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兰哭得晕过去,苏祈春把完脉后,忙命人将针袋拿过来,苏祈春拿出两根针,在苏泽兰太汇、神阙两处扎进去。
不出一刻,苏泽兰悠悠转醒,她无神的双目望望身边的人,最后又望向苏祈春。
苏祈春收起担忧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二姑姑,你觉得怎么样?”
苏泽兰像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明白过来苏祈春话中的意味,她摇摇头,目光变得悠长。
“山儿。”她朝苏祈春身后望过去,一双眼睛爆发出阵阵光亮。
她猛然站起身去抓陆之山,苏祈春被绊倒,一边身子倒在地上,手腕被坚硬的地咯得生疼。
苏祈春扶着地勉强站起来。
苏泽兰握着陆之山的手,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苏老夫人便笑着安排众人落座吃饭。
饭菜均已上桌,因着苏泽兰一家回来,苏老夫人特意吩咐厨房多做些菜,她笑着道:“都快吃吧,菜都要凉了。”
众人见苏老夫人提筷,这才敢夹菜吃起来。
杨夫人身子弱,但今日也来了。
苏祈春夹了一筷子鱼,细细地剃好刺,放在杨夫人碗里,“娘亲,你爱吃的鱼肉,刺已经剃好了,快吃。”
杨夫人温柔地回看着苏祈春,声音轻得要断掉,“乖女儿,你也快吃。”
苏祈春点头,夹了一块糯米糕放进嘴里,她爱吃甜。
陆之山坐在了苏祈春的旁边,可苏祈春一点儿也不想理他,她才不要理那样冷血的人,自己的娘亲哭成那样,都毫无反应。
苏老夫人环视一周,瞧着陆之山也不动筷也没表情,就笑着对苏祈春说:“纤纤,你山哥哥眼睛不方便,你帮他夹些菜,你不是最爱吃糯米糕么?兴许你山哥哥也爱吃。”
苏祈春不情愿地应一声,夹了一个糯米糕放在陆之山碗碟里,没什么情绪地说:“山哥哥,糯米糕很甜,你尝尝。”
陆之山没有动,他静静地坐着,好像没有听到苏祈春的话一般。
苏祈春眉头轻皱,望了他一会儿,见他始终没动作,也不好说什么,扭头又吃了一块糯米糕。
糯米糕的清香在口唇里炸开,她想:真是个又冷血又奇怪的山哥哥。
夜色已深,苏老夫人累了一天也没心思再与众人说话,于是吃罢饭后,几人便各自回到各自的庭院。
苏祈春扶着杨夫人往觉明院走,夜深风重,吹得杨夫人止不住地咳嗽,苏祈春小心地拍着杨夫人的背,将身上的氅衣脱下披在杨夫人身上。
杨夫人眼角余光瞧见苏祈春单薄的身影,挣扎着不肯穿。
苏祈春按住她的手,笑着说:“娘亲,你穿着吧,纤纤不冷。”
刚说完不冷,苏祈春便觉出一阵凉意,她强忍着不让自己打颤,脸上的笑却都要僵住了。
清凌凌的月光透过云层射下来,照出两人相互搀扶的身影。
杨夫人有着先天的不足之症,一直吃药也不见好,故而十分瘦弱,连身影也比苏祈春小上许多,光看这地上的影子,竟分不出哪个是杨夫人哪个是苏祈春。
风吹动树梢,衣角,以及脸上垂下来的头发,也吹动苏祈春腰间的铃铛,苏祈春冷得缩了缩脖子,眼角瞧见另一双相依相偎的身影。
“二姑姑,二姑父。”苏祈春转脸笑道,目光从两人脸上滑过,又落在了他俩身后那个长长的身影上,他果然又是一个人跟在后面。
“山哥哥。”苏祈春看向陆之山,有些恼意。
长长的身影没有反应,依旧沿着自己的步子走着,直到陆重开口喊住他,他才微微抬了抬下颌,往陆重身边走去。
“山儿,快来见见你的妹妹,学名……”陆重顿了顿,尴尬地停住。
苏祈春向来不让任何一句话掉地上,她甜甜接道:“学名苏祈春,乳名纤纤。”
陆重跟着笑道:“对,这是你苏大舅的独生女儿,也是你的妹妹。”他有心想让陆之山唤一声妹妹,但忽地想到什么,便不再说下去。
苏祈春笑着,转眼看着陆之山,等着陆之山的反应,但显然她想多了,陆之山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头往苏祈春这边转了转,像只是被风吹动一般。
但苏祈春也不在意,她才不在意这样冷血无情的人。
月雪阁和觉明院本就在一条路上,故而几人便相伴而行,一起走在这苏府的小路上。
一路上,苏泽兰眼睛迷蒙,说不上几句话,杨夫人和陆之山也都不说话,只有苏祈春和陆重说个不停,倒像是久而未见的故交。
觉明院立在月雪阁的旁边,里面无松无竹,甚是朴素,只在墙角处装点了几株红色的小花。
苏祈春告别苏泽兰一家,扶着杨夫人进屋,服侍她躺下,又去廊下察看正燃着的药炉。
杨夫人每日都需用药,苏祈春于此早已得心应手。
廊下,茯苓正在煎药,苏祈春手上罩了块厚厚的布,掀起盖子,滚烫的热气扑面而来,苏祈春脸上浮起一层水雾,脸颊晕上一点红。
“今日的药量更大了些?”苏祈春闻着比往日剂量更多的药物,偏头问茯苓。
茯苓点头,“今日夫人难得出门,我担心她受不住,特意多熬了些药。”
“你想的不错,只是这药本就寒凉,若剂量加大反倒适得其反。”苏祈春眉间蹙起一个小尖。
“那怎么办?”
苏祈春拿起盖子,从身旁的笼子里拿出一味苁蓉,捏了小小的一簇,放进药里。
“苁蓉属阳,或许可以克制药中阴寒。”
苏祈春自幼熟读医术,茯苓向来对这位苏女郎的医术深信不疑,她少时多少次生病,有一次差点儿死了,全赖苏祈春将她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药熬好了,苏祈春端着热腾腾的药进了屋,屋里药香四溢,越往里走,药味越重,仿佛整个屋子都被浸在药汤里泡过一般。
杨夫人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她偏着身子,脸朝里,露在外面的肩膀无力地塌着。
床榻边放着一张小桌,杨夫人常年吃药,小桌的桌面上落满了药渍。
苏祈春先将药放在桌子上,腰间的铃铛“叮铃铃”地响。
“娘亲,吃药了。”
杨夫人艰难地转过身,长长地叹息着。
苏祈春眸中笑意僵了一下,像是燃烧的灯火忽然晃动。
药很苦,杨夫人却喝的很快,只因她已喝了快四十年,生来的不足之症让她活得像个废人。
喝完药,苏祈春拿起帕子为她擦拭嘴角的残渣,杨夫人目光扫过苏祈春的眉眼,只见她明媚的双眸沾了些掩不住的疲倦,似是累极。
“娘亲,今日我在药里加了些苁蓉,苁蓉属阳,兴许能让你好受点儿。”
苏祈春说完,从怀里拿出一颗梨膏糖,放进杨夫人嘴里。
梨膏糖在嘴里融化,甜意蔓延。
杨夫人忽然道:“纤纤,你别再费心思了,我这病是好不了的。”
苏祈春站起身,眸中火光灼灼,她摇头道:“娘亲,我不许你这么说,天下没有治不好的病,只要有我在,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病治好。”
杨夫人看着眼前背对着光的女儿,光影在她身后扩大弥漫,更衬出她眸中的坚定与韧性。
“纤纤。”她握住苏祈春冰凉的手,蹙起眉尖,“纤纤,你还小,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这世上的很多事都不以人力为转移。”
苏祈春紧咬住下唇,眸光坚韧,这么多年爹爹和娘亲都是这么告诉她,可她总觉得只要还有一丝丝的希望便不应该轻言放弃,而作为大夫,更应该如此,不到最后一刻,她决不放弃治疗。
这里面的药都是瞎编的,不要信。
纤纤:何弃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团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