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成熟时 第42章 涉险救人

兰市东城区，一家名叫“塔西娅”的老字号餐馆。

二层包厢内，赵博坐在颜予对面，嘴里正夸耀着桌上的佳肴。

“颜先生，快尝尝！这家的特色西北菜，保你吃过终生难忘。”

颜予拿起筷子夹了块手抓羊肉，尝过后忍不住认同地点头：“嗯，确实。鲜嫩不柴，肥瘦也刚好，膻味一点儿不重。”

“是吧？！”身为兰市土著的赵博满脸骄傲，“就连DL那张吃遍全世界的刁嘴都是赞不绝口的，甚至不惜为此把巡展首站定在了这里。”

虽然早听闻这位神秘的风光摄影师是个随性洒脱的性子，颜予仍不禁失笑：

“那DL老师还真是……”

赵博眉梢轻挑，似在静候对座有求于人的这位能憋出什么样的好听话。

颜予咽下口清茶，接着唇瓣轻启，续上了后半句：“吃货的楷模啊……”

赵博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莫名觉得眼前的妙人，没准真能让某位淡姓摄影师破个例。

于是乎，他主动提起颜予所求。

“给我讲讲关于酒标设计的事吧，虽不敢保证能成，但之后见到楷模时，我可以试着多嘟囔几句。”

“那，我就先谢过赵老师了。”

颜予闻言，举起茶水杯跟对方碰了下，旋即简单地讲了讲颂卿酒庄预备和DL联名推出的老藤干红典藏系列。

吃完午饭，两人走下楼梯时，餐馆的服务员立刻迎上前。

“二位顾客，外面的雨还没有停！前台备有免费的一次性雨伞和雨衣，需要的话可以去拿。”

赵博道了声谢，尔后伸手从竹筒的五颜六色里挑了把透明伞递给颜予：“这雨下得看着可够大的，路况多半要糟。颜先生不着急回宁市的话，我们去街对面的甜品铺子坐坐？也是家老字号，等雨势减弱些再返程吧，安全第一。”

颜予抬眸望向屋外，倾盆骤雨激起了漫天轻雾，能见度直线下降。

好在，风倒是刮得不大。雨水如注但尚算安分，不致令人寸步难行。

赵博掏出会员卡到前台结账，颜予站在门边分别查看了下兰、宁两市和蒲城的天气预报。

随后，他先给虞栋栋发了条微信说明情况，接着又尝试拨通怀颂卿的电话。

“颜先生，一起吗？”

赵博走到店门口的遮雨棚下，扭头同身后人确认，“还是你有别的安排？”

“哦……”

颜予切断无人应答的通话，笑着回视赵博，“没什么别的安排，走吧。”

他们撑伞离开“塔西娅”，正打算要过马路时，被街边几个聚集在一起焦急吵嚷着的人吸引了目光。

赵博是个热心肠且性格爽朗，遂扬声问了句：“怎么，是出事了吗？”

“有辆车在前边桥洞下熄火了，人还困在车里！”一位老大爷皱眉答道。

旁边的小伙子紧跟着补充：“是个女司机，刚有人摆手劝停来着，没管用呐！

也不知她是没看见，还是压根儿没当回事，估计不太熟悉路况……”

颜予顺着众人的视线往桥洞下方瞧了一眼，尝试给出解决方案：“这积水路段看着不算很长，我租的那辆越野底盘比较高，可以去把人接出来。”

“使不得，颜先生！”

赵博抬臂拦下要取车的颜予，“桥洞那儿低洼得很，表面看着好像水不深，但实际上十辆车进去九辆栽，剩下一辆那是掉头够快。”

老大爷随即附和道：“可不是嘛！去年还淹死过人的！”

话音刚落，围观群众里的另一位便发现了被困车辆的新状况：“那个女司机好像是开始慌了，一直在想办法砸车门。这太危险了，救援人员什么时候能到呀？”

“说是得十几分钟，但现在的路况，难说啊……”

颜予往前走近了些距离，于是得以看清车内人满脸泪水的挣扎绝望。

他心神一震，埋藏在记忆深处的过往片段霎时浮现于脑海之中。

女司机的努力落空，茫然地四下张望时，恰巧跟颜予的视线撞到一起。

他蓦地回过神来，不再犹豫，径直跳入水中朝着受困车辆游了过去。

积水已经到达车辆的把手位置，颜予没有耽搁，掏出随身携带的破窗器，冲里面的司机喊了声：

“躲远点儿，护住脸和头。”

车窗玻璃很快被击碎，紧接着他打开车门，割断安全带，将人拉出车外，而后一鼓作气拖着司机游回安全区域。

围观群众扶起女子，有热心店主提议可以先把人带去她那里休息一下。

惊魂未定的赵博赶忙小跑到颜予身边，蹙眉纠结半晌，但瞧着他浑身湿透的模样，到底没忍心说重话，只叹气道：

“咱们去街口那家宾馆开个房吧，你这身衣服得快点儿换下来，免得感冒。”

颜予点了点头，把破窗器擦干净，重新收回裤袋里。

赵博将手中的伞举过颜予头顶，瞧见对方的动作后，不禁有些疑惑：“没想到，你出门竟然还会揣着这玩意儿……”

“嗯，习惯了，坐车的时候就会带上。”颜予没否认，也未说明具体缘由。

赵博仍是一贯的分寸感十足，没有继续刨根问底，只暗自觉得眼前的颜予似乎不止是个妙人，还是个有故事的妙人。

*

两人来到宾馆，颜予去前台订了间大床房，并预约好衣物的清洗烘干服务。

赵博执意把人送进房间才算放心，离开前不忘叮嘱：“赶快冲个澡吧，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就网上买个药，或者打给我。千万别客气，也别硬挺。”

颜予笑了笑，确切感知到对方的善意：“谢谢赵博哥，给你添麻烦了。”

赵博摆摆手：“这声哥我应下，但瞎客套省一省哈。酒标设计的事我尽力，有消息微信联系。”

颜予微微颔首，同对方告别，听话地没再开口道谢。

换上睡袍，将湿衣服交给宾馆服务员以后，他就去冲澡了。

等洗好出来时，才发现在水里陪他游过一遭的手机已单方面宣布罢工……

颜予无奈地摇摇头，用房间内的座机给虞栋栋打了个电话。

听筒里刚嘟一声，对面迅速秒接。

“栋栋……”

颜予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匆匆截断。

“颜颜，你可算联系我了！情况怎么样？你在医院吗？有没有受伤？”

“啊？”颜予被虞栋栋的一连串问题搞得有些发懵，“我没事，你别急……”

虞栋栋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收到你的微信后，我一直关注着兰市的天气，然后就被大数据推送了你涉险救人的新闻。

但是那上面只有一段你砸碎车窗和拖着司机游泳的视频，没有后续啊！我赶紧给你发了条消息，结果你不回。我又打电话，你还关机。快要吓死我了，颜颜！”

“抱歉呐，栋栋，害你担心了。”

颜予弄明白缘由，解释道，“我挺好的，就是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现在的雨势和路况不适合开车，没办法只能先找家宾馆住下，可能得明早再回。”

“嗯，酒庄里没什么事，不用着急回。对了，你联系一下怀庄主吧。他大概也刷到新闻了，给我打电话来着。”

虞栋栋停顿须臾，“你们是吵架了吗？怀庄主听着像是不知道你去兰市的事……”

颜予闻言一愣：“我就是……忘了跟他说。栋栋，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豆大的雨点敲打在窗户玻璃上，发出噼啪不停的声响，似要与颜予正急速攀升的心动频率一较高下。

他深吸口气，抬手拨出那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本想着能在等候接通的过程中平复翻涌的情绪，可怀颂卿嗓音传出的速度和先前的虞栋栋有过之而无不及。

“颜予，是你吗？”

“嗯。”

虽然分开不过两三天，但因为带着点不欢而散的意味，导致这一刻，颜予竟无端生出些难以启齿的矫情和委屈。

“怀颂卿，我……”

“在哪儿？你还好吗？”

怀颂卿的语调寻常，不仔细分辨很难察觉其中压抑的焦躁。

颜予清了清嗓，缓解掉喉头泛起的酸涩：“在宾馆房间，我没事。”

听筒里没有立时响起回应，于是他又接着补了句：“我很好，不用担心。”

“嗯。”

两人再度陷入无言静默中，颜予突然有点泄气：“那我就先挂……”

“颜予，你想见我吗？”怀颂卿像是几经纠结，终于开了口。

“现在吗？兰市暴雨，可能得到傍晚雨势才会减弱。”

颜予扭头瞥一眼窗外，老天爷仿佛想要为他的话提供佐证似的，落得比方才更加卖力。

怀颂卿这次没有停顿太久，继续追问道：“颜予，不要考虑诸如暴雨、路况和时间之类的任何客观因素，把所有这些通通抛开，只答你想见我吗？”

颜予清晰地感受到胸腔在随着剧烈的心跳而振动起伏，在他的沉默眼看将要被认作是拒绝的最后一瞬，张开了嘴。

“想。”

破窗器的撞针弹出又缩回，颜予指节攥紧，再度轻启唇瓣。

“怀颂卿，我有点难过，很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