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迟魂梦 第18章 第十八章 恶梦

齐意推门跑出几步，却愣在了原地——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卧室。

卧室中没有了齐卉新的身影，光线也变得昏暗。她回头望去，门已经紧紧合上，窗外夜幕低垂，呼啸着刺耳的风声。

齐意看到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光看身形，并不像齐卉新，这个人要瘦小得多。她悄悄地靠近，想看看枕头上的面孔。

走到床边后，她发现这人的脸被被子遮住了大半，心下好奇，便伸手掀开被子。

此时，几道电光骤然闪起，从窗户透进来的光，正好让齐意看清了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她很久没有见过了——那是她自己的脸，还是小时候的模样。

齐意一时间毛骨悚然，握着被角的手开始颤抖不止。

倏地，一声惊雷炸响，吓得她浑身一颤。与此同时，床上的小齐意也被惊醒了，她瞪大双眼望着齐意的方向，眼神茫然，她似乎看不见齐意。

“妈妈！”小齐意喊了一声。

“妈妈！”没有听见回应，她便坐了起来，提高音量再次呼唤。

等了一会儿，仍没有人回答，小齐意掀开被子起身下床，赤着脚跑往门的方向。

齐意跟了上去。

“妈妈……”小齐意跑到妈妈的卧室、客厅、厨房、厕所都转了一遍，也没有看到妈妈的身影。她的脸上渐渐写满了失落和恐惧，眼泪开始溢出，抽泣声越来越大。

这时，又一声雷鸣震响，窗户发出低沉的颤鸣，小齐意吓得赶紧跑回房间，慌乱地爬回到自己的床上，躲进了被子里。

她害怕极了，浑身颤抖着低声呜咽，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齐意站在一旁，神情困惑。

这个缩在被子里痛苦的小小自己，真的是她吗？在她的印象中，自己从小就不怕打雷的，反而喜欢看闪电在天空炸起时的景象。

眼前的小齐意是如此的无助，齐意心疼不已，她想抱抱她，告诉她不要害怕。

她走过去，轻轻掀开被子。

小齐意双手抱膝，脸庞上满是泪痕。齐意伸手帮她擦去眼泪，将脸颊上黏着泪水的头发轻轻拂到了她的耳后，静静地端详着面前这张惹人怜爱的小脸。

然而，小齐意的哭声越来越大，就像是一种无形的魔音，渐渐渗透进齐意的内心，使她的胸口涌上一股说不清的压抑感，情绪随之波动，眼泪也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可齐意却分不清自己的眼泪是因为心疼小时候的自己，还是因为内心某种深埋已久的恐惧被唤醒。

一股莫名的孤独感袭来，齐意感觉自己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独自伫立在雷电交加的黑暗之中，彷徨迷茫，伤心至极。

一瞬间，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接踵而来。从小到大的那些伤心记忆，变得无比清晰，一幕幕在脑海中聚集。哭声、喊声、争吵声包裹着她，与此同时胸前就像被压着一块重石，呼吸也变得愈加困难。

她的情绪逐渐失控，伤心变成了恐惧，恐惧化为愤恨。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尖锐的哭声了，她眼中的温柔消失殆尽，愤怒代替了一切。

她原本抚摸着小齐意脸庞的双手往下滑到脖颈上，猛然掐住。

“别哭了！”齐意瞪着一双满是杀意的眼睛低吼着，在闪电光的映衬下，她的面容狰狞扭曲，令人心惊。

小齐意被掐得喘不过气，双手无力地挣扎着，眼中满是惊恐。但齐意却像陷入了某种疯狂，口中反复喊着：“别哭了……”

霎时，雷声骤响，震动天地。

听到这雷声，齐意的理智似乎被唤醒，她歪着脑袋，眼神一滞，瞳孔慢慢开始聚焦恢复正常，看着手中几乎快被掐窒息小齐意，她吓得连忙松开了手。

她猛然往后一退，身体撞在了浴桶壁上，耳边传来了水声。

“原来是梦！”

惊醒过来后的齐意神情惊恐，胸口剧烈起伏着，心跳如擂鼓般在耳边回响着，许久才缓过来。

她发现浴桶中的水早凉了，窗外已是白昼。

她抬手按住自己昏沉的头，喃喃自语：“怎么就睡着了呢？在冷水里泡这么久，这下肯定要生病了。”

从浴桶里出来，她把冰冷的身体裹进厚厚的被子，躺在床上，脑海中还回荡着梦中那种诡异而真实的感受，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齐卉新了，最可怕的是她差点就杀死小时候的自己。

在床上辗转半晌，齐意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冷水里泡了一整晚，再这么湿着头发，恐怕会生病，于是决定起身去找柯延帮自己烘干头发。

她来到柯延的房间门前，敲了半天门，却没人回应。

她皱眉，心想：怎么睡这么死？不是说有灵力的人是不需要睡很久的吗？

“柯延！你在里面吗？快起床了！”

齐意朝屋内喊了几声，仍旧没有回应。她开始觉得不对劲，决定去找南玉和林昭。

南玉和林昭的房间门都没锁，然而，他们的屋内都空无一人。

她在林府四处寻找，一边找一边喊，喊了半天也无人回应，林府的房间都没有上锁，她一间一间地看，走了一圈，人都要虚脱了。

这宅子也太大了！

齐意心想，她喊得这么大声，就凭南玉的灵力，他若是在这里，应该早就听到了的。

所以，他们都出去了？可是出去为什么不跟自己打招呼？

不对劲！

齐意走到林府大门口，推门而出，环顾街道，人来人往，一切如常。这不像闹妖怪的样子，便又关上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回到房间，心里越来越不安，来回踱着步。

自从来到这个游戏世界，她从未落过单，柯延南玉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

难道是昨天夜里有妖魔来袭击林府掳走了小林昭，情急之下，那两个人追去救人，所以来不及告诉自己？

她在心中不断设想着各种可能性。

不对！

齐意忽然想起柯延的房间是锁起来的，而且整个林府只有他的房间是锁起来的！

与此同时，她想起可以用来寻人的末桑花瓣。

大概是还不太习惯游戏世界里的道具使用，这么重要的事情现在才想起！

她摸了摸手镯上的鸟头，召唤出花瓣，让它们分头去找南玉、林昭和柯延。

之后，她跑到柯延房间门口，果然看到了紫色花瓣在此盘旋，她从房间侧面没有关严实的窗户翻进了屋。

齐意一进屋里，目光便下意识地扫向床上，床铺干净整齐，被褥叠得一丝不苟，完全没有任何人睡过的痕迹。

她将目光转向床侧的屏风，那上面搭着的衣服——看样子应该是柯延的，屏风后面，似乎有一个浴桶，里面坐着一个人。

这是柯延吗？

齐意探头探脑地走过去，发现浴桶里确实躺着柯延。

昏迷不醒的柯延。

□□的柯延……

“啊！”齐意喊出了声，本能地捂住了眼睛。

说出来大家可能不信，就连齐意自己都难以相信，她谈过如此多的男朋友，却从未亲眼见过裸露的异性。

因为那些男朋友全都在进展到这一步之前，就已经出局了。

齐意，你冷静一点，这点小场面算什么，不就是没穿衣服的男人吗？面前的可是柯延！多少延长线求都求不来的福利啊！干嘛要害羞？

经过一番心里建设之后，她缓缓挪开双手：□□的柯延仍旧昏迷不醒。

她朝浴桶迈了两步，别过头，晃了晃柯延的臂膀，“喂！醒醒！起床了！”

她这一晃直接让柯延滑到了水里。见状，她又立马把他捞出水面。

柯延的脸色略显苍白，似乎已经泡了许久。她探了探他的鼻息与脉搏——都还在。

她又唤了几声，仍旧毫无反应，看这样子，他暂时是醒不不过来了。不管怎么样，先把人从桶里弄出来吧。

齐意费了好大劲才把人送到了床上，柯延身上好几处地方被磕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而她累得喘不上气，顺势就摊在了柯延的旁边。

等缓过来一些后，齐意侧头看向身旁的柯延，不知不觉间就看呆了，不由心中赞叹：这家伙的侧脸真是绝了！

不对，现在不是犯花痴的时候，得想办法让他醒来才行。

可自己一没有灵力，二没有仙丹，怎么才能弄醒这位呢？齐意思量再三，决定还是用最古朴的办法——看医生。

她给柯延找来干净的衣物穿上后，就到附近的医馆去请大夫。

齐意看着眼前这位据说是岱舆第一的妙医圣手的白大夫正愁眉不展地给柯延把着脉。

她焦急地问道：“他怎么样了，大夫？是不是病得很严重啊？”

白大夫头发和胡须都变白了，他的皮肤也很白，真是人如其姓。他虽然上了年纪，可精神状态却一点儿也不显老态。

他双目微闭把着脉，摇头叹气，然后起身扒开柯延的眼睛看了看瞳孔，他准备掀开被子，但捏着被角停止了动作，回头对齐意说：“男女有别，姑娘是否需要回避一下？”

齐意心想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何况现在的这个柯延还是穿着衣服的，加上担心柯延的状况，便编谎说：“没事，大夫，他是我相公，不用回避。”

白大夫点点头，将被子掀开后，在柯延全身上下几乎都按了个遍，而后对齐意说：“他并无大碍，我现在试试用针促醒。”

听大夫这么一说，齐意长吁一口气，刚才看白大夫摇头把脉，以为柯延没救了呢。

白大夫扎完针，他的小跟班开始帮忙收拾医具，似乎是在准备离开。

齐意赶忙问：“白大夫，他多久能醒过来？”

白大夫无奈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齐意瞪大双眼，“不是说他没大碍吗？扎完针不是就能醒过来吗？”

白大夫挑了挑眉，说话声音中气十足：“老生何时说过他扎完针就能醒过来？”

齐意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白大夫说的是促醒，确实没有说过什么时候能醒来。

“那他既然没病，怎么就一直不昏睡不醒呢？”

白大夫再次摇头，“现下不知病因，老生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过来给他扎针促醒。”

“每天？！也就是说他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白大夫点点头，“十有**吧。”

“十有**？！”齐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柯延怎么好端端的就要成植物人了？

难道昨晚真的有妖魔来过林府，吸走了柯延的魂魄？

“白大夫，那有没有可能，”齐意顿了顿，“他中了邪？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闻言，白大夫立即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这神情，齐意见过，就和齐卉新那些同事听到病人家属不信科学，偏信封建迷信的反应如出一辙。

齐意解释道：“我们家昨夜无缘无故地丢了两个人，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既然如此，”白大夫慢条斯理地答道：“这就不在老生能力范围之内了。”

说着，他便往屋外走去。

齐意连忙追上去，却被白大夫的小跟班拦了下来：“我师傅平生最恨怪力乱神之事，你刚才那样问，是犯了他的大忌，以后还是另请高明吧！”

“可白大夫是岱舆最好的大夫，还能去哪儿请高明？”齐意问。

小跟班摇摇头，瞥眼见白大夫已经走出院门，急忙行礼告辞后匆匆离去。

齐意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此时连风也来捣乱，从屋外钻进来，吹得她额间的发丝乱窜，令她思绪更为混乱，最后却都只能化作一声轻叹。

她转身走到柯延的床边，见他昏睡不醒的样子，想到也许他就要从此长眠下去，心情复杂而无助。

柯延……不会是回去了吧？

一想到这，齐意就更加沮丧了，要是柯延真的回去了，自己没有灵力，在这个世界生存都会变得困难，更别说通关打怪了。

如果他真的回去了，那自己是要救他不救？

他好不容易回去，若是把他救醒，让他又回到这个游戏世界，那柯延还不得恨死自己。

若不救，那万一他没回去，反而因为自己没救他而彻底死在了这个游戏世界，自己岂不是成了罪人？

现在，柯延的生死完全掌握在她手里，顿时觉得一块责任重石压向了自己。

思索良久，仍无头绪。齐意身心俱疲，最终决定什么都不要想了，回屋躺一会儿，说不定，一觉醒来，柯延自己就醒了，南玉他们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