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执 第11章 必有余怨

云一朵抬起小手，用力抹了抹眼泪，看向武万涟，说：“警察叔叔，我不销案！他们就是想害死我，他们就是杀人凶手！”

武万涟心里也纠结发烦，被小孩子这样泪眼汪汪的望着，她那眼神里的无辜和信赖，让他这敷衍的话也说得很艰难，说：“好，警察叔叔会去调查的！”

以为，这就能蒙混过去了！

可是，却见小人儿那双刚还一眨不眨望着他的漂亮大杏眼，这下忽的垂了下来，默了一瞬后，竟然像成人那样叹了口气。

她语气悲伤，说：“警察叔叔，你也撒谎骗我呢？我是小孩子，又不小傻子！我看电视里警察办案，是要做笔录的......你一个字都不写，是你根本就不想去调查呢？”

又是死寂......

现在小孩子都这么有动察力了？

武万涟不得不再度打量眼前的小孩，虽然只有9岁，但却似乎从她眼里看到了成人都未必有的成熟通透......

就是这成熟通透，让云一朵更失望了！

她揉了下又在发酸的眼，看了看武万涟，说：“成天说，有事就找警察叔叔，找了又怎么样呢？还是没有公平，没有正义啊......我再不相信你们了！”

她说这话时是很平静的，那份平静根本不属于她这个年龄。可她好像就是这么转瞬之间，长大了，懂得了这成人世界的卑劣与虚伪。

而她这份平静的杀伤力却是惊人的！

武万涟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他穿着警服，是个警察啊！他怎么就连让小孩子信赖都做不到了？

可要是管了这案子，影响到他父亲的烈士申报，又该怎么办？

......

云一朵自己转了儿童轮椅的轮子朝餐厅外滑去，小身影落漠，神色悲凉......

那种悲凉的表情，从来没在她小脸上出现过，她总是乐呵，总是积极，现在这被抽掉了魂魄的样子，让云亭华都暗暗惊了。

云亭华忙要去推她的轮椅，却不料，见她猛然调转轮椅，还朝后滑退了两圈，带着哭腔，悲愤的大声说：“你走开！！！你不是我爸爸了，你是帮凶！”

这话让云亭华那本来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些惊惶的表情。

这是云一朵第一次跟他这样说话，她虽说偶尔顽皮，但在他面前从来乖巧，从来懂事，只要他稍微语气重些，她就会乖乖听话......

她怎么会对他露出这样怨恨的表情？竟还说出“你不是我爸爸”这样的话？

云亭华顿觉心胸发闷，喘不出气，脱口而出：“你这话是大逆不道！”

云一朵却没有像以前那样低头认错，反倒还仰头，睁着大眼看向云亭华，说：“你真虚伪呢！教我不准撒谎，你自己都当帮凶，你跟你云家人和赵茂娴一样坏！”

说完，她自己滑着轮椅，绝决离开了......

云亭华皱眉，见那老道士还怒瞪了他一眼，厉声喝问：“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

这话训得云亭华哑口无言，心中闷晦。更听餐厅里气愤声此起彼伏......

“哪有这种亲爸？杀人犯啊！”

“你不想养，送给别人啊！不要把小孩子朝死的虐待啊！”

“那么好的娃娃啊，怎么摊上你这种可恶的亲爹啊？”

这些话，让云亭华更加难堪，他身为大学教师，从来受人尊敬，哪受过这样的羞辱？

可他又不知道怎么辩解？他也没理由辩解吧！

云亭华很不想回忆那天的情形，他也很后悔带云一朵去了“云氏宗祠”。

他本以为云家人只是像往常一样对她泼一下鸡血，骂两句出气就了结了。他也没料到宋金龙、赵茂娴会冲进来下狠手.......

他当时听云一朵惊声喊着“爸爸救我！”时，他是想冲上去救她的。可却被云家人团团拦住，甚至他父亲都用力拽住了他的胳膊。

他不能对他父亲动手吧？就眼见着云一朵被赵茂娴三两下打断了腿......

......

苏和也为云一朵抱不平，但想了想，又对苏若兰说：“云一朵好勇敢啊！她爸爸都不帮她，她怎么还敢报警抓凶手的？”

但这却是让苏若兰最担心的地方，云一朵才9岁啊！正在小孩性格成长期，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害，父亲不但不庇护她，还站在她对立面。

别说孩子身体上的伤可能会有后遗症，心理创伤怕更是一辈子都很难愈合的！

苏若兰望着云一朵离开的方向，微蹙着眉，暗暗担忧：“希望这娃娃，能真正熬过这一劫啊！”

苏若兰担心得没错.......

午饭后，苏若兰领着苏和路过住院大楼大厅时，正见几名医护推着担架床进左侧的病人专用电梯，那是转重诊监护病房的绿色通道。

而床上躺着的小人儿，戴着呼吸面罩，脸色惨白，一动不动，正是云一朵！

听几个病人叹息着议论，云一朵出现了并发症，突发了休克，又下了病危通知书.......

苏和听了眼泪顿就落了下来，说：“奶奶，她上午都还好好的啊！”

苏若兰也很心惊，云一朵还那么小，本就是靠自己坚强的意志，提着一口气才活下来的。

这定是见父亲都不帮她，那口气就泄掉了！

可云亭华这会儿呢？

他手上紧捏着病危通知书，静静的端坐在重诊监护病房外的长凳上，面如死灰，死寂得像是座雕像.......

直到他手上的手机“嗡......”的震动，他才一惊回神。

他接起来，就听到里面传来他父亲云德谦责备的语声：“你还没回来？你堂弟儿子今天满月，摆了酒.......”

“堂弟”就是那云兴兴，伤害云一朵的凶手之一！

一个月前，云一朵重伤将死，云兴兴的儿子恰也在那天出生，云家人还欢天喜地的庆祝添丁。

今天，云一朵又生死未卜，云家又高高兴兴的在庆祝小孙子满月！

云亭华用力阖了下酸痛的双眼，强压着悲声，说：“她出现了并发症，下了病危通知.......”

听那边云德谦沉默了一瞬，却是命令的语气：“立刻回来！云家男丁满月礼，你不能不在场！”

顿了顿，又说：“至于她.......听天由命吧！”

听天由命！？

云亭华听着父亲这冷漠的话，嘴唇颤了颤，但却也只是凉凉的说了一句：“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