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好我们的包,我去托运一下行李。”阿中一股脑将包放到她身边,顺手指了一下机场内部不远处的奶茶店,“你渴不渴?”
“报销?”
“算公司头上。”
“喝,去冰,五分糖。”
安雾乖巧地抱着两个包在原地等待,裴子懿去厕所到现在还没回来,他们这次行李并没有很多,阿中一个人背了两个大包,裴子懿只有一个行李箱,她也只是稍微收拾了一个小挎包和一个双肩包。
手机振动,低头,看清来电联系人后,她第二次选择挂断电话。
昨天晚上和裴蘅说完她要去马加里,两人在电话里吵了几句后,到今天都没再说话。
「电话都敢不接,你现在是真长本事了。」
裴蘅一分钟前发来的原话,她能想象到这人要是再见到她会用多么刺耳的话讥讽她。
安雾咬着唇慢慢打字:「飞机落地我会给你打电话解释……」
又全部删除。忍不住叹了口气。
“现在知道害怕是不是有点晚了。”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愣了一下,随即震惊抬头。
女人一头利落短发,穿着标准的黑白职场短裙衬衫,伸手拖了下不存在镜片的暗红镜框,一副冷冰冰的神情,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姐。”安雾一瞬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坐在椅子上昂着头,紧张地扣着手里的包,支支吾吾半天,最后颇为硬气地小声说,“我不会回去的。”
“嗯。”Erie平淡地点头,似乎从一开始也没打算将她带回去,只是问,“你知道家主为什么不同意你和他一起去吗?”
安雾摇头,她猜:“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去做?”
Erie神情闪动,那双冰冷的丹凤眼轻眨:“马加里很危险,裴子懿有自保的能力,你不一定有,也许你现在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那是因为你完全不了解他,裴子懿并非你所看到的那样,如果你到了马加里,家主的人是没办法保护你的。”
空荡的大厅除了她们没有其他人了,其实安雾也能察觉到一些,裴子懿的实力远超出她甚至连裴蘅也不能掌控。
“Erie姐,裴蘅要的东西,我会给他,但在此之前,我得查清楚这件事。”
十九岁的年纪,Erie那时在军营里被裴蘅选中时也是这么大,以至于她看到少女眼神时有些恍惚,太过清澈的勇敢,又与她不太一样,多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她移开目光,从包里拿出一个银色箱子,冷声:“今天不是家主让我来的,而是我怕你真的死在那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手里只有两支针剂,就这样也敢违抗他的话,真不怕他断了你的药。”
“他会给我打的。”安雾接过铁盒,疑惑地打开,发现里面安静地躺着三支针剂,微讶瞪大眼睛:“Erie姐你是从哪弄来的?”
“这是我的,暂时借给你,回来好好哄哄家主,回头还我。”
留下这句话,她转身大步离开。
“Erie,我弟弟……”
“他不是个手下留情的人,却给过你太多机会。”Erie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事,而后又慢慢离开,“可能你确实是不一样的。你弟弟不用担心,他倒不至于把手伸向一个那么弱小的人。”
安雾低头静静地看着手里的东西,以她现存的逻辑不能合理推测出Erie给她这个的目的是什么,虽然她说和裴蘅没关,但是他们的话她从来不信任,即便是Erie个人的举动,她也不会轻易相信。
“想什么呢?”
声音响起的同时,她将银箱子放进包里,转头,穿着黑大衣一副风流富二代模样的男人从一头走过来,接触这么久,安雾也掌握了不少文件外裴子懿的习惯,比如,这个人要是心情不错,总会穿很艳丽的衬衫,各种各样旁人难以驾驭的花衬衫,穿在他身上却合适的不得了。
再比如,这人不管阴晴、屋内屋外,都像个盲人一样戴着墨镜,她之前以为在耍帅,后来发现似乎不止。
“你去了好长时间。”从离开到现在,至少离开了二十分钟,抬眼,卫生间就在二十步开外的地方。
一排整齐的白牙亮出,胳膊肘抵了下她的肩头,那人挑眉:“这么一会儿就想我了?”
要是之前,安雾一定会努力解释,但现在已经习惯了他总是说些让人接不上话的言语,索性假装没听见,把机票给他:“我们该出发了。”
把他的公文包放到他手里,她面不改色地前后各背着一个大包,手里又拎着一个大包,往登机口走。
“我刚刚去给Risk办托运了。”
安雾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Risk是谁,下意识开口:“它回来了?”
一串黑色的u盘在她眼前晃了一圈:“完美完成任务回来,不然你以为我们这次到马加里怎么找到相关线索?”
安雾:“你的意思是,上次你把它放出去,是让它进去偷录像?”
恰好阿中回来,帮她分担了两个行李,裴子懿一边走一边说:“说对一半,Risk眼睛里植入的芯片有录像模式,我派它进去找了份文件,顺便把林宅大致地图摸索下。”
她没说话,心中的震惊已然快压不住,之前以为裴子懿说的话都是玩笑,至于这只青蛙,她早就忘了。
进了飞机,她正准备往后走,衣领被扯住,他问:“去哪?”
安雾把自己的机票展开放他面前,“我坐22A。”
裴子懿不禁皱眉:“不和我坐一起?”
她解释:“当时只剩两个头等舱的位置了。”
她也没想到,明明a市还在戒严,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出出进进,差点儿没订上机票。
手中的机票被拿走递给站在后面沉默寡言的阿中,又把他手中的机票拿过递给她。
阿中:“……”
安雾看着高高大大的人只是抿了下唇,抱着所有的行李朝经济舱那边走去,背影透着一丝孤寂。
坐好,她把背包放在脚下,从自己的小挎包里拿出两个包装好的蜜饯,一个自己拆开塞嘴里,另一个顺手递给身边的人:“吃不吃?”
不等他回答,正要收回来,手中一空,退回的只剩一个包装纸,安雾眨眨眼,将包装纸慢悠悠放回口袋,她还以为他不会吃这种东西。
裴子懿探头过来,将她小挎包里的东西一览无余,笑道:“带这么多吃的?跟着我怕饿死吗。”
安雾一本正经地说:“以备不时之需。”
“这里面是什么?不会也是吃的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一条缝隙,半个她高的包里,只一眼就看见密密麻麻全是泡面,还是袋装版。
“……”他难以置信,甚至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无比好奇,扯到自己脚下慢慢翻,一边翻一边数里面有几种口味和品牌。
在数到“十三”时停下,突然摸出来一个皮质的钱包:“哟,还是有件正常人的东西。”
“这个是我的。”
安雾刚想拿过来,就被躲开,他举到另一边,唇角上扬,“我知道是你的,你包里的总不能是我的。这个我能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她蹙了下眉,倒也没说反对,简单又补充了一句,“里面没多少钱。”
“那太好了,我就喜欢朴实无华的东西。”他打开,里面果真没什么钱,扫了一眼,估计五百都没有,零钱太多,看不过来,一张身份证一张银行卡,还有一层夹着两张照片。
飞机起飞的广播响起,他把其中一张老一点的照片拿出来,照片泛着黄,上面是一家四口,两个大人,男的抱着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女的则怀里抱着看不清脸的小孩,看起来很是幸福。
他指着照片里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笃定:“安雾。”
“嗯?”以为是在叫她,歪头才发现他是在指照片,有些诧异,“很像吗?”
一声轻笑:“像,也不是很像。”
把照片放在她脸旁边,认真点评道:“模样七八分像,但还是有些不同。”
安雾:“哪里不同?”
“照片里的小姑娘很爱笑,你这人不怎么会笑。”
话音落,她冷冷地把照片拿过去,看向窗外:“拍照都是可以装的。”
“是吗?”他又拿另一张照片观摩,手指在照片是勾勒,轻声,“看着像是真心的。”
飞机起飞,视线慢慢模糊起来,今天似乎不是个好天气,往日可以看到的城市全貌,今日早早就被繁云遮起来。
“那是你弟弟?”
“嗯。”她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隔着照片的两指不断发烫,“生下他不久后,妈妈就去世了。”
不知道想到什么,也或许是真的很无聊,她重新看向这张照片,自言自语:“可能有些事情你不相信。”
“我相信。”
“我还没说什么事。”
安雾摸着照片上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慢慢说:“小时候,妈妈没去世之前,我们家好像也挺有钱的,倒不是你们这种家大业大的有钱,爸爸做钢材生意,妈妈是私高老师,我小时候也坐过飞机,离开过a市,吃过很多东西。”
那段时光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的梦境,倘若没有这张照片,她真的没法分清到底是不是自己疯了,凭空多出来一段记忆。
“后来她死了,在我初三那年,死于肺癌。”她说的干脆而没什么波澜,淡定地仿佛在说一个和自己没什么太大关系的陌生人,“妈妈死后,爸爸就变了,家里到处都是空酒瓶,还能从角落捡到不知何时掉下来的牌,他经常夜不归宿,后来还带过几个陌生的女人回家,那时我小,他要是不给我吃的,我只能饿死,我要是饿死,安里也没活路。”
女孩纤长笔直的乌睫颤了颤,又从包里拿出两个蜜饯,放到他小桌板上一个,继续说:“我上完高一的暑假,一天夜里,他不知道发什么疯,跑到楼顶,什么话也没留下,甚至也没提前和我知会一声,直接跳了下去,我是第二天警察找上门来的时候才知道的,连医院都不用去,带着遗体直接去了火葬场。”
高一上完,裴子懿去了国外,他最后一次见到她,也是在那个暑假。
好酸的味道,她翻过来纸皮,发现自己吃的是乌梅,酸的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呼吸与血液的温度。
他说:“如果是我,可能也跟着疯了。”
安雾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嗯,我确实疯了,饿疯了。”
她还记得,那间屋子有多黑多暗,她翻遍了家里所有角落,只有二十块钱,没有水没有电,偶尔门外的敲门声会把她吓得躲在卧室一整天不敢出来。
她可能真的疯了。
知道爸爸死的时候她一点情绪也没有,拉着爸爸去火葬场火化的时候她一滴泪都流不出,麻木,麻木,麻木……麻木快侵占了她全部的灵魂。
她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吃东西了,哭声将她意识拉回一点,从地上撑起,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又是模糊一片。
“哭什么哭什么哭什么……”
她已经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了,也好像是过了这么久好像才发现这间屋子不止她一个人,她实在太饿了,饿得仿佛现在死去都很正常。
“姐……姐……”哭声中夹杂着两声不算清晰的哭喊。
顿时她好像被雷劈中一半,金属砸在地上的声音将她唤回,难以置信地从镜子中看清自己在做什么,跌坐在地上。
安雾说:“疯了,也就醒了。”
她转头,黑瞳宛若曜石,“你就当我在讲故事。”
“嗯。”他应着,拿着他手中的照片,“我在听故事,这个呢?这个又是谁?”
另一张照片里,是三个人,这时的安雾已经很大了,连那个看不出来脸的小孩也很大了。
说到这个,明显感觉到她整个人轻松了不少:“这个是阿风哥哥,小时候我们一起长大。”
总之就是很抱歉...这次好像真的好多天过去了,还记得前几章(但已经很多天前了..)还大言不惭说自己真的能做到两天一更,几日不见,我这个失信人员已经降级为周更用户(鞠躬..
这次其实是因为,还记得上一章作话说的高铁吗,新到一个城市因为水土不服直接重感冒,等回家后症状加重丝毫不见好转,结果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当然我也知道这只是借口啦...
前两天好像想了个小剧场,但码下这段字就意味着——我忘记啦!
要是能想起来,下章有缘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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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马加里(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