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陈栖忆眼中戾气一闪,看着池念森愈发张扬地嘲笑,“小样儿,有胆子。”
池念森一双星眸上下打量他,语气不详:“他们说得对。御史大夫,果真是人间好颜色。”
虽说他有揶揄的成分在里面,但话说得不假,陈栖忆人是贱了点,这张脸自然还是可以看得过去的。
陈栖忆默默受了他的无礼之言,要是放在平常,要是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他绝对忍不了一点。但现在这人刚刚好是他想找的。
自己的娃儿自己管呗,能怎么办喽?
“陈大人对不起啊。”池念森嘴上这么说,实际毫无悔改之心,还踹了踹被子,“你这被单许是沾了血。”
“还动?”陈栖忆靠在一边,凝眸盯着他。
“没。但我嫌脏,陈大人怎么看?”
屁事真多。陈栖忆腹诽,转身扬道:“来人!”
立马就有小厮推门进来了:“大人何事?”
“换了。”陈栖忆下巴努了努,朝着池念森躺着的方向。说完,许是倦了,抬步就往外走。
池念森心中暗笑,终于把这死鬼给赶走了。虽然有点不厚道,但自己毕竟是受害者,陈栖忆拿自己没办法。
小厮也挺诧异的,很少见自家大人带人进来,还是带入自己的房间,如今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让他看看,这是哪方神圣?
他走近,眼见着床上这笑意盈盈地躺着一位公子,面目很是俊秀。见着人来了,连忙招手示意:“来来来,到我这里来。”
小厮也迷迷糊糊地,噔噔噔跑过去:“公子有何吩咐?”
池念森笑得和娇花一样,眼眸中似有星辰一般。小厮眨眼看着迷糊,盯着他瞅个不停。
池念森把人叫到跟前,一手掐住他的肩,把人搂到身前来。小厮受宠若惊,以为这俊朗公子是要对自己行什么不轨之事,他红着脸,小声道:“公子、公子这样不好吧?”
池念森斜嘴笑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话间,掐肩的手愈发重了,小厮的脸阵白阵青,两只星星眼带着些许惊讶瞧着面前的人。
池念森故意和他挨得很近,将他已经僵硬的背脊拉过来,往他耳边吹气,坏笑道:“乖一点,告诉我。你家大人是不是……啧……喜欢男的?”
小厮一愣,这问题如五雷轰顶一般砸向他身体,在他身体里的炸弹弥漫开来,他颤抖着厚嘴唇,因为右手掐着他肩膀,半边身子已经麻了。
池念森还是温柔地看着他,下手却愈来愈重了。
“没吧?小的实在不知,此乃大人私事。”
“真的么?”池念森死死盯住他,分明是不信的。
小厮慌了:“这……这我真的不知道啊。大人不过是常和好看的少年待在一起,小的怎么知道他的,他的……”
池念森捧腹大笑,自己穿进去的真是本狗血小说,里面人物智商都这么低吗?
小厮却不懂他,傻了一样般愣了一愣。
池念森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于是松了手,小厮如释重负。如今他知道了,这公子也就看着温柔,内里城府极深,自己还是安静些为好。
“好了。”池念森虽觉得胸口还有些痛,但应该也碍不着事,于是他站起来,随便拿了件陈栖忆的外套,在小厮惊呆的目光下往身上一套。
“你干吧。我不烦你。”
池念森知道此时陈栖忆估摸就在门外候着,估计没真的离去,毕竟这就是他的房间。既然现在逃不走,池念森干脆摆烂,寻了处椅子坐着,眯着眼看小厮忙活。嘴里仍然不闲着,动不动就找他搭话。
“你家大人最近都在干什么?”
“办案?小的不知。”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小的母亲就是在陈府当差的,因此小的出生就是陈家的人。”
“哦……”池念森长叹了一声,脑中思考着对策,“我看你现在也有十几岁了,在陈府待了这么久,肯定对这里很熟悉吧?”
“熟悉不熟悉不知道,但路总是识得。”
池念森一讶,没想到这人主动把话题引到他想问的来了,于是他顺藤摸瓜,笑着问道:“也就是说,你知道这里有几条路可以出去咯。”
“这里只是陈家的一个分府。”小厮竟然没觉得什么不对的,“路也不多,就这么几条。”
池念森大喜,正欲再问,门突然被打开了。
他抬眼往那里看,陈栖忆正站在门口,面色淡淡的回望他。
池念森挑了挑眉,识趣闭了嘴。
“不就收拾一下,怎么这么慢?”
“小的知错,大人稍等,马上马上。”
池念森歪头看着他走进来,也不发话。反而是陈栖忆主动开口:“我和池家联络了一下。”说着,又看向他。
那人没什么反应:“哦。”
“你房间不会出什么事了。我命人收拾过。”陈栖忆抬步坐到他对面,“你这几天,就留在这。没有我点头,别想着出去。”
“嗯嗯。”池念森早知如此,倒也不是很惊讶。
“那我睡哪?”
“有人自会安排。”陈栖忆正色道,忽地,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坏,“你不是想睡我么?机会来了。”
池念森忍不住白眼一翻,感觉有点被自己恶心到了,回道:“不必了,在下寂寂无名,只是个纨绔,不敢肖想大人您。”
小厮只觉得背脊发凉,收拾妥当后,脚步不敢再多停留,匆匆关门离开。
池念森确实被留下来了。
翌日。
早春的微薄阳光洒入房内,打在被褥上。早燕立于窗外枝头,在新绿中转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和风习习,日光可人。
唯有放门口立着一人。
“陈大人。”那人开口。嗓音粗涩,口齿不清,甚是难听,简直不愿让人再听到这种声音。
“来了。”里面的人回应道,不多时,只见陈栖忆衣发微散,只披了件薄外衣就开了门,分明是刚睡醒:“何事?”
那人着了一身黑,见有人开门,连忙把目光低下,怀中掏出一封信件,恭敬道:“这是密旨,大人请收。”
陈栖忆眸光一眨,天生警觉的他立马把那人拉入房内,进了隔壁书房。
二人坐定后,那人率先开口:“皇上叫我连夜送来。”
“你是御史台的人?”
“是。”那人点头,“行动机密,无法摘下面纱。还请大人见谅。”
陈栖忆狐疑地盯着他看,且不说信不信,只问:“御史台出事了?”
那人凛冽眼神一闪,示意陈栖忆不要说出来,只是将手中信封递过去,缓缓道:“大人一看便知。”
陈栖忆睨了一眼,也不怕,把信件拿在手上,前面背面检查过一番,见没什么问题后,便将其打开。
“这是密旨。”那人用粗劣的嗓音又说了一遍。
陈栖忆朝他笑了一笑,“麻烦你以后少说话。听了心烦。”
那人不言语了。
这是封急信,分外火急的那种,陈栖忆凝眉看着里面的内容,久久不语。
上面写着什么?请看:
知晓卿在江州办事,甚是辛劳,朕表示欣慰。朝里近日来无甚大事发生,卿不必挂念。除了办案,卿也当留意江州官员豪杰。若有需要,随时向朝廷上书。愿卿早日结案,速速归来。
署名还盖了章,是皇上亲笔。
陈栖忆看完后还是不说话,对面那人等得也心累,但方才还得了命令不让说话,于是也就没开口。
“拿纸笔来。”
不久,书桌上便已摆好。
“花不了多少时间,”陈栖忆边写边说,“你便等我一等。”
那人立即拱手,目光自觉移开,表示无妨。
陈栖忆写好后就寻了处信封,严严实实密封好,交还给那人:“务必快去。别让皇上等久了。”
“是。”那人接过信封,没再多说什么,告了别后径直向门外走去,脚下似有轻功,不一会就没了影。
与此同时,池念森才从睡梦中醒来。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也不知在想什么。忽然,他坐起身,简单穿衣洗漱后就大摇大摆的往门外走。没有一点做客的样子。
立马就有小厮走上来,陪着笑问他要吃点啥。
“着什么急啊。”池念森左顾顾又看看,“你家大人死哪儿去了?”
“在书房,方才有人找他。现在应该没事了。”
池念森在吃饭和损陈栖忆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想犯个贱,命令小厮现在就带他去书房。
小厮不敢怠慢,弯弯绕绕后则来到了陈栖忆的书房处。
池念森默默记了路线,迎面就见到陈栖忆刚从房里走出来,已经换了衣服,一副人模狗样的样子。
“吃了吗?”
“诶。”池念森准备开始他的长篇大论,“没呢。主要是没啥可吃的,陈大人平常就这样清汤寡水的吗?难怪气色不好,昨晚几个少年陪你?”
陈栖忆当即黑了脸色,不想理他。扭身就往膳房走,只留下池念森在后面笑出内伤。
陈大人虽生气,但也不可能不给这人东西吃,今天看有人陪大人一起用饭,厨师喜笑颜开。是以今天用饭特别丰盛,什么新鲜菜品一盘一盘地往桌上端。池念森笑都要笑死了,不住地朝厨师道谢。
陈栖忆简直拿不了筷子,感觉自己的脸已经掉于地上被粘牢。
这人真是他?怎么这么烦。
“吃就好好吃。”陈栖忆耐住性子,朝他说道,“你尝尝,那个好吃。”
池念森突然受到来自御史大夫的温柔对待,有点诧异,打量了他一阵,抿了抿嘴:“说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什么要求我的?”
“求你?”陈栖忆一乐,“你一个纨绔,有什么好求的?”
“不然不然,”池念森看着桌上的吃食,撩起筷子就夹了个大虾丸子放进嘴里,丝毫不拘束。咽尽了道,“以你的性子,没用就扔,有用就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不肖也是有幸,竟也算有用之人。你说好了,我又不把你怎么样。”
陈栖忆把筷一撂,向椅背上一靠:“恰被你说准了,的确有事。”
“嗯。”池念森突觉得这个虾丸子蛮好吃的,以前他常大荤大油,穿越后都是清淡为主,今天好不容易开了荤,想着御史大夫背地里应该也贪了不少,自己多吃点估摸着也没啥事,于是又夹起大虾丸子往嘴里送。
“你说。”陈栖忆含笑看着他,“那戏子和你有没有关系?”
池念森很是不屑,微恼道:“我虽是个纨绔,但没花天酒地到那种地步。陈大人多想了。”
“哦,是吗?可是有人告诉我那短命戏子和池琴是好姐妹呢。”
池念森握筷子的手一顿,瞬间心中就想出了数十种可能,嘴上说:“嗯?这我倒不知道,陈大人听错了吧。”池琴是池念森的大姐,多年前就已出嫁,很少回来。
陈栖忆耸耸肩,玩弄着手中玉佩,满不在乎道:“非也。我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景初何不随我去走一趟,看看到底是谁听错了。”
最后那三个字他咬字极重,池念森非常有底气怀疑他是有了大进展,并且和自己脱不了关系,而且极有可能这消息对他不利。
难道真的是他们?池念森想。
无论如何,陈栖忆都不可能放过他,但如今给他看医生,还给大虾丸子吃,真的是一个御史大夫对待一位嫌疑人该有的态度?
他愈想愈不对劲,不禁又瞪着陈栖忆看。正好对方也在看他,两双深黑的眸子相遇,竟在单薄的空气中冒出点无形的火花。
他率先一笑,“大人丰盛款待,在下感激不尽。大人既有求于我,做人的怎能不帮?刚好,我闲来无事,就随大人走好了。”他倒要看看,是谁扰了他清净这么久。见陈栖忆的模样,似也不像想杀他。看来自己的穿越之旅还结束不了,那就浪得几日是几日,能添多少乱就添多少乱。
“池公子爽气。”陈栖忆笑了笑。
戏子是青楼的人,是近几年当红的艺伎。他们虽是敌对,但在此时也暂时谈和,不论这些个人恩怨情仇,了了案子才是正经。
青楼早有探子来访过,没发现什么问题。陈栖忆觉得这是一场暗中的江湖斗争,没必要再去一次。
池念森却摇摇头:“那戏子生前的主顾虽是几个江湖中人,但死得怪异,加之又有李肃一事,保不准是另有其因。大人别太掉以轻心。还记得那李肃说过什么?他说百姓为给那刘乡绅建房子死了不少。”
陈栖忆本是悟性极高的人,见他这么一说,渐渐明白过来:“你是说这房子也由此案有瓜葛?”这点他倒是没注意,前几日审李肃的时候,把他的生平事例、家庭背景、科举功名翻烂了也找不出一点不对劲。于是他猜测,或许是自己想多了罢。可池念森有另一番解释。
“可能。”池念森淡笑道,“可能性太多,毕竟牵扯到人命。或许这是一回事,或许只是巧合,谁也说不准。陈大人,这次你且听我一回,便去一趟玉钗楼,左右不会亏的。”
陈栖忆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没想到啊,纨绔还挺聪明的。”
“过奖。”
有他这么一说,二人便来到玉钗楼——江州最有名的青楼兼酒馆。
白天是酒馆,晚上则是青楼。
现在时候还早,昨夜在此留宿的人玩得尽兴,大多还都在床上搂着艳丽姑娘呼呼大睡。因此而人进去的时候,座位倒也不是很满。
突然,二人也才刚刚坐定,不知谁在喊:“酒保!”
今天4500!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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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新春羽衣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