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鲁斯特效应 第3章 入局

夜色如墨，城市的霓虹在玻璃幕墙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林夕站在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前，看着四十八层高空下的车水马龙。第一天的展会刚刚结束，她却感觉疲惫得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战役。

脑海中不断浮现宋泽楷今天在展会上的样子。他总是这样，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装，衬得身形愈发修长挺拔。那张俊美的脸上永远带着温和的笑意，深邃的眼眸却藏着算计。他站在展台前时，连抬手的弧度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表演，优雅中暗藏锋芒。

这个男人，就像他身上的香水——表层是清冽的柏木香，让人如沐春风；中调却是冷冽的皮革味，暗示着掌控欲；基调更是琥珀般的温暖，却又像一张温柔的网，让人无法挣脱。

"别站着了，"程雨薇端着两杯花茶走来，茉莉的香气顿时盖过了房间里的檀香，"我们好好想想办法。"

林夕接过茶杯，在沙发上坐下。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新的投资人。Venetian Essence的撤资不是偶然，一定是宋泽楷在背后操控。他就是这样，表面上彬彬有礼地提出合作，实际上却在暗中布局，要让她无路可逃。

"听我说，"程雨薇打开平板电脑，"我列了个名单。首先是Marcel Laurent，他一直想进军亚洲市场。还有英国的Catherine Williams......"

林夕一边听着，一边在脑海中盘算。她太了解宋泽楷了，如果要摆脱他的控制，必须找到足够强大的靠山。而且要快，在他收网之前。

"等等，"她突然坐直身体，"Marcel Laurent是Essence de Paris的创始人？"

"对！"程雨薇眼睛一亮，"他这两天正好在上海！而且他一直很欣赏你的作品。"

希望如同一缕晨光，悄然照进林夕的心里。她记得去年在巴黎时装周，Marcel Laurent对她的作品赞不绝口。如果能得到Essence de Paris的投资，或许真能打破宋泽楷的局。

就在程雨薇联系Marcel Laurent时，林夕的手机震动。是顾承宇发来的消息："刚和银行谈完，情况不太乐观。你早点休息，别担心。"

她咬了咬唇。顾承宇永远这样温柔体贴，却让她更加愧疚。为了支持她的事业，他几乎押上了整个顾氏。而现在，一切都在崩塌的边缘。

林夕快速回复了顾承宇的消息，然后打开通讯录。这些都是她在法国留学时积累的人脉，有些已经在业内小有成就。她必须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一个个电话打出去。程雨薇就坐在旁边，帮她记录重点。然而，回应大多不尽如人意。林夕能听出，有些人的推脱明显是受到了压力。她太熟悉这种情况了——这是宋泽楷惯用的手段。

他总是这样，表面上优雅得体，像个完美的绅士。记者采访时，他能把"让中国香水走向世界"这样的场面话说得情真意切。可实际上，在商场上，他比谁都冷酷。那双含笑的眼睛背后，藏着多少精密的算计？

"别灰心，"程雨薇递给她一杯温水，"还有Marcel Laurent呢。"

就在这时，程雨薇的手机亮了。她快速浏览信息，脸上露出喜色："他答应了！明天中午在Le Bistrot见面！"

林夕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有些憔悴，但眼神依然坚定。她取出一支小巧的香水瓶，这是新系列中最得意的作品。喷一点在手腕上，熟悉的香气让她稍稍平静。

"对了，"程雨薇突然说，"我还联系了Catherine Williams。她下周会来上海，而且......"她压低声音，"她和宋泽楷不太对付。去年在米兰的一个项目上，他们就有过冲突。"

林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许，这就是突破口。宋泽楷在业内树敌不少，尤其是这两年，宋氏在香水市场咄咄逼人的扩张，得罪了不少人。

夜渐深，程雨薇离开后，林夕独自坐在窗前。月光透过玻璃，在琉璃瓶身上折射出梦幻的光晕。她想起了很多事：在格拉斯香水学院的日子，第一次调制出满意作品时的喜悦，还有......和宋泽楷的过往。

那时的他，西装革履地出现在她的毕业展上。183的身高，完美的比例，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气质，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他称赞她的作品有灵魂，说要帮她实现梦想。那时她真的相信了，相信他眼中的温柔，相信他许下的承诺。

然而现实是，在商言商。对宋泽楷来说，香水终究只是商品，情感也不过是交易的筹码。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几条连续的消息，来自不同的投资人，纷纷表示需要更多时间考虑。林夕苦笑，她知道，这是宋泽楷在收网了。

第二天的展会依旧人潮涌动。林夕的展台前围满了人，新系列获得了极大关注。然而她的心思却全在即将到来的午餐会上。

"看来我们的林小姐很受欢迎。"

这个声音让她心头一颤。转身，对上了那双含笑的眼眸。宋泽楷今天换了件深蓝色的手工西装，领带上的暗纹隐约可见家族的徽记。他站在那里，优雅而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托宋总的福。"她淡淡地说。

"时间不多了，"他靠近一步，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却让林夕心头一紧，"你知道，Venetian Essence明天就要开董事会了。"

他身上的香水味若有似无地飘来，是那支原型香水。林夕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却被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逗住。宋泽楷总是这样，明明在威胁，却要用最温柔的方式。

"我还有别的选择。"她强迫自己直视那双深邃的眼睛。

"是吗？"他轻笑，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展台上的香水瓶，"Marcel Laurent？还是Catherine Williams？"

这句话让林夕瞬间冷了脸。果然，他早就知道了。她甚至能想象到，他是如何优雅地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品着威士忌，一边布下这个局的。

"失陪了，"她转身要走，"我还有约会。"

"林夕，"他突然叫住她，声音里带着某种她最熟悉的温柔，"何必让事情变得这么复杂？"

她没有回头，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身后传来他低沉的笑声，像一把无形的刀，刺得她后背发凉。

Le Bistrot的包厢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白色桌布上。Marcel Laurent热情地称赞着她的作品，对亚洲市场充满信心。林夕强迫自己专注于谈判，却总觉得心神不宁。

果然，噩耗很快来临。Marcel Laurent接到电话后，态度瞬间转变。他说着公司在欧洲的项目出了问题，说着需要重新评估风险，种种借口，无非是在委婉地拒绝。

透过落地窗，林夕恍惚间看到对面大楼的玻璃幕墙上倒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宋泽楷站在那里，西装笔挺，姿态优雅。阳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像一幅精心构图的画作。然而林夕知道，这幅画的背后，是多少精心设计的陷阱。

回到酒店，她立刻给Catherine Williams发了邮件。回复来得很快：临时有急事，亚洲行程取消。

死局。

她站在展会现场，看着那些凝聚着她心血的作品。每一支香水都承载着她的梦想，却即将成为别人的筹码。

就在这时，她看到宋泽楷正站在不远处。他倚在一根罗马柱旁，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夕阳的光线透过玻璃穹顶洒落，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衬得那张俊美的脸愈发深邃。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那一瞬间，林夕仿佛又看到了两年前的那个雨夜。那时的宋泽楷也是这样看着她，眼底是她读不懂的深意。只是现在，那双眼睛里多了几分胜券在握的笑意。

空气中，原型香水的味道越发清晰。那是她亲手调制的味道，是她倾注了全部心血的作品。可现在，这香气却像一个无声的嘲讽，提醒着她即将失去的一切。

突然，林夕笑了。是那种释然的、近乎自嘲的笑容。

"各位。"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展厅。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倔强的女人身上。

宋泽楷微微直起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他就是这样，永远优雅，永远从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经过慎重考虑，"她直视着那双深邃的眼眸，声音坚定，"我决定接受宋氏集团的合作邀请。"

展厅里响起一片惊呼。程雨薇担忧地看着好友，而顾承宇的表情则瞬间变得苍白。但林夕只是静静地看着宋泽楷，目光中带着一丝他读不懂的意味。

宋泽楷优雅地走近，唇角勾起一抹胜利的笑容。他伸出手，似乎要来一个礼节性的握手。然而当他们的手触碰的那一刻，林夕在他耳边轻声说："别以为这样就赢了，宋泽楷。这不过是另一场游戏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