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 第16章 第十六章

除夕那天下午，吴小麦把大门口的春联撕了下来，撕干净。用浆糊把两边门框刷了一遍，把从村长家那买的春联贴上去。石头很兴奋，跟着跑前跑后，指挥位置正不正。等前后门和堂屋都贴好春联，过年的准备算全做完了。宁花烧了锅热水，吴小麦把炉子烧热，搬进浴房，门关严实，窗户上的放下草帘。把石头和佳禾一同放进大木盆里，天气冷，就算下午气温高，木盆水冷的慢，也不敢洗太久。等两个小孩子洗好，擦干头发和身子，穿上衣服，抱到堂屋烤火。吴娟和宁花已经坐在堂屋的炉子前烤头发了，她们两人在灶房洗头洗澡，小孩子闹腾，洗澡慢。吴小麦去灶房提了半桶热水，回后院浴房，掺进木盆里，用盆里的水从头到脚洗了一遍。石头从里到外穿了一身新，脚上穿的是刘春花新做的虎头鞋，头上的帽子也是新做的。佳禾穿的是石头的旧衣服和鞋子，小孩子长太快，没必要做新的，况且衣服、鞋子都是去年做的，没穿过几次。吴小麦三人也是换上新的里衣，外面穿的棉衣依旧是旧的，不过棉衣的里衬换成棉布了，脚上穿的也是新做的棉鞋。吴娟和宁花做鞋面的时候，往里塞了一层棉花，穿着暖和。等烤好头发，也到吃晚饭的点了。

晚上的年夜饭，中午就做好了，热在锅里，吴娟主厨，宁花烧火。蒸咸鱼、冬菇肉酱烩豆腐、炸猪皮焖冬瓜干、韭菜炒鸡蛋、咸肉炖冬笋、虾皮蒸鸡蛋羹、紫菜蛋花汤、芽菜拌海带丝、酸豆角炒肉沫、清炒白菜，凑齐十道菜，怕吃不完，每道菜只有平常的一半，菜多怕吃不完，饭也煮少了。晚上几人敞开肚子吃，除了咸鱼、酸豆角留下了，其它菜都被吃的一干二净，咸鱼要一直吃到年十五，酸豆角下饭，饭不多，大家都不敢多吃。吃完饭，洗漱过后，大家在堂屋里坐着聊天守岁，石头和佳禾玩了一会儿犯困，吴娟和宁花把两个小孩子抱回房，自己也去睡了，堂屋里就剩下吴小麦一个。吴小麦一个人干坐着无聊，捞了碗酒糟出来，加水架炉子上煮甜汤，又从堂屋里放石头零嘴的罐子里，抓了把炒豆子出来。豆子价格便宜，吴娟特意炒了一罐子给石头当零嘴，放堂屋的架子高处不许石头多吃。堂屋的架子上除了放石头的零嘴就是他的玩具，捡回来的石头、吴小麦给他做的竹蜻蜓、做家具剩下的小木块之类的，其它东西放的不多。吴小麦一口甜汤一粒炒豆子的吃着，等外面开始烧竹子，噼噼啪啪的声音响做一团。吴小麦放下碗和豆子，去院外点燃竹堆，等竹堆不再响了，用准备好的草木灰盖上，才洗漱回屋睡觉。

第二天早早的，大家都起床，收拾好，互相拜年。石头睡醒，从枕头底下摸出三串编好的新铜钱，每串九个，石头高兴的不行，在手里盘来盘去。吃饭的时候，才舍得交给吴娟，吴娟特意给石头做了个荷包，把铜钱放进去，塞石头怀里。佳禾也有三串，她不懂，抓起来就丢，宁花帮她收好。早上吃汤面，昨天的酸豆角往面里放，汤里盐都不用放。等几人吃完饭，吴小麦拿了个篮子装了五个鸡蛋，抓了把干菜，就准备自己一人去吴大力家拜年。被吴娟给拦了下来，前年宁花在家帮忙照顾吴娟，没去，去年宁花大着肚子，没去，村里人也能理解。今年再不去就说不过去，况且今年又带这么点东西过去，村里人不知道会说的多难听，吴小麦不怕，宁花当媳妇儿的难做。吴娟往篮子里多装了五个鸡蛋，放了条咸肉进去，又去小仓房拿了四块米花糖，柜子里拿了四块米糕，再装了壶米酒。收拾妥当，才把篮子递给宁花，让吴小麦带着宁花、石头和佳禾出门。吴小麦抱着佳禾，心里相当不愿意，前两年都没让进门，何必抱着佳禾出去吹风。

等吴小麦到了吴大力家，敲门叫人，罗大娘气冲冲的过来开门。看到石头怯生生的望着自己，吴小麦手里还抱着一个，骂人的话卡在喉咙里。吴大力过来，看见是吴小麦夫妻两，见罗大娘没骂人，把人往屋里领。宁花进门把篮子递给罗大娘，罗大娘瞪了吴小麦一眼，提着篮子进了灶房。夫妻两随吴大力进了堂屋，吴小麦把襁褓解开些，让佳禾透气。石头不熟悉人，紧紧抓着吴小麦的裤腿，眼睛到处看。吴大力见石头长的壮实，和吴小麦小时候长的很像，至于佳禾，看着白白嫩嫩的，一点都不像外人说的那么瘦弱。没一会儿，吴大力的媳妇儿就端了两碗糖水进来，吴大力拿着炒豆子正在逗石头。等大山、小山、大妞、二妞进来，小山拉着石头到边上玩，气氛才缓和下来。吴大力问了一下吴娟的境况，跟吴小麦聊着田里的事。等罗大娘进来气氛立马沉下来，吴小麦怕吓到石头和佳禾，没坐一会儿告辞回去。出门之前，罗大娘给石头和佳禾每人三文钱的压岁钱，塞了一个水煮蛋给石头，宁花吓了一跳，等接过篮子，恍恍惚惚的跟着吴小麦回去了。

回家一看，篮子里放了两根灶糖，四根年糕。等下午吴娟和宁花领着石头去村长家拜年，宁花跟刘春花聊起这事，还觉得不可思议。倒是刘春花笑笑说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婆母性子是难缠，但也是疼孙子孙女的。没见她怎么对大山、大妞几个的，天天指使儿媳妇儿干活，若是你嫂子不愿意干，她自己宁愿自己干，也不会指使大妞、二妞干。虽更偏疼孙子，也没见她亏待过孙女。石头养在你们家，又姓吴，她就算不像疼大山他们几个那样，也是把石头当孙子的。佳禾现在活蹦乱跳的，看着就能养大，自然不会找你的茬。”

“婆母之前可是把姑姐赶出家门的，哪会真心把石头当孙子。”宁花不大相信的嘀咕道。

“之前，吴娟和离回来，她怕影响大妞她们日后说亲。况且石头是洛家的种，她肯定不心疼，小麦都把石头当儿子养了，跟吴娟姓吴，算你们吴家的种，她自然不会像之前一样。不信，你看着，以后你婆母肯定对石头很好。”刘春花说完又进灶房忙活了，宁花坐在院子里，看石头跟在村长家的几个孙子屁股后面到处乱窜，至于吴娟早就在灶房里帮忙了。等石头玩够了，宁花便领着石头回去了，来村长家拜年的人太多了。石头年纪小，这么多人来来往往的，怕被碰到。吴娟则留在村长家帮忙，热水得不停的烧，更何况其它的。刘春花索性让宁花把自家小孙子小孙女一起带回去，家里忙小孩子不一定看顾的过来，关屋子里小孩子不乐意。一人塞了一颗饴糖，打发去吴小麦家，反正几个小孩子没少去吴小麦家玩。

宁花领了一群小孩子回家，各个爬上堂屋的床，要跟佳禾一起玩。吴小麦怕他们手上脏，倒了热水沾湿巾帕，拧干了，给几个小孩子擦脸擦手，把几个小孩子弄的咯咯笑。不一会儿就拿着石头的玩具，在那逗佳禾玩。佳禾见这么多人陪自己，兴奋的手舞足蹈，也不知道一群小孩子在说什么，闹腾了一个下午。等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宁花直接煮了一锅年糕汤，除了蔬菜干，还加了冬菇肉酱，一人一个碗吃的喷香。人多热闹，石头吃饭都不闹腾，一口接一口，生怕吃慢了。佳禾也是，多吃了不少，平常哄佳禾多吃一口，麻烦的很。吃完饭，宁花把村长家的小孩子送回去，吴娟一同回来，刘春花让端了只鸡翅回来，给石头的。吴娟在村长家吃过了，留给她的那碗年糕汤和鸡翅，明天再吃，毕竟大家都吃饱了。

初二回门，宁花没娘家，吴娟被赶出门，没法回门，三人老实窝在家里。初三，吴小麦出门拜年，先去村长家、族老家，再是村里的长辈，最后是同辈的汉子家。其他汉子也是，陆陆续续来家里拜年，多是说几句吉利话，喝一碗糖水，或者酒糟甜汤就走，很少会留下磕瓜子、吃米糕、吃炒豆子的。倒是不少阿嬷过来，会留下唠嗑，吃些零嘴再走。让吴娟和宁花着实知道了不少村中八卦，虽然刘春花偶尔也会说，但她很少说人长短，来的阿嬷可就不一样了，说道兴头上，那是什么话都说。等过了初七，村里才没那么热闹，大家都出门玩，不时聚在村中心谈天说地。不少汉子从自己带了米酒出来，一边喝酒一边吹牛皮。不少小媳妇儿、大姑娘聚在一起，聊元宵节去镇上看灯的事。吴小麦还会出门，找相熟的汉子一起玩，吴娟和宁花天天窝家里照顾佳禾、石头。刘春花看不下去，让自己媳妇儿带这两个出门溜达，过年是难得的松快日子。石头跟着自家孙子满村子的乱窜，不用人管，佳禾刘春花抱回家带着，小丫头越大越讨喜，刘春花稀罕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