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 第2章 2

晚上被一群人叽叽喳喳围观了许久，张挺的脸都要笑僵了。

送走最后一波人他倒在床上，彻底不想说话了。

他顾涌到床头，打开窗子，外面是寂静的夜晚，天上的星星明亮的很，他躺在窗棱上赏月。

过一会儿他发现旁边屋子的灯光灭了，只有他屋的黄色灯泡还亮着。张挺继续发呆。

村里的时间过的总是很慢，等到月上柳梢头，村里已经陷入了沉睡。

村里的月亮很亮，亮到可以为人照亮回家的路。

一条铺满银白月光的路穿过绿绿的田野，道路那头渐渐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伴着自行车轮声。

村里的狗认出人来，急躁的叫，但在沉睡的村里没人听得见。

车子骑进院子，借着月光，刘旭尧停好车。

原本闭着眼的张挺突然睁开眼，借着月光他看见窗外有模糊的黑影朝这边来

刘旭尧知道自己有个娃娃亲，但是他从来没放在心上，毕竟这是什么年代了谁还弄这个。

但是他显然高估了农村进步的速度，他爸妈对这门亲事十分重视，甚至不顾他的反对强行婚配。更不可思议的是，对方居然是个男的。

他已经想象出一个娘了吧唧的男人扭着细腰叫他老公的场面了。

这个画面恶心的他睡不着，所以他连夜从学校请假赶回家，打算用最后的耐心跟老刘谈谈。

借着月光，他推开自己屋子的门走进去，要关门的时候突然一阵凌厉的破风声从后脑袭来，他条件反射转身格挡接着一脚踹过去，却被躲开。

刘旭尧看到那人手里居然拿着一根棍子，想到家里的老人他心里一紧。

下一秒棍子又朝他招呼过来，他赶紧后退。

正当刘旭尧要还击的时候，对方突然开口：“兄弟，这家都是老人，没什么东西可拿的，你要实在有困难我可以借你点，没什么过不去的，别因为一时的冲动毁了自己一辈子。”

还没等刘旭尧说话那人就上前一步，正好把自己暴露在门外的月光下。

不知道是那人太过惊艳还是刚才太过紧张，刘旭尧感觉自己的心跳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时间好像停滞了下来，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面容清冷俊秀，瘦削的身体微弓，眼神因为当前的局势透着安抚与冷静，关键是那身红色的睡衣。

刘旭尧好像明白了什么，神情恢复正常，配合他：“好啊，那你先把棍子扔了。”

听到他的声音，张挺也是一愣，这么年轻？

但张挺还是慢慢的退出屋门，刘旭尧也跟着他，两人面对面，紧张地（张挺单方面）走到门外。

当月光照到刘旭尧身上的那一刻，张挺看清了刘旭尧的脸以及黑色冲锋衣上别着的某著名大学的校徽。

…………

张挺直起身，放下了表示安抚的手，面无表情。

刘旭尧依在门框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是这家的儿子吧。”张挺道。

虽然听起来有点怪，但是刘旭尧还是承认了“是。”

“你就是老刘给我找的那个男媳妇？贵姓啊？”

“张挺。”张挺越过他走回屋里。

刘旭尧转头一看，发现张挺直接躺回了床上。

刘旭尧被张挺冷漠的态度弄的有点不悦，“你不问问我叫什么？”

“尧尧。你家亲戚都这么叫你。”

刘旭尧看着张挺的背影，“那你猜我为什么回来。”

见张挺不说话他继续道：“明天我会跟老刘谈谈，到时候你就该回哪回哪。”

“好啊，那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刘旭尧上前一把揪起张挺，张挺条件反射握住刘旭尧抓着他的手，毫不退让地盯着刘旭尧。

刘旭尧逼近张挺，“你知道什么叫寄人篱下吗，你现在还在这里没被我赶出去，最好注意自己的言辞。”

张挺没有说话，刘旭尧看着张挺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看得出张挺是个正常的男孩，对自己没有那些想法，但是身为一个正值青春期年华大好的男孩却突然被送来了这里，成了一个男媳妇，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他很不安。

刘旭尧神色缓和一下，松开手。

张挺还是一脸烦闷地看着他。

刘旭尧坐上床，在张挺身边躺下去。

张挺：“你干什么。”

刘旭尧：“睡觉啊，这可是我们的婚房。”

张挺：……

张挺僵持了一会儿也慢慢躺下，他是侧朝外躺，刘旭尧在里面平躺。

刘旭尧：“我记得老刘当年是帮我跟一个女孩订的亲。”

“怎么成了你了，那个女的呢。”

张挺：“看不上你。”

刘旭尧接着道：“所以？”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在问为什么那个女的没来，他却来了。

张挺转过身看着刘旭尧：“你那么好奇干什么，明天你不就让我回去了。”

刘旭尧：“哎呦你这语气，该不会不想回去了吧，怎么？真看上我了？”

张挺转回身：“。。。。。。”

刘旭尧：“你多大了。”

张挺：“……”

刘旭尧：“我不知道那群人跟你说了多少关于我的事，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旭尧，九日旭，尧舜禹的尧，也是19，在北京上大学。”

张挺：“……哦。”

刘旭尧被他气笑了：“我说这么多你就给我句哦？”

张挺：“你想让我说什么。”

刘旭尧：“你呢，你在哪上学。”

张挺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变的闷闷的：“……你睡觉吧。”

刘旭尧听出了张挺话中隐藏的失落。听他的语气不像是没考上大学倒像是被迫辍学了。

不知道为什么刘旭尧看着他心里有点心疼，于是握住他的肩，把张挺吓一跳后赶紧轻轻拍了拍，“行，睡吧。”

张挺背对着他，看着地上的月光忍下眼里的酸意。

第二天早上，天才朦朦亮，刘旭尧感觉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他迷瞪的大脑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旁边还有个人，想到昨晚的经历他立刻来了精神，睁开眼看见张挺还是背对着他，面朝门口枕着自己一只胳膊。

刘旭尧猜测张挺可能就像那些家里不让上学被逼去结婚的女孩儿一样被逼来替婚的。一想到这个想法可能是真的刘旭尧心里就一阵不舒服。

他看着张挺瘦削的背影，忍不住开口：“是不是不习惯。”

他的嗓音很像低沉的贝斯，别人听来只会觉得冷淡，但话一出口却带上了些不易察觉的温柔。

张挺早听出来身后的呼吸声有了变化，他转过身面对着刘旭尧，“我把你吵醒了？”

刘旭尧问：“你是不是不想回去？”

“你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你不想回去，在这里呆着也可以。”

张挺挑了挑眉：“哦？一个晚上就改变注意了？”

刘旭尧看着因为一个挑眉的动作整个人就帅起来的张挺说：“嗯，虽然我不确定你是为什么来到这儿的，但是你如果没别的地方可以去那就在这里呆着吧。”

张挺静静打量了刘旭尧一会儿，笑了，说：“谢了。”

刘旭尧感觉自己的心跳快了一瞬，也笑了一下，移开了视线。

困境时释放的好意拉近了两人的关系，早上起来时两人之间的氛围好了很多。

老刘开门往院子里泼水时看见了旁边的门打开却走出来自己的儿子，又惊又喜：“哎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跟我和你妈说一声。”

下一秒张挺面上冷静实则有些尴尬地走出来，几秒内心里闪过一万条弹幕挣扎考虑自己是不是该像女孩一样改口叫他爸，但面上风轻云淡，礼貌地叫了声叔。

老刘显然也不确定该让张挺叫他啥，就跟着有些尴尬地应和了。

在看到老刘脸上的尴尬时张挺立刻想瞬间逃离这里。

内心活动太丰富，短时间内情绪波动太大，张挺又觉得很心累赶紧关闭了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和刘旭尧一起跟着老刘进了堂屋。

老刘想说你俩赶紧刷牙洗脸准备吃饭，但又想起来张挺好像还没有牙刷、杯子那一套就说：“尧尧，你先带着小挺去买点牙刷什么的，回来洗脸刷牙准备吃饭。”

“哦，走吧，带你去我们村里逛逛。”

“好。”

拐出院子刘旭尧突然把手搭在了张挺肩上，捏了捏他的脖子。

他刚才看出了张挺的不自在想现在安慰他一下。

路边一个路过的大爷看过来，张挺立刻躲开了他的手，像故意避着什么似的。

“干嘛去啊？”刘旭尧笑着跟大爷打招呼。

“哎呦，尧尧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哦哦！我去…”大爷短时间说不上来就把手往前指了指，意思是去前面某个地方。

刘旭尧本来也对他去哪不感兴趣，假装懂地笑着点了点头，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立刻扭过头收回假笑。

这个招呼打散了大爷留在张挺身上的目光，走了几步后刘旭尧跟张挺说：“放松点，别真把自己当成女的。”

张挺无奈的笑了一声：“可我本来就是嫁过来的啊。”

“一直活在别人的目光里永远不会轻松，我没把你当成……，你也别这么想自己，你就是我兄弟而已。”刘旭尧本来想说朋友，话到嘴边心里突然蹦出个男朋友，突然一股莫名的心虚，于是临时改了词。

张挺笑了，看着刘旭尧，眼睛里带了些柔软的东西，他说：“嗯，好。”

刘旭尧看着张挺，也不自觉跟着笑，平时冷淡的眼睛里此时却一片温和。

“刚才那个大爷是谁啊。”

“不认识，有点眼熟，反正是这个村里的。”

“那你们刚才还挺熟的？”

“在村里的肯定互相都认识，碰面了不能不打招呼，不然人家就说谁谁家孩子没礼貌，但是想不起来叫什么的时候不能乱叫，跟谁叫哪个称呼都是固定的，乱叫了人家能听出来，倒时候既显得不礼貌又很尴尬。”

“噗—”张挺笑了。

“怎么了？”刘旭尧没发现自己的语气也跟着带了笑意。

张挺想到了结婚那天跟他讲规矩的大娘，他刚才觉得刘旭尧絮絮叨叨说话的样子很像他大娘。他被这个想法逗笑了。但他没有说出来。

“没什么。”

刘旭尧很想摸一摸张挺软软的头发，想到刚才他的反应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