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随遇微微一愣:“你是说把大家锁在棺材里?绝对不可能。”
“我们进入集庆的时候被警卫拦下,上了一辆大巴入城。这本来没什么,但怪就怪在,魂魄剥离的时候,我们就在车上。”程承把刚进入集庆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所以我们在想,是不是军区的命令,或者,那些警卫并非军区的人?”
“因为危险阻拦你们进城?”林随安听到了重点,皱了皱眉,摇头,“我更倾向于那些警卫并不是军区。如果军区要派人守城门,只会阻拦感染者,不会拦其他人以及拒绝个人的私有财产进入。就算进来的人可能心怀不轨,我们也不会将他拒之门外,守护百姓是我们的使命,哪怕是恶徒,也有被保护的权利。”
“为什么呀?一个坏人,不是死了刚好吗?”祝无忧好奇道。
林随安耐心解释:“但是你怎么去判断这个人是不是已经严重到可以让他去死的地步了呢?比如一个人抢劫,你可能觉得他罪不至死,那一个人非法持枪,非法造枪呢?”
伏苓:“……?”
远在临安的方休猛地打了个喷嚏,他挠挠头:“谁咒我呢?”
祝无忧尴尬地看了一眼伏苓,讪笑两下:“这不是情况有变嘛,哪能跟之前的社会秉承一样的量刑规则呀。”
“嗯,也是。那我再举一个例子,”林随安依旧语气平静,“背景就在当下,一个强/奸犯和一个恶意杀人者,你只能选择一个人去死,你会选哪个?”
祝无忧犹豫着没立刻回话。
“一个人不可能完全理智的,有人会选择前者,有人会选择后者,选择的原因可能是愤怒,可能是感同身受。”林随安继续道,“如果将判罪权利交给每一个人,在救人的时候,你一定会去想,我要不要救他?他可能是小偷,是抢劫犯,是杀人犯,又或者是其他犯罪者。一旦在救人的时候思考这些,我们就不会竭尽全力去救下一个人,反正他也可能是一个犯罪者。这样一来,会有很多罪不至死的人会因此丧命,社会会乱了套,民众将陷入弱肉强食的原始社会,我们构造了五千年的道德体系将全面崩塌。”
微风吹过残败的落叶,将它吹起又摔落在地上。
祝无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公正的人,比如军区,来统一量刑。”
林随安笑了:“嗯,你很聪明。”
林随遇插嘴道:“其实就是军区希望即使在乱世也能尊重人权,不用极端的方式去剥夺一个人的生命。罪犯也有活下来的权利,他们需要被处于配得上他们的处罚,比如枪毙啊什么的。这跟之前还是和平年代的时候差不多。用一腔愤怒去量刑,那司法公正还要不要了。”
祝无忧:“……”
林随安短暂回答了祝无忧的问题后,回到话题:“所以你们在城门遇到的,一定不是军区的人。”
他们聊上一个话题的时候,程承始终皱眉思索,闻言立马答道:“也就是说,那个警卫可能是制造幻境一方的人?可他们是怎么逃过军区的眼睛,大张旗鼓地守在城门边的?”
林随遇耸耸肩,“我们在幻境里待的时间太长了,对现在的情况到底是不了解。在这猜也没什么用,要不去看看?”
几人正聊着,伏苓耳朵动了动,突然停下脚步,侧头向一边看去。
不知从何时开始,其他四人隐隐有了以她为首的意思,见到伏苓停下,他们都下意识停下脚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边是个岔路口,破败的墙壁上爬满了扭曲歪斜的藤蔓,微风拂过,发出轻微的声响。
但很明显,那里没什么人影。
众人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伏苓为什么会看向那边,但出于对她的信任,几人还是开始飞速观察周围。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祝无忧压低声音询问:“怎么了吗?”
伏苓没说话,这是抬手示意她安静。
空气瞬间凝固下来,只剩下风吹过地面,卷起残叶的清脆声响。
在捕捉猎物的时候,耐心和预判是最重要的前提。
显然,伏苓是个合格的捕猎手,她安静地等了两分钟,那处拐角才隐隐约约发出声音。
很轻。
但在场众人都听到了。
他们紧绷着肌肉,死死盯着那处拐角。
伏苓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一改方才谨慎的模样,出声:“有不少人。”
她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显眼。
“谁在那边?”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紧接着,脚步声纷乱。
“十几个人。”程承顺着推测了一下。
很快,那队人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他们身着军装,但却衣衫破败,背负着沉重的武器,身上满是泥土和灰尘,难掩疲惫。
为首的一位男子抬手,身后的人安静下来,警惕地看着众人。
那男子微微颔首,发问道:“你们是谁?”
伏苓声音懒散,目光落在这些人身上,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测:“路过的。”
许是见他们都是新面孔,那男子暗中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误会你们了。但是,集庆现在非常危险,你们还是尽快出城吧。”
“危险?”这可和当时守城卫兵的说法完全不一致。程承对上他的目光,礼貌问道:“但我看这里也没什么感染者啊?”
那男子苦笑一声:“不,集庆的危险不在于感染者……”
他话语还未落下,侧边忽地响起一道枪声,男子下意识朝着声源处看去。
身后的战士们猛地大喊:“队长小心!”
他瞳孔微缩,努力调动着自身的肌肉,试图躲开。
但再怎么反应迅速也不可能躲过这道几乎近在咫尺的攻击。
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每一秒都显得漫长而沉重。死亡的阴影笼罩在自己身上。
他自觉,今日恐怕是要栽在这里了。
一瞬间,无数回马灯涌上心头,曾经的一切,如放电影一般在他眼前划过。
如果、如果林队还在……
“砰”。
红雾成墙,光芒万丈,与子弹撞击在一起。
那男子被撞击后产生的能量波撞到在地,风沙刮过,他愣愣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异能。
身后的人赶紧上前:“队长!你没事吧?”
但那男子却像是没听见一般,蓦地回神,转头,看向了伏苓身后的人,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眼底不自觉地涌上泪来:“林队……”
林随遇的异能他永远都忘不掉,那是队中唯一的、杀伤力最强的光系异能。
只是可惜,当年死在了那场地铁事故中。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林随遇居然没死!甚至……
他看向林随安,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喜极而泣:“随安!你也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他情绪激动,一句接一句地说着“太好了”。
程承没管他们,红雾飞速向攻击方向涌去。伏苓甩出软剑,飞身跃去。
周围寂静一片,她站在断墙上,扫了一圈,冷声道:“跑了。”
稀奇,这还是第一个从她手里溜掉的人。
伏苓短暂地升起一股躁动,想将此人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红雾也没找到什么,缓缓收回。程承摇了摇头:“跑这么快。”
伏苓跳下墙头:“反正明天他们也会去体育馆,不是吗?”
明天是林家兄妹进入幻境满七年的时间,如果他们推测得不错,那幕后之人一定回去带走他们俩的身体。
不管他们制造幻境是为了什么,像林家兄妹这么强劲的异能和身体素质,伏苓觉得背地里的人绝对垂涎已久。
那边几人已经聊了几句,见伏苓和程承走近,那男子介绍道:“你们好,叫我谢增就好。”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棺材里待了七八年,林随遇和林随安的容貌与之前相较不大,而原本与林随遇年纪相仿的谢增看上去要老了十岁。
林随安看了眼他身后面露疲惫的战士们:“能不能给我们讲讲这几年发生了什么?”
他们从幻境出来不过半小时不到,却已经察觉到了如今形势的复杂。
集庆多半是有一个民间组织与军区对抗,甚至他们的实力要在军区之上,否则这些战士们不可能这么疲惫不堪。
说到这个,谢增叹了口气,他的眉始终蹙着,如今又多了几分愁虑:“当年你们消失后,上级才研究出雨水中所蕴藏的物质,总的来说,就是被雨水淋到的人会变成异能者和无能力者中的其中一个,概率未知。在这种情况下,军区自然不可能让战士们去冒险淋雨以求一分成为异能者的概率,所以直至现在,军区中的异能者屈指可数。”
“而与之相对的,民间的异能者队伍逐步壮大,发展成为一个足以与军区抗衡的组织。他们追求极致的力量,为此不惜伤害民众。”谢增说。
这段话里的信息太多,几人愣了几秒。太多疑问想问出口,却被谢增打断:“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之后我会跟你们一一解释,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体育馆。”
体育馆?
祝无忧指着身后巍峨的建筑,愣愣道:“不就在那吗?”
谢增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脸茫然:“哪呢?”
他神色不似作假,程承抛开方才接收到的巨大信息量,皱眉反问:“所以,你们看不到体育馆?”
看来促成这一切的组织将每一步都算好了,为了安全放置身体,他们将体育馆从军区眼皮底下屏蔽。
不过这是什么异能?他们又是怎么做到的?
原先程承以为造成这一切的只好有两人——不,现在来看,起码得有三人。
剥离魂魄,制造幻境,还有创造体育馆下的那块空间。
除此以外,还有屏蔽体育馆的异能?
程承摇了摇头。
也不对,如果只是屏蔽体育馆,那军区在这里扫荡这么长时间不可能没有摸到体育馆的墙壁。
或者……他们是把体育馆也纳入了另一块空间?
所以这栋庞大的建筑才会从现实世界里凭空消失,因为它根本就不在他们所处的空间,而是某位异能者单独开辟了一块空间安置体育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