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众人的心又往上一钓,难免相互怀疑起来。池念森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往往在这个时候,表现得过于平静或过于亢奋的,就是答案。
但这个人明显很会演戏,就是不冒头。池念森心中一叹。
水月清想到什么,指着池念森开口:“你不是从车夫那里拿出一个东西吗,拿出来让我看看。”
池念森不想和这位大小姐拌嘴,依言拿出放在桌上。其他人看清楚倒也不会怎么样,但当水月清看清后却是一怔。
池念森把她的变化看在眼里,不经意开口说道:“大家有什么发现吗?”
果不其然,只有水月清说话:“如果本小姐没有猜错的话,这是一把刀,各位知不知道恶镰派?”
池念森心想:这和江湖门派还有关联?边想边观察众人。
水月清也想通过这个门派找出幕后人,于是接着说:“恶镰派善于用刀,也善于制刀,虽然这把竹刀上没有恶镰派的符号,但在市面上能把刀做得如此锋利好用的,也就只有恶镰派。”
姜木心思缜密,听到这里立马开口:“但是这还是不能证明就和什么恶镰派有关啊,说不定是故意用恶镰派的刀来混淆视听呢?”
水月清翻了个白眼:“本小姐的意思是说这刀跟恶镰派有关,没说幕后人和此有联系。这好歹也是一个线索,信不信随你。”姜木也是在坐的资历最高的,被一个小姑娘点鼻子骂,脸色顿时就耷拉下来。
水月清的意图显而易见,恶镰派和皙云山庄的琉璃阁搭不到一起,所以幕后人不可能是她,这是在撇清嫌疑。
赵思华出来打圆场,道:“各位少安毋躁,可以想一想自己和这个恶镰派又没有什么交集。”
回到正题,谢辞率先开口:“各位也都知道,我之前是混皇宫的,别说什么恶镰派,江湖上的人都不认识一个,我哪里有这个本事去和恶镰派的人联系啊?”
水月清再次说道:“本小姐虽然是琉璃阁的,但是恶镰派和我们琉璃阁的关系好不到哪里去,我可没这个必要去联系。”
池念森搁下茶杯,对水月清笑道:“你这个说不通。琉璃阁和恶镰派的关系既然不好,你倘若是要害人,当然是要用恶镰派的东西,这样,坏的是恶镰派的名声,而你不会受到牵连。”
“你!”水月清看自己被怀疑,气得脸都涨红,脱口而出道:“那本小姐又何必去害一个车夫,况且这车夫还是我雇的!”
池念森耸耸肩膀,温和道:“你想先找自己人下手,脱清嫌疑,然后才是最后的目的。而且这车夫是你临时雇的,和你认识才不到几天而已。”
这番话十分有理,偏偏池念森还一副格外自信的样子,水月清竟然一时找不到破绽来反驳,瞪了池念森一眼,气呼呼地猛灌茶水。
因为她性格泼辣,来南陵山上没几天就给不少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一时间还没有人开口说话。
就在这时,周荣小声开口:“我也没有理由这样做,我家是当地干生意的,和江湖之人没有任何关系。”
谢辞看了好一会儿好戏,对着周荣开口:“那是你认为没有,但不一定就真的没有。”
周荣的脸更白了,抿着嘴唇说道:“那池公子呢?”
“我?”池念森嫣然,“我是当官的,从京城下来不过两个月多,而且一来就在晚归城,哪儿都没去。”
说完这话,水月清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
赵思华也马上就说道:“这点我可以作证,我本人就是晚归城的县令。池公子来到这里后一直尽职尽责地在协助我,从没有半点逾矩的动作。”
池念森一哂,真是多谢赵大人的抬举了。
而姜木就更不必说,辞官后便来到这里,唯一有关系的就是琉璃阁,和恶镰派半点瓜葛没有。
每个人都说得有理有据,池念森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说的话都是真的,但是都保留一二,没有把最关键的一部分说出来。
这时周荣软着这声音再次开口:“好像池公子家中也是经商的吧。”这话是对着他说的,也是告诉众人的。
池念森不动声色,笑着回答:“是,周公子认为怎么样呢?”
周荣眼神一黯:“没什么,池公子在怀疑我,一样的,我也在怀疑池公子。”既然你把矛头对向我,就别怪我也这样做。
池念森依然笑着,心想周荣这句话说得很隐晦,摸不清他的意思,其他人也会多想,真是一手好算盘。
三言两语之后,场上人也就都散了,池念森站在窗前望着绵延雪山,带着微笑,他打开窗,寒风簌簌,很快将屋里的暖气吹散。
池念森忍着寒冷,手臂抬起,一只信鸽随即从房檐上下来,这只鸽是他精挑细选,皮毛雪白,仰着脖子,高傲得不可一世。鸽子稳稳当当落在他臂上。
池念森将事先写好的信笺绑在信鸽腿上,抚摸他的白毛,笑道:“去吧,你知道去哪里的。”
信鸽顺风而起,很快消失在漫漫白雪当中。
做完这一切,池念森关上窗,冻得发红的手放在炉火边上烘烤,获取温暖。这时,谢辞敲响门。
他进来后开门见山,问道:“你认为是谁?”
“每个都有嫌疑。”池念森正色道,“但目前来看,也只有周荣的可能性最大了。”
“为何?”谢辞坐在炉前搓着手,“就因为他为难你?”
“这是一点。从我来到南陵山,见到他开始,他就在为难我。”池念森觉得手恢复知觉了,收回手,说道“而且周家是商贾之家。”
“又怎么了呢?”谢辞不开窍。
“他明知故问,问我家的背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池念森朝他一乐,“而且所有人,有实力和恶镰派搞上关系的,也就只有他。”
“退一步讲,就算这件事情和恶镰派没有关系,但那个凶器是一把竹刀。”池念森强调,“是用竹做的。他想祸害我的意图太明显了。”
谢辞恍然大悟:“你是用竹镖的。”
池念森点头:“只能庆幸我上山之后没展示过武功,不然大家都会一致认为是我。”
谢辞摆摆手:“那现在怎么办?”
池念森挑挑眉:“你不会真以为他困得住我吧?”未免太天真了。
“你有你的打算。”谢辞道,“我相信你。”
“现在我只信你。”池念森打起感情牌,“因为你是我的兄弟,别的人我都不信。”
谢辞果然上套,拍拍他的肩:“你放心~说罢,我能做什么?”
池念森窃喜,说道:“周荣上山的目的可能是为了求学,但最大的目标是我。所以只要不点破他,其他的人性命无忧。”
“你要玩暗的?”谢辞道。
池念森笑盈盈道:“说话真难听,什么叫玩暗的。只是要稍微动用一点手段。伤不了人的,让他吃个教训就可以。所以,我需要你。”说完,抬手让谢辞过来。
两人一阵轻语。
谢辞听完后很是鄙夷,说道:“手段之狡猾。”
池念森站起身,直视着他,呵呵道:“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会安分守己。办好了,你的小腿就能马上痊愈。办不好,那就是生死攸关。”
谢辞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只服大哥的话。
就这么各怀心事地来到第二天早晨,此时的池念森美滋滋地躺在床上摩挲着玉佩,信鸽也准时到场。他解下信鸽腿上的回信,展开,是秦飞的笔迹。
一目十行地看过,池念森心中了然,原来池家跟周家还有这么一段事情,当真是让人惊讶。
周家一开始是靠池家而起家的,所以这么些年来不管是货物还是其他等等方面,都被池家压一头,所以周家到现在都只能在南陵县当小土豪,无法真正大富大贵。这才让周家对池家怀有不满之心。
而池家的落魄也让他们有机可乘,周荣的目的八成是想吧池念森握在手里,然后逼他交出池家的经商渠道,做着从此飞黄腾达的白日梦。池念森笑眯眯地看完这些,心中不禁赞叹秦飞给力,这个心腹果然没白养。
池念森失笑着摇摇头:“谁还记得三年前的斯人戏楼案,谁还记得金行舟的义父就是周土豪。”
他本该想到的……
只怪自己竟然没发现……
恰好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异响。这是谢辞的暗号,看来他能成功。
池念森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走出房门,一出门就逮人问道:“这都怎么了呀?”
水月清“呸”了一声,愤愤道:“能怎么样?我就知道是周荣,无缘无故上山,果然没安好心。”大小姐嫉恶如仇,越说越生气,抬眼见池念森波澜不惊,讶道:“你知道啦?”
“哪里哪里。”池念森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假装关心道:“带我去看看。”
大早上一起来,打扫卫生的张姨就发现周荣房间门口掉落一张黄纸,明明白白记录着他与周土豪的书信交流。这不就是他的破绽吗?张姨目不识丁,马上拿给姜木看,姜木一看,惊呼出声,这才有了这么一场闹剧。
“周公子啊,你这是何必呢?”赵思华很是无奈,出了这么一茬事,好好的寿宴都搞没,自己这几天晚上也是人心惶惶地,睡都睡不着,眼窝都黑一圈。
周荣也是没理,但就算没理也要占三分,挺起声音道:“就算是这样,我没有把各位怎么样啊!”
池念森立马开口,冷道:“你现在是没把我们怎么样,但万一张姨没发现,你就会得寸进尺!”
水月清更是打抱不平,娇怒道:“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周荣说不出话来,其实指使他干这个事情的是周土豪,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他与父亲通信,提到了池念森,然后他父亲就很明确的指出一点,就是不能给这个池念森好果子吃,他一向听父亲的话,但他也不知道池家和周家有什么仇什么怨。
现在还反倒被池念森先一步发现,周荣表示自尊心严重受损。不过池念森也知道这一点,还是没让他颜面扫地,至少没让其他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干这种事,不然会更是羞愧。
众人吵了一会儿,还是要姜木出来打圆场,好不容易才把各位的情绪安抚好,这场寿宴也是基本失败。
池念森言而守信,拿出他珍藏的玉屑膏,涂抹在谢辞被他踢伤的小腿上,到这个时候,谢辞免不了邀一番功,乐道:“只能怪我身手太过矫捷,断着腿都能把这件事办得妥妥的。”
池念森含糊地应了一声,谢辞听出他另有心事,问道:“难得啊,池学霸也会有不如意的事儿?”
“我是傻子吗,整日乐呵呵的?”池念森嗤笑道,“哦,也就你是这样的。”
“干嘛呀?现在事情都解决了,不久就可以下山,你在担心什么?”
池念森避开他的话里有话,说道:“你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陈栖忆帮忙的。”谢辞故意提起这个名字。
池念森还是当做没听见:“你少在我面前含糊,最烦你这种。”
谢辞“哈哈”笑了两声,也不戳穿他,很贱地说声“再也不见”后,就大大咧咧地走出门。
雪山上的雪还是很多,但已经不是前日所看到的那样压抑,反而透露出一种轻松之感。池念森捉摸了一阵,握着那把竹刀翻来覆去地看。
这确实是一个锋利的好玩意儿,周土豪有意做出这种竹刀多半也是为了摆脱嫌疑,反正也没人要,不如就自己收着。
寿宴潦草结束,众人就算心中存有不舒服也不能对姜木说什么,毕竟罪魁祸首是周荣,令人扫干净山路后,池念森告别谢辞,直奔京城。
临走前水月清叫住他,娇声娇气对他说道:“池公子留步。”
“姑娘何事?”池念森只好上前一步。
水月清正经时还是很有首席大弟子的样子的,她正色道:“之前一直误会池公子是本小姐的疏忽,望公子不要计较。”
池念森展颜:“姑娘多虑。”
水月清点点头,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就是听说池公子画画很不错?”
“一点皮毛功夫,不值一提。”池念森谦虚道。
水月清渐渐扬起一个笑容:“我有幸欣赏过池公子的画作,池公子画得怎么样我是知道的。”她顿了一顿,接着道:“最近琉璃阁正在广纳画手,如果池公子有兴趣的话,不如来我们琉璃阁走一趟。”
池念森一挑眉,琉璃阁为何还要广纳画手?他没说话,水月清也看出他的疑惑,轻咳一声后说道:“池公子来了便一清二楚。”
池念森顺着她往下说:“可在下并不知道琉璃阁在哪里,也从来没有了解过这方面,怕是要让姑娘失望了。”
这番话说得委婉,但水月清也知道就是拒绝的意思,可她怎么会让这么好的一个人才就这么白白飞走,马上回道:“池公子目前是晚归城的主簿吧,什么时候池公子愿意了,来到晚归城的逍遥谷即可。”
逍遥谷?池念森在晚归城待过这么一段时间,还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不由心中存疑。但是不等他询问,水月清已经脚尖一点,回身飞速离开。
来晚了,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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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留醉与山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