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律师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摁了免提......
电话那边传来的,是云一朵轻蔑而冷淡的语声:“云亭华,这两百万算是我打发给你云家的!条件是,明天你必须登报公告,我跟你早就不是父女了......
你们云家一家子罪犯,以后再敢来恶心我,我把你们全族都送进去吃牢饭!”
接着,就传来了电话挂断的,嘀嘀电流声......
那电流声,刺进云亭华耳膜,刺得他心口都忽一阵尖锐刺痛,痛得他差点喘不上气。
他想,他的女儿定是更瞧不起他了,定是更恨他了!
......
云亭华重重喘了口气,从云三手里将那银行卡一把夺过,厉声怒喝:“这钱不准拿!”
因为拿了不就是同意彻底断绝了父女关系?
......
可这眼见着到手的钱要飞,云三哪会甘心?
这个“民间表演艺术家”又开始卖弄起了演技,这又双膝一软,眼泪成串,跪在云德谦跟前,悲伤痛哭:“大哥,你救救兴兴啊!等着救命钱啊!”
云三这“哭戏”磨炼了几十年了,技巧已是炉火纯青,这哭得云德谦悲恨难遏,还连连咳起嗽来,喉头伤口裂开,骤然还咳出些血丝......
老父亲的病况,让云亭华又是心惊!
他想着还是得快打发走这云三,才能让父亲安心养病,只好对单孟之说:“帮我转告云一朵,这笔钱算是我借的,我会还她!”
可单律师却也做出一脸的为难,还拿出了纸和笔搁到桌上,从头到脚都是打工人的苦大愁深,说:
“要留这笔钱,就劳烦云先生写个承诺书!
承诺彻底断绝父女关系,承诺云家再不骚扰!......
别为难我,我也是个打工人......
按照跟云小姐的约定,我送出银行卡总得带回你的手写条子......不然,我没法交差啊!”
这话堵得云亭华也为难,正要把银行卡递回给单律师,可他没想到,手腕却被他父亲云德谦握住,并听他老父亲艰难出声:“帮......帮......你三叔......”
......
云德谦顿了顿,又重重咳了两声,努力出声:“你不帮......就别认我。”
就别认我?
这四个字让云亭华心上一痛,还骤然想起十三年前,云一朵被重伤。
那时,他的父亲逼他去“销案”,说的话也是:“你不去销案,就别认我这个父亲!”......
想到这段旧事,云亭华更加明白了,为什么云一朵那么想跟云家再无瓜葛,这样的家庭的确就是噩梦啊!
......
而见云亭华皱眉沉默,云三眼珠一转,又对云德谦悲哭:“大哥啊,这两百万不能还回去啊!
小喜的案子,请律师都要花大钱啊......”
一想到云小喜,云德谦脸上更是愁云密布,没再犹豫,拿过纸笔,提笔就迅速写了一行字:[本人云德谦承诺,云亭华与云一朵再非父女关系.......]
.......
这一行雅逸的行书刺进了云亭华的眼,刺得他双眼发疼,他正要拿起来撕掉,却被单律师一把拿起合拢放进了公文包......
不过,单律师刚礼貌的告了辞,这一抬脚,又听那赵茂娴骂了一句:“打死那小贱人!”
这一声尖音,听得单律师的职业假笑在脸上都挂不住了,瞪向赵茂娴,肃声说:“看来老太太是很清醒的,你这种情况,不是进精神病院,而是该坐牢。”
单律师那脸板正,一但正经起来,就显得“专业”又“正气”,成功的将赵茂娴震住!
毕竟“坐牢”这话,赵茂娴还是能听得懂的,狰狞的老脸抖了抖,倒不再敢吭声了。
这让单律师吐了口气,暗想云一朵料得可真准,不这么吓唬一通,这赵茂娴果然是不会消停的......
单律师拔步离开,可走了两步,又觉得今日这皮鞋底像粘了胶一般,就是不太好走。
有的话真是不吐不快啊!
单律师索性又转身看向云亭华,说:“有些话,我知道不是我该讲的!
不知您还记不记得,四年前,您翠竹园小区的房子出售,是我们律所经的手,买家违约不买了......您又急用钱,最后,是我们律所找相熟的房产中介替您把房子急售了出去......”
说到这儿,见云亭华眼角一颤,显然是想了起来......
“房子价格又不低,哪那么容易能一下卖出去?那是云小姐给的钱,托人买下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单律师也觉得没必要再有好脸了......
单律师撒开了脾气,说:“我干律师这行快二十年了,见多了子女不孝的,可是像云小姐那样惨痛的成长经历,还能这么用尽全力为你着想......难得了,真的太难得了......
我要有这么个女儿,我天天都给老天爷磕头,哪还舍得这么糟践啊?”
说完这番话,单律师大步出门,心里也总算觉得爽了两分,他也就是从卖房子这事认识云一朵的!
那时,他们的“君德律所”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所,不得不租在翠竹园小区办公......
他可清楚记得当时那纤瘦的女孩站在他们律所的屋檐下,淡淡的说:“钱,我来出!”
那是个才18岁的女孩子啊!那与她年龄严重不符的沉静和担当,震得他半天没有回神......
......
单律师这番肺腑之言的杀伤力也的确惊人!
让云亭华脸上最后一点血色褪尽......
四年前,因为他的儿子云一童又突发了癫痫症状,医生说是脑子里有异常病变,得赶紧手术。
他不得不急着卖房付医疗费,可买家又临时悔了约......
他正心急如焚,好在一周后,律师就打电话告诉他,找到新买家了,而且买家还愿意支付全款。
他急着给儿子凑手术费,他也就没有细想这事儿怎么会一下峰回路转?
更没想过这钱会是云一朵给的!
那笔房款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难怪,她会在“皇廷港湾”熬了六天,参加那个“□□比赛”,就是为了挣奖金,凑房款吧?
可他当时都对她做了什么啊?
他在提议开除她,在推她走上绝路,断了她本该走的数学之路。
数学系的老教授们都曾说,以她的天赋和努力,本是可以成为数学家的......
想到这些,云亭华又觉心口一阵刺疼......
他暗暗用力吸了口气,强忍住那阵疼感,可刚一挪步,心口又一阵更利的疼痛刺来,痛得他一个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