮守,每两个时辰轮班替换,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齐振眼眸低垂,心思全在手里这把刀上,漫不经心道:“不知道,也许是他们粗心没看到吧,听说那人死了一夜,一直呆在公主府门口呢!”
千姬的眼睛慢慢沉了下去。
“这不是小事,”千姬严肃道,“公主府的侍卫再怎么粗心大意,也不会出这样的纰漏,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与此同时,秀芳院中,玉芙也是这么对齐月说道。
“我觉得那些侍卫再怎么粗心大意看不到,也不可能一群人都粗心大意看不到吧,这么大一个人,又不是一只小猫小狗,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呢,其中一定有猫腻!”
齐月无语地看着兴致勃勃的玉芙,这人一大早就跑到她的房间,拉着她说这些事,还猜想了各种可能,实在令她烦不胜烦。
她是知道有些女孩子特别喜欢凑到一起闲聊八卦的。
前世她在秀芳院的时候,因为年纪小出身低贱,加上赵华瑾特别喜欢针对她,那些女孩子为了讨好赵华瑾,也跟着一起欺负她。
等到齐月成长的足够优秀,把她们全都比下去的时候,她们把齐月当成最大的竞争对手,又怎会拉着她闲聊八卦。
而当她入了宫里,遇到的女人个个都是人精,说一句话,里头藏着无数的话,表面上笑的和和气气,心里恨不得掐死对方,坐在一起不过是端着优美的言语打着机锋,她虽游刃有余,却也觉得无趣至极。
而如今玉芙拉着她说这些话的样子虽新鲜,也没她想象的那般有趣。
不过是因众人离去无人可以倾谈,而比起一脸严肃望而生俱的张管事,还是齐月这种沉默寡言的更让她有倾诉的**罢了。
哪怕她一句话都不说,也比凶神恶煞的张管事要好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真实年纪已经很大了,齐月对这种小女孩的叽叽喳喳实在吃不消,只是感叹这人恢复的速度可真快啊!
可她不想再听玉芙的这些废话下去了,于是她晃了晃自己包着纱布的手,一脸无辜道:“不管因为什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而此时的千姬也被自己儿子的一句话噎住了。
“母亲,这些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