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迟魂梦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尊主

看着下坠的齐意，柯延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他用灵力将她吸过来，揽住她的腰，在空中灵巧地一转，将自己垫在下方。不料，齐意一掌袭来，他一时吃痛，运力飞行的灵气瞬间被打散，开始往下坠。

齐意借着刚才给柯延的这一掌之力，飞回了悬崖之上。

“柯延！”

南玉惊呼一声，眼见柯延即将触地，一团巨大的白色茸球，腾空一跃，铺平展开，接住了他的身体。但他还未来得及看清那团白色是何物，就被齐意的袭击打断了。

齐意的双目布满黑色浓烟，难辨情绪，但飘荡在她身后的天晔光鞭杀气腾腾。她重重地将光鞭挥向南玉，后者闪身躲避，却还是被天晔鞭稍击中左臂，旋即出现了三条灼烧的伤痕。

南玉忍痛拔出虹羽剑，刺向齐意。

齐意挥出天晔，电鞭连人带剑高高卷起，而后重重抛下，剑被甩到了悬崖之下，南玉则滚落到地上。他的手、腹、背和双腿都被天晔灼伤，动弹不得。

齐意并不想放过他，步步紧逼。南玉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眼见齐意朝自己挥着天晔的架势，想着自己是躲不过了，便闭上的双眼。

他等了片刻，对方却没了动静，睁眼一看，齐意竟晕倒在了地上。

“尊……尊主，你怎么来了？”

南玉看着那个打晕齐意的人，奄奄一息地说道。

对方不由分说地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我要再不来，你的小命就交待在这里了！”

此时，柯延乘着刚才的白色绒球，降落在二人身旁，他看到南玉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赶过来扶他，“你怎么样？”

南玉虚弱地一笑，摆摆手道：“死不了。”

柯延的视线移到躺在地上齐意，疾步过去抱起她，试探到她仍有鼻息，心头稍安。

他身后那只巨型的白色绒倏地缩小，变成了一只小熊猫跑到齐意身旁，用头蹭着她的手。

“放心！她没那么容易死。”一个冷冷的女声想起。

柯延抬头看了一眼说话者，对方身着黑色暗光华服，头戴缀满了玄色宝石的发冠，气场强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而她身上散发着霸道的邪气，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你是谁？”

对方瞥了他一眼，未作回答，转而看向南玉，说道：“魔气已经四溢，得尽快离开这里。”

南玉点点头。

这时，柯延怀里的齐意醒了过来，她摸着刚才受到重击的后颈，皱眉问道：“柯延？我这是怎么了？头怎么这么痛？”

“你都不记得了？”南玉愤恨地看着差点要了自己命的齐意。

齐意头一歪，疑惑地问道：“记得什么？”

南玉抬了抬胳膊。

齐意看到他脸色苍白，身上到处都是皮开肉绽的烧伤，她站起来走到他身旁，诧异地问：“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南玉瞪了她一眼，然后气得扭过头，“天晔打的。”

“天夜？”齐意回头看见了陌生的黑衣女子，“是她打的吗？天夜，这个名字好熟……”齐意思索着，垂眼看到了手上的镯子，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好熟，和我的天晔发音一样。”

“不是发音一样，就是你的法器——天晔，它的光鞭！把我烧成这样的！”南玉刚才吃了药丸，恢复了一些，此刻也有了站起来暴躁咆哮的力气。

齐意将手抬到眼前，惊愕地看着它，“天晔……”

“对！就是它！刚才你被魔化了，两只眼睛冒着黑烟，拿着天晔想抽死我。”

“我？！”齐意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一切。此时，她感觉到脚边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在蹭她的腿，定睛一看，是只可爱的小熊猫，背上还有一道显眼的烧痕。

“圆宝！”她搓揉着它的小脑袋，“你怎么在这儿？”

“刚才我摔下悬崖，是它救的我。”柯延对齐意解释道。

“哇！圆宝，你好棒哦！还会救人！”说着，齐意亲了亲它的额头。

圆宝哼哼两声，乖巧地回望着齐意。

“走不走？”黑衣女子催促着南玉。

齐意寻声看去，然后低声问柯延：“她是谁？”

柯延摇摇头，“问他。”他指了指南玉。

“她……”南玉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我是他的主人，虞渊宫宫主甯姜。”甯姜说话的语气温和，不似她的外表那般冷漠。

“主人？”齐意不可置信地望着南玉，“你不是神鸟族的吗？原来你是一只宠物鸟啊！”

南玉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她是虞渊宫的尊主，是虞渊宫所有人的主人！”

“哦……”齐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是不是逃跑出来的，现在你主人来捉你回家了？”

齐意话音刚落，只见一只通体乌黑形似燕子的大鸟，拖着两缕细长的尾羽正向他们飞来，它停落在甯姜的身后，站定后估计有四米多高。

大燕子俯低身体，甯姜飞身骑了上去。

南玉靠近它，伸手摸了摸它的翅膀，“看见没？这才是宠物鸟！是吧，冉由。”

大燕子低头蹭了蹭南玉的手，看得出它十分喜欢南玉。

“我们走吧。”甯姜跃上鸟背，对南玉说道。

“好！”南玉应着，飞上鸟背上坐在甯姜的后面。

“你这就要走了？是要回家吗？”齐意问。

南玉调笑道：“你把我伤成这样，我不得回家养养伤啊！”

齐意满怀歉意地说：“我完全不记得了我被魔化了，你身上的伤……对不起啊！”

大燕子展开翅膀，准备起飞。

南玉摆摆手，对齐意说：“算了，也不能怪你，我走了！”

离别来得有些突然，齐意还没做好准备，似乎也有些不舍，她对着远去的南玉喊道：“那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吗？”

南玉在鸟背上挥着手，“有缘再会！”

齐意腾出抱圆宝的一只手，朝南玉挥了挥。直到他们远去，她才放下手，叹了口气。

帅哥走了。

虽然南玉只是一个游戏里的NPC，但是多日的相处，齐意觉得他性格不错，很适合当朋友。

“怎么？舍不得？”柯延冷冷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齐意点点头，“我觉得南玉人还不错！”她转头看向柯延，“你说，这个游戏世界里的人，真的都是假的吗？他们的自我意识是与生俱来，还是系统设定的？”

柯延的目光也随着大燕子飞向了黑暗中已经模糊了界限的海天交接处，“‘与生俱来’和‘系统设定’有什么不同吗？”

“你懂我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他们NPC所做的，是不是就是他们想做的。”

柯延转身看向齐意，与她目光相对。长久的凝视，令齐意有些发毛。

“你干嘛这种眼神看着我？”

柯延一脸严肃地问道：“你现在所做的，是你想做的吗？”

齐意微微愣住，揉着圆宝毛茸茸的脑袋，思忖片刻后说：“我想做的？我是被迫穿越到这个破游戏里的，应该算身不由己吧！”

柯延再次将目光投向远方，沉声道：“所以，我们和NPC也没太大的区别，出生、角色和经历，都是设定好的。”

齐意沉思少顷，对他说：“你别那么悲观，起码在真实世界，如果出生不好，我们还可以通过努力奋斗，过上我们想要的生活，可以选择我们想要的方式去度过我们的一生。”

柯延看向齐意，眼神多了些许温柔，“你又怎么知道，你的那些奋斗、你想要的生活和你的选择，不是系统安排好的呢？”

“嗯……”齐意被问住了。

柯延笑了笑。

“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柯延摇头道，目光再次看向大海时，大燕子已经消失。天际处，破晓的光亮渐渐渲染天际，让刚才还在黑暗之中不分彼此的海天顿时界限分明。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有人说过自我乃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认识自我都很困难，还要搞懂这是否和‘命运安排’有关，确实有些难你了。”

“我都要被你绕晕了！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闯关，赢得游戏，回到真实世界！”

柯延挑眉说道：“我到觉得这个世界挺真实的，留在这里也不错。”

“留在这里？你没事吧？！”话及此处，齐意想起刚才南玉说她魔化过，“南玉说我刚才魔化打了他，我也打你了是吗？”

柯延眉头一皱，“你想起什么了？”

齐意摇头，她完全没有魔化后的记忆，“我就觉得你头部伤得不轻！居然想留在这个世界！”

柯延敲了一下她的头。

“哎……”齐意揉着自己被敲的地方，“你知不知道这个动作很暧昧！”

“知道。”

柯延回答得十分坦然，倒让齐意有些尴尬了，恰好一阵冷风从她身后吹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凌云宫，想起之前在里面发生的一切，有些不寒而栗。

“我们赶紧离开吧，这里怪阴森的。”

“嗯。”柯延点了点头，目光落到齐意怀里的圆宝身上，对它说：“我们走吧。”

齐意正奇怪柯延的举动，圆宝就嗖地跳出齐意的怀抱，跑出一段距离后，直起身体，变成了一只大熊猫，比刚才的大燕子还要大。

“哇塞！”齐意惊喜地朝圆宝跑过去，“圆宝你太厉害了吧！能变这么大！”

圆宝匍匐在地上，得意地看着齐意，示意她到自己的背上去。

柯延搂着齐意，飞身一转，落在了圆宝的背上。他将齐意圈在自己的怀里，温声提醒道：“坐稳了。”

齐意拽着几绺熊猫毛， “我这是在做梦吧！”她回头极其兴奋地对柯延说道：“我小时候就常常梦到我骑在熊猫的背上玩。”她拍了一下圆宝，喊道：“圆宝，出发！”

圆宝跃下悬崖，一个俯冲后，奔向了天空。

他们下方是楼台林立的岱舆城，安详而静谧，仿佛山顶上所发生的一切都与这座沉睡中的繁华小城毫无干系。

也许，它将不再苏醒……

圆宝载着齐意和柯延，跨过大海，飞往内陆，它时而冲向高空，犹如凌霄之势，时而低俯水面，蜻蜓点水般拂过水面。

途中他们偶遇跃出海面的海豚群，它们的背脊在晨曦中闪着金粉色的光芒，就像朝霞中一只只眯着笑意的眼睛。

齐意欢呼着让柯延快看，“听说看到海豚会给人带来好运欸！”

这两人，尤其是齐意，就像坐上了摇摇车不肯回家的孩子，骑在圆宝身上不愿下来，到达陆地之后他们仍漫无目地飞行了许久，直到圆宝筋疲力尽，他们才找了一个山顶降落。

因为降落在高处，山下开阔的平原，视野极佳，让双脚踏地的齐意仍有一直在天上翱翔的恍惚。

“好开心啊！想不到我在游戏世界里实现了小时候的梦想！”

齐意并肩和柯延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眺望着远处的风景，手里抚摸着怀里刚着地就睡得不省人事的圆宝，“就是累坏圆宝了。对不起啊，圆宝。”她顿了顿，说道：“我小时候特别惨，我妈特别忙，我印象中她就只带我去过三次游乐园。”

说起惨，她想起了梦中遇到的小柯延。如果那些梦是柯延的真实经历，那她是没有资格在他面前卖惨的。

“你小时候去过游乐园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去过。”柯延目光追随着一只盘旋在不远处的苍鹰。

“谁带你去的啊？”齐意仍旧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把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

“我爸爸妈妈带我去的。”

“哦！”齐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柯延转头盯着齐意，“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相信我？”

齐意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有什么好质疑的。只是……”

“只是什么？”

齐意大脑飞速旋转，两秒内给自己找好借口，“只是作为你的粉丝，从未听你提起过你的家人，有些意外而已。”

柯延笑笑不语，眺望着远方看着远去的苍鹰。

氛围顿时有些尴尬，齐意也不敢多说了，也将视线投向远处。

许久，柯延先开口问道：“你在凌云宫做梦了吧？”

齐意非常敏感地知道这个问题的深意，但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谁知对方侧过身，异常严肃地盯着自己。

“你是不是梦到我了？”

齐意心跳加快，都没怎么犹豫就给出了否定答案，“怎么会梦到你呢？那个是破茧的梦，梦到的都是我小时候的事情。

柯延神情有些失望，“我梦到了你，我还以为你也会梦到我。”

“哦……”

齐意心虚地拿出白玉瓶子喝了一口水，然后递给柯延，后者摆手拒绝。

“谢谢，我不渴。”

“不渴，也喝一点，多喝水对身体好！”

齐意硬把白玉瓶子塞到柯延手里，然后岔开话题问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柯延远望着广阔的天地，玩笑似地回道：“浪迹天涯，诛魔降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