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迟魂梦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礼成

贞南叫了南玉三声才得到回应，又见他眉目间似有愁色，以为他后悔答应这门亲事，心有不忍，话到嘴边却说不出。

“签婚书了！”

最后还是南旋忍不住喊了一声，语气中透着几分恼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这老七怎么回事？连这么重要的场合都能走神？

这时，兆义在一旁不冷不热地讽刺道：“看七殿下这样子，似乎并不是很想签下这份婚书啊！”

南玉这才醒悟过来，连忙行了礼赔罪：“能与甯姜师姐结亲，是何等幸事！我只是高兴过了头，竟有些恍惚。”

订婚礼仪官神情肃穆，从身旁侍抬着的托盘中拿出一条红色的水晶柱，将其悬于空中。

水晶柱仅寸余长，润泽剔透，顶部中心散发出一缕金红色的光芒，在半空投射出一篇金箔刻字的誓词：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

礼仪官庄重地念完婚书后，道：“请新人沥血以誓。”

南玉微微一顿，抬眸看了甯姜一眼，她神色平静，仿佛这婚书与她毫无干系。

南玉垂下眼帘，终是迈步上前，指尖灵力涌动，逼出一滴殷红的血滴在水晶石上。

甯姜随后上前，同样将指尖的血滴在了水晶石上。

两滴血缓缓相融，红芒轻跃，只见空中悬浮着的的婚书下方多出了两个名字：玄牝南玉，玄黎甯姜。

而后，相融的血滴一分为二，渐渐渗入水晶石中，形成两个红色的小点定格在水晶石柱中心。

空中投射出的婚书随之消失，水晶石柱从中心裂开，竖截而断，分成两块对称的半柱体。

礼仪官恭敬地拿起两块婚书，分别递给了南玉与甯姜，对着众人扬声道：“礼成！”

仪式结束后，兆义在宫殿宴请款待了玄鸟、玄虎两族的皇族宾客庆祝。

席间，南玉与甯姜同桌而坐。前者留意到身旁的师姐只是在得知南旋已将夔牛收服时，显露出一丝讶色之外，就一直沉默寡言，面对满桌精致的菜肴也毫无兴致。

好不容易等南旋讲述完她曲折坎坷的伏魔经历，将注意力转移到美食上后，南玉才趁机悄悄地拉着甯姜的手，低声道：“跟我来。”

甯姜抬眸看了他一眼，虽不知他要带自己去那里，却也没有拒绝，任由他牵着走出了殿外。

一路沉默无言，最后，他们来到黑水河岸。

山谷幽静，河水潺潺，荧荧发光的仙草灵花随风摇曳。河中的玄光鱼似乎感知到有热闹可看，都纷纷聚集在岸边，一簇簇闪烁流动的蓝光，如同河中绽放的灯花。

“师姐，你还记得上次在思过崖看过的烟花吗？”

甯姜微微点头。

南玉轻笑，掌心一团灵火升起，飘向前方。

甯姜原以为是石头的黑影被灵火点燃，引线燃尽之后，一簇火光喷向高空，随着一声清脆的‘嘭’响，一朵炫彩艳丽的烟花在她面前炸开，紧接着又是一朵……

南玉转头看她，她神情认真，火光映在眼底，唇边浅浅的笑意并不易察觉，他心下一动。

不过，烟花很快就放完了，甯姜却仍旧仰望着夜空，似乎意犹未尽。

“这是上次我没用完的，所剩无几，但也能应个景。”南玉轻声道。

甯姜收回目光，看向他，问：“应什么景？”

南玉羞赧一笑，眼底却尽是温柔：“今天……是我们定亲的好日子……你以后就是我的……”

未婚妻子，南玉没好意思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这一天来得太突然，令人措手不及，更何况是甯姜，也许她还难以接受这样的新身份，怕唐突了对方。

他顿了顿，改口说道：“反正，从今天起，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你保护我？”

甯姜愣住，从小到大，她接受的教导都是要坚强上进，要保护玄虎族，保护幽都玄族。就连今天得知要与南玉订婚后的第一反应也是肩上又多了几分责任，未曾想，还有人说愿意保护她。

南玉见甯姜神色略带茫然，误以为她在质疑他的修为，便掌心一翻，变出一根精美的彩羽，炫目的色泽由黑渐变至紫，随着月光的流动变换着光影，熠熠生辉。

“方才那些聘礼是玄鸟族给玄虎族的，而这个，”南玉将羽毛递到甯姜面前，“是我南玉送师姐的聘礼。”

甯姜接过羽毛，轻轻转动着羽轴，溢彩流光，灵气十足，她不禁赞叹道：“好美……”

南玉得意地笑道：“这可是万年难遇的九色玄鸟身上最漂亮的一根羽毛。”

“你的羽毛？”

南玉点头，“这根精羽不仅漂亮，也是一个护体神器，你若是遇到危险，它能帮你抵挡部分灵力攻击。而且，我能感应到它，你若是想见我，可以用它召唤我。”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喜欢吗？”

“嗯。”甯姜微微点头，合上手心，悬在掌心的羽毛化作一抹流光消失，这表示她收下了这份礼物。

“谢谢。”甯姜淡淡说道：“不过我并未准备回礼。”

“不用！不用！”南玉忙摆手，“师姐，答应与我订婚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甯姜闻言，微微一顿，随即露出一抹极浅的笑意。

这抹笑意虽短暂，但南玉还是捕捉到了。他心中慕地涌上一股欢喜，仿佛此刻，他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玄鸟。

“师姐，我知道这场婚约，你并非心甘情愿，但是我会努力的！师姐，相信我，我绝不会让你后悔的。”

甯姜怔怔地望着南玉，没有回答。

其实当她得知要与南玉订婚时，她并没有想过什么愿与不愿，这是兆义的要求，而她从未想过对此她还可以有‘不愿意’的想法。

翌日清晨，南旋在返回神雷玉府之前去了趟益寿居。

她到的时候，端木青堂正在院子里浇花，“怎么样？这里不比你那个山洞差吧？”

后者闻声抬头，见到来人，先是一怔，随即慌忙地放下手中的水壶，走到她面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她一拜。

南旋见状，正想问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的时候，就听见他道：“端木青堂见过帝姬殿下！”

南旋忍俊不禁，“你这是怎么了？行如此大的礼！？”说着，她弯下腰将人扶了起来。

“昨日，听师傅提及，才知殿下是幽都山的帝姬，我此前言行上多有冒犯，还请帝姬恕罪。”端木青堂神色惶恐，不敢与她对视。

“我还以为什么事！”南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你这小花妖！这里是仙界，没有人界那么多的尊卑缛节，你以后见了我不用这么多礼。”

“是。”端木青堂唯唯诺诺地点头。

南旋见他这副呆傻的模样总是忍不住想笑，“怎么样，在这住得可还习惯？须尤那老头呢？没有亏待你吧？”

“师傅去巡视末桑树了，他待我很好，这里一切都不错，多谢殿下关心。”

“那就好。”南旋松了口气，目光在四周逡巡了一圈，感受着充沛的灵气，想着端木青堂在此修炼定能有所成，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我要回神界了，走之前来看看你。”

“殿下要走？”端木青堂微怔，眼神中似有不舍。

“是啊！”南旋叹了口气，嘟着嘴哀怨道：“哎，我也想在幽都山多待几天。”

“那殿下何时归来？”

“下次休沐得等到四十年后了。”

“要四十年这么久？”

南旋点点头，“好啦，你在这里好好跟着须尤修炼，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能有长进。”

端木青堂神情一凛，郑重地说道：“青堂定不负殿下期望！”

回到神雷玉府后，南旋不想独揽收服夔牛的功劳，但南玉和甯姜还是觉得应该如实禀报御雷天尊。

天尊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对南旋的能力给予了肯定，但同时也责备她擅自行动过于鲁莽，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没有奖赏，南旋并没有很失望，因为可以堵住那些在背后嚼舌根人的嘴，她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而南玉自从有了名分，对甯姜的殷勤，用南旋的话说，就是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第一个‘发指’的人，就是甯姜。

这日，结束完一天的修习课业，幽都三人回到了霓霆院。

南旋正想跟南玉说什么，只见他屁颠屁颠地跟着甯姜回了房间。

“哎，花喜鹊，尾巴长！”南旋嘟哝道，而后觉得十分无趣，看到院中的圆桌上摆放着果干，便坐下来吃。

自从南玉订婚后，她就常常被撇下。有时候看到南玉费劲心思讨甯姜欢喜的样子，她不禁思索情爱一物如同蛊毒，着实可怕，可南玉为何如此沉溺不能自拔？正胡思乱想间，忽闻一声大叫。

“啊……！”

寻声望去，是从甯姜的房间里传出来的，随后房间门被猛地打开，南玉被推了出来。

“你以后别再跟着我了！”

随即‘嘭’的一声，门被关上。

“师姐！师姐，你开门，我错了，你开门，我给你认错！”

南玉敲了半天门没有回应，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一回头就看见南旋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

南旋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你可真厉害，我认识师姐几百年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她发火。”

甯姜平时虽不苟言笑，但也非性情暴躁之人，能对南玉发这么大的脾气，应该也是忍耐到了极限。

南玉走到南旋身边坐下，后者递了一块果干给他，他垂着的头摇了摇，叹了一口气后说道：“我不过……不过是倒了一杯茶递与她，她就生气了……”

他抬起头，望着南旋，问道：“小八，你说，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怎么师姐现在这么厌恶我？”

“你啊！就是做得太多了！天天黏着师姐，她能不烦吗？”说完，南旋把手中的果干塞进了嘴里。

“可是，咱俩以前不也天天黏在一起，也没见你这样啊！”

“那怎么能一样？咱俩是血脉相连的兄妹，从破壳就天天在一起，习以为常。可师姐不一样，她从小就一个人，就算之前跟我们走得近些，但她大多数时候还是习惯独来独往。你这自打订婚后，就像她尾巴一样成天跟在她后面，让她一点独处的空间都没有，她能不烦吗！？”

“原来是这样……”南玉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要不是你求族皇去提亲，师姐指不定……”南旋顿了顿，及时止住说出更让南玉伤心的话，话锋一转：“也不知道族皇用了什么法子逼得玄虎族皇就范。”

“我知道，师姐本就对我无意。”一想到这个，南玉更加沮丧了，抓耳挠腮地说道：“我该如何是好……”

“我教你！”

南旋勾了勾手指，南玉便将耳朵贴了过来。

“师姐对‘尾巴’肯定没什么兴趣，她这样的应该对修为高的人更容易动心，你就好好修炼，等哪天修为超过她了，搞不好她就愿意多看你几眼了。”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超过甯姜的修为，谈何容易？南玉觉得南旋就是在嘲讽自己，“要等我的修为超过师姐才能得到她的垂青，那得猴年马月？”

“猴年马月，也比永远没有机会强啊！”

南玉觉得南旋说得有道理，这些年他为了能追上甯姜本也没少努力。甯姜修炼向来勤奋，要想超过她的修为，只能是焚膏继晷地修炼了。

半年后，三人再次接到一个去人界追捕山妖任务，需要共同执行。在征服山妖的过程中，南玉的表现着实让甯姜都吃了一惊。

不仅是南玉，就连南旋的修为也提升了不少。

任务完成后，返回的途中，甯姜忍不住问南玉：“这些日子，修习课业结束后就不见你人影，你都是在修炼？”

“嗯。”南玉故作沉稳地点了一下头，殊不知心里欣喜若狂，这段时间的努力果然凑效，师姐都主动找他说话了！

虽然他目前的修为与甯姜还是有些距离，但她终于主动跟他说话了，看来小八说的是对的。

甯姜之前还以为自己对南玉发脾气，伤了对方的心，课后也不会来缠着她了。少了条‘尾巴’确实清净不少，可还是担心这条‘尾巴’会因伤心过度，从此一蹶不振，还想过要不要去安慰一下他，但又碍不下面子。不过，现在看来，自己果然多虑了，‘尾巴’已经化悲愤为力量，短短时间内，修为居然高出了一个境界。

“这段时日不怎么见你，你也在修炼？”南玉发现南旋的修为也提升了很多。

“你才发现啊！自从你订婚后，撇下我一个人，无聊得我只能用修炼来打发时间！”南旋愤愤地说道。

闻言，甯姜心中暗想，这两只九色玄鸟天赋果然过人，短短时日就能突飞猛进，自己得须更加努力才行。

之后，这三人就在暗中较劲，背地里各自努力，等到每次外出任务的时候才展现实力，一旦发现有人进步比自己快，回去又是一番苦修。

转眼间，三十八年过去，幽都三人从最初同门口中的关系户变成了神雷玉府的优等弟子，再也没有人质疑御雷天尊的眼光了。

天尊对他们三个人也很是看中，准许他们提前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