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动静不小,引来了近处几个衣着光鲜的宾客,欧式玫瑰折扇遮住唇边议论的私语。
两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很快赶来,显得有些为难。这宴会中随便一个人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如何检测酒水、说出怎样的结果,人情世故的衡量大于真相。
“听说你们这里刚进了最新版的液体分析仪,拿这瓶果酒当样品试试,我和你们一起去。”夏扶光对他们说道,目光示意桌边的酒杯。
医生俯身正要接过,被徐嫣打断,她一脸哀戚。
“夏小姐,你因为鸣爵的事怨恨我,没关系,我也能理解,这些我们都可以私下解决。但今天是楚少过生日的主场,并不是你我解决私人恩怨的地方,你为什么非要挑在这时候当众羞辱我呢?”
有瓜的地方就有人,上流人士的八卦绯闻往往是最受欢迎的谈资。此时周围站着的宾客们更多了,听到徐嫣的话,惊讶之余纷纷审视性地看向夏扶光。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怎么连最基本的场合也拎不清?
徐嫣的神色困惑又失望,还不忘对围观的人卖个好,她起身向他们深深鞠躬,极为诚恳,“实在是太抱歉了,因为个人私事打搅到了大家,我……真的很愧疚。”
她这一招以退为进用的极好,一顶帽子扣下去,既博得了观众的同情,又将夏扶光推到了不利境地。
如果夏扶光这时候还要查下去,先不说结果如何,总之是分不清主次黑白,因为个人恩怨败了众人宴会的兴致,何止是小家子气。
徐嫣楚楚可怜,成功收获了大量同情票与安慰。
“说那么多车轱辘话,还不是避重就轻。这酒到底有没有问题,怎么没见你解释一句?”关贝儿呵呵一笑,回瞪那些鄙薄的视线。
虽然不知道夏夏是怎么看出来的,但这都不重要。徐嫣上赶着泼脏水,能忍?
大小姐答曰:完全忍不了。
“别磨叽,赶紧给我检验!多少钱,我出。”关贝儿声音扬起,骄横之色顿现,就差把医生的头按在桌子的酒瓶上。
“呦,这可不是钱的问题。”徐嫣旁边一个跟班阴阳怪气道,暗指关贝儿是不动脑子的暴发户。
“你给我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关贝儿正在气头上,看谁都不顺眼。
小跟班原想表忠心,结果被毫不留情怼了回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徐嫣见状又要再来一波示弱输出。
夏扶光却蓦地笑了,灿然而明艳,不少人被晃了眼。
“好了贝儿,我们不和她们计较。”
徐嫣推着她们当众矢之的,她偏不。
“徐小姐,在公共场合的酒水里下药可不是什么私事,你的酒摆在所有人都能接触到的酒店大堂,这是把在场大家的安危当儿戏。听过投毒罪么?三年到十年,那可是演艺事业发展的黄金时期呢。”夏扶光收敛起笑意,语气很是认真。
“什么下药?难道我们喝的酒有问题?”
“夏扶光,你把话说清楚。”
“啊,投毒罪是什么?”
……
在关乎安危的严肃事实前,打再多感情牌也白搭。比起对他人不要钱的同情,人们往往更关心自身的健康。
一阵富有节奏的掌声响起,人们循着声音看去,下一刻纷纷给他让路。
“楚少?”
“嗯。”楚轻舟随意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关贝儿望向他,“你酒醒了?”
“没醒,这不是被人叫起来了么。”他薄唇上翘,凝视夏扶光。
夏扶光神情坦然,无辜摊手,“我是为了你这宴会的安全着想。”
她方才趁着混乱,让俱乐部的人去叫了楚轻舟。
既然徐嫣一直拿宴会主人来压她,那她就直接把楚轻舟弄出来,借个力。
“哦,那我还应该谢谢你。”楚轻舟说话带着低低的鼻音,揉着额角,起床气显然还在。
关贝儿在夏扶光耳边道:“我跟你讲,这人每次被半途吵醒,都要杀人。”
“关贝儿,我听得见。”楚轻舟直白地点她。
关贝儿背手移开目光,装作没听见,开始哼歌。
“抱歉楚少,都是我的缘故,才影响了宴会……”徐嫣怯生生道,垂下眼,似是无意地露出白皙柔弱的后颈。
楚轻舟冷然瞥她一眼,烦闷道:“无聊死了,睡个觉也不安生。”
“去把市警署的人叫过来。”他侧头吩咐属下。
“是。”下属立即朝门外走去。
“您这是?”徐嫣愣住。
楚轻舟压下哈欠,坐在沙发翘起二郎腿,指了指医生,又点在酒杯边缘,“现在就验,去把仪器搬过来,我看着你们验。”
“我很想看看,是谁在我的酒里动手脚。”他指尖摩挲在酒杯,又对夏扶光笑得温柔,绿色眸子盛着一池春水,仿佛要将人溺毙。
“如果什么都没有,那你就乖乖跟着警署的人回去。他们对待犯人的手段挺别致,不会叫你失望。”
“他每回这样笑,准没好事。”关贝儿在夏扶光另一只耳朵边悄悄道。
“关贝儿——我听得到。”
贝儿公主绞手指:“什么啊……我明明很小声。”
服务生在医生的带领下,把大块头的液体成分检测仪搬到了酒店大堂,医生随后滴入样品。
等待结果的时间显示为20分钟。
烂俗的舞曲依然在背景回荡,舞池里只有不到一半人。楚轻舟眯起眼小憩,一手支在太阳穴。
余下的人都被这个插曲吸引了过来,一方是刚告赢厉氏的夏扶光,而另一边是新生小花徐嫣。更狗血的是,这二人好像又都和厉鸣爵有牵扯。
拍照和录视频虽迟但到,徐嫣下意识躲避镜头。
“嫣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伊文琪问道。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徐嫣捂着小腹,另一边偷偷给厉鸣爵发了紧急信息。
楚轻舟不来还好,谁知道他不仅来了,还让市警署的人也要来。楚家在政界积累数辈,市警署也不会因为她的身份手软,要是真的拖到那时候就完了!
“医生,你快来看……”
“不用了!”徐嫣按住她的手。
伊文琪更着急了,“你的身体不能耽误,这时候还逞什么强?等检测结果出来了,夏扶光她肯定会因为诬陷你被带走。嫣儿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夏扶光玩味地看向她们这里。
徐嫣一时无法回答,只能盼厉少快些来救她。
与此同时,眼巴巴盼望另一个人的还有许嘉远。
他刚到宴会,绕开了大堂旁边的一堆人,站在舞池边缘,执着搜索关贝儿的身影。
关贝儿喜欢跳舞,她不会错过这种场合。
然而他转遍舞池,都没有看到关贝儿一根手指头。
许嘉远攥紧了手中的茉莉花。
[统子,我知道要把【倒霉光环】用在哪儿了,就他了。]夏扶光从卫生间补妆回来,看着舞池边那道白色西装的身影。
卡牌【倒霉光环】:可令使用者倒霉24h,包括且不限于踩到香蕉皮、洗澡中间停水、外卖洒在路上……
[收到,【倒霉光环】已投放。]
下一瞬,端着红酒盘的服务生手一抖,许嘉远特意为吸引关贝儿所穿的西装绽开紫红色瀑布,风度翩翩变为狼狈不堪。
“你他妈眼瞎了吗?!”许嘉远气急败坏,不经意间流露出本色,恨不得削了服务生。
这是他准备的第一步,之后所有步骤的基础!关贝儿相信宿命,她偏爱白西装和茉莉花,她原本会和他共舞!
然后他会和她探讨鲁宾斯坦和弗拉基米尔谁的古典钢琴更经典,他会“无意”中掉落自己的动漫钥匙扣——她最爱的动漫人物。一切都顺理成章!他有信心骗来关贝儿的死心塌地。
服务生连连道歉,“对不起先生,这里的地太滑,我这就带您去更衣室。”
“哪里滑了?你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许嘉远咬牙切齿,怒火还没发完便脚一滑,平地摔倒,脸颊磕在大理石地面。
“嘶——”他倒吸气,抬起头,右脸发青。
“先生你看,确实很滑啊。”新来的服务生嘀咕道,准备蹲下身搀扶他。
随后许嘉远的手又被另一个身形矮胖的先生踩到,他手中的茉莉花被碾碎在光滑的地面。
搭配一声难听的惨叫。
夏扶光没有再继续看下去,回了座位。
算算时间,结果也该出来了。
“楚少,这酒……”医生踌躇道。
“说。”
“夏扶光小姐说的没错,这酒的确加了烈性违禁药,药物的主要成分是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和丙酸睾酮,作用为……催情,服用过量会快速降低血压,危及生命。”医生硬着头皮一口气说完。
徐嫣竟敢在楚少宴会的酒里下烈性违禁春.药,怕不是被夺舍了?
一时哗然,紧接着相机的喀嚓声不断。
徐嫣瞪大双眼,双肩颤动,慌忙中抓住楚轻舟的手臂,“我,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楚少,你相信我,有人要诬陷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怪不得你的剧那么糊,演技确实难看。”楚轻舟掰开她的手指,用酒精喷雾清理被她触碰过的地方。
徐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被晾在中间,被晾在众人唾弃的审判台。
“怎么,不继续替你的嫣儿说话了?”关贝儿朝伊文琪挑眉,得意洋洋,笑得像个反派。
伊文琪看向徐嫣,难以置信:“你不是说,这酒没问题吗?”
所以她才会富有底气去嘲讽,去贬低夏扶光。
可是,如果夏扶光才是干净的呢?
“夏扶光,我……”伊文琪仿佛失了声。
夏扶光拿起身旁的小提琴,起身。这是她方才经过舞池,从乐团成员那里借来的。
“我没有喝罚酒,因为我确实会一点乐器。”她神态怡然,“既然我抽到了那张牌,我就会演奏完。”
诚信原则,是民法中的帝王原则,也是夏扶光一向恪守的行事准则。
楚轻舟停下了离开的脚步,回过头来。
徐嫣闻言猛然侧目,手指抓紧沙发毯子的流苏。
夏扶光会乐器?
为什么还要接下那杯酒?
女孩一身零落星光的蓝紫礼服,明眸皓齿,不骄不躁,将小提琴架在了肩上。持弓,屈肘,目沉如水。
流畅美妙的前奏倾泻而出,浪漫又华贵,恍若丝绸飘动在虹光中,山樱流淌,压过了舞池那边的烂大街曲目。
而演奏者姿态优雅,动作熟稔,淡金色的灯光打在她身上,连散落的发丝都在熠熠生辉,动人心魄。
乐声荡漾,冲淡焦灼的气氛。
一对宾客即兴跳起华尔兹。
接着,又一对跟上了新曲目的节奏。
酒店外传来市警署车辆的警笛,愈发近了,和夏扶光的提琴声交织在一起。警笛与G大调衔接、重合,一时分不清哪个是伴奏,哪个又是主调。
绵长、威慑、浪漫、华丽。
如同鲸鸣陷落在海水,演奏者手执权杖,划开风浪,破开一切黯淡阴霾。
风浪止息,浮光跃金。
这是夏扶光如约奏响的乐章。
我国目前没有明文规定投毒罪这个罪名,只有投放危险物质罪,往酒里下药放在现实中可能会按照故意伤害罪或者故意杀人罪来处理。在这里我为了剧情流畅,就造了一个投毒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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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古早霸总文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