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月亮 第1章 笨鸟

林见屿回家的第一日，便听到母亲说，隔壁的聂研真快要回家了。

“快放暑假了，研真回家可是件大事。”任女士最喜在饭桌上谈论八卦，父亲虽总说“食不言寝不语。”但无论是饭桌还是床寝，都是居家的暗处，明处听来的事儿传回家，这事讲起也就多了几分品鉴的滋味。

在同辈眼里，聂研真是青山小区的传奇，亦是青江市甚至云省了不得的大人物。高考以702分的成绩轰动全校，成为全省文科状元，然后顺利飞升至top2。

而林见屿不语，只一味扒饭，心底有种复杂油然而生。

“记得小屿和她是一届，以前还玩得挺好。”父亲扒了一口菜，接话道“今年也该本科毕业了。”

“是呀，要不说怎么是喜事呢。”任素梅眉飞色舞道：“这孩子可能干了，她妈妈说保研已经定本校了，跟着导师好好干，研一据说还有公派留学的项目去美国，真是光宗耀祖，也不知她爸后不后悔。”

嘴里的饭粒仿佛一下子失了味道，林见屿搁下筷子，“我吃饱了。”

“这孩子。”母亲有些不悦，八卦讲到一半，而其中一名听众先行离场，这无疑是对讲述者的不尊重。教训于是取代了八卦“辛辛苦苦给你做饭才吃两口，瘦的跟猴儿似的不好好吃饭还摆个臭脸，真是不知道到底欠你们老林家几辈子来给你们当牛做马。”

忽略母亲的絮叨，林见屿回到卧室，翻开模拟面试课本，面对题目发呆。其实这不是个读书的好时间，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思绪开始无端发散，从聂研真开始，她又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

逃避一向是她的人生常态，她再也不想听见那个人的事情了。

聂研真是林见屿22岁时最讨厌的人。

从一处生，一起长，又各自飞。天才聂研真飞向磅礴前程，普通人林见屿是那先飞也怎么都追不上的笨鸟，而笨鸟最终学会了妥协，回到了自己最适合呆的地方。

她追累了，也追不上，所以再也不想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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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太阳对军训的孩子来说简直是极刑，空气里带着难以调和的热气，林见屿站在军训的最后一排，军训服不透气，闷得像个塑料袋。

老旧的操场因为前面几排踢正步训练扬起了土灰，林见屿恍惚觉得自己像只木乃伊，先用军训服缠裹汗水和泪水，再佐以埋土极刑，一层又一层，被固滞成呆板的形状。

军训对意志力不坚定的林见屿来说，就是一场特殊的凌迟。

从小到大她身子就弱，意志力差，虽不至于到见风就倒的程度，但初三体考800米结束时吐血也确实让老师同学吓了一跳。别人的吐血是形容词，而她的吐血是可怕的动词。但林见屿不在意，吐血就吐血，至少她如愿以偿拿了满分。

从中考杀出来的千军万马中，林见屿以狗屎运登上了红榜的最后一名，顺利进入青市一中的尖子班。

而她没想到，尖子班的军训比起普通班更要严苛。

高中的第一道关卡，是痛苦教育。

她已经在大太阳下摇摇欲坠的坚持了两个小时。

尖子班的每一个人都是卷王，林见屿不知道自己脸上混合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悄悄伸出舌尖舔了一口，咸的。

教官在前排训话，嗓音挺大，面部的表情已经看不太清，但估计是挺狰狞。他总是说一些吓唬年轻小孩的话，稍不顺意便拎人出列出气，林见屿想他学的伎俩也不高明，杀鸡儆猴的把戏估计对大家无用。尖子班这群人大都属于安分的鹌鹑，旁人眼里的书呆子，按部就班的被规训教养长大，升不起什么反抗的决意。

他们都知道，反抗者将被处以极刑。或许先是辱骂，再是退学，转学，对这些年轻的孩子来说，是影响前程的一生大事，受受气，忍一忍便可过去，没必要为争一时之气而影响大局。

林见屿心底虽骂骂咧咧，但面上还是稳如老狗。

教官踹了一脚站的体力不支稍微歪扭的眼镜少年，“站直些，歪歪扭扭的，还像不像样！

又慢慢转到后排，脚步停在林见屿面前。

这下她终于看清了教官的表情，还算年轻的一张脸，被太阳晒得黢黑的皮肤下有一双亮如鹰隼的眼，但是眉头总是紧绉着，看起来相当不好惹。

像一只豹子。

而这只豹子开始说人话了，“这个女生，你...”

可惜林见屿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总之这张脸越来越模糊，她大脑一片晕眩，迎头栽向了地面。

惨了，这次丢人丢大了。

她不要当军训晕倒第一人啊。

林见屿从医务室醒来时床边还有个身影。

这次她一下子就看清了，是聂研真。

她一直觉得，聂研真是个奇怪的存在。

青春期的滤镜大多数源于成绩，成绩的光辉可以让一个普通的人变得闪闪发亮。就连苏至简那样的人，都有女生被学神光辉闪得蒙了眼迷了心亲自烤了小饼干表白。

林见屿一向看不上苏至简，那是个小气吧啦的别扭男人，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成绩没公布前跑来和她对答案暗暗算分。那也是个喜形于色可以一眼看穿的白痴男人，算得比林见屿高了，眉毛就一扬，嘴上说“那这次可能是我运气好一点，有些题猜对了。”算得比林见屿低，就嘴一耷拉，默不吭声走回自己的座位，丧个脸也不知道给谁看。

林见屿忒烦他斤斤计较的做派，但也懒得和他计较，因为天生懒得搭理人，林见屿在班里算高岭之花，来找她对答案的人寥寥无几。苏至简是唯一一个孜孜不倦的人，林见屿翻了个白眼，给他取了个难听的外号，“烦人的对答案机器”

而聂研真是苏至简的女神。

初中时林见屿和苏至简家顺路，放学回家一前一后还传过绯闻。急得苏至简急忙澄清誓要捍卫自己的清白，于是他在晚会上朗诵了一首方岳的《次韵方教采芹亭》

研朱滴露月三更，见说群书作堵环。

君自苦於经传癖，不如借我去看山。

紧接着又接了一首章孝标的《刘侍中宅盘花紫蔷薇》

真宰偏饶丽景家，当春盘出带根霞。从开一朵朝衣色，免踏尘埃看杂花。

苏至简声情并茂，情到深处还做了一首狗屁不通的藏头诗“我自伶仃苦久，爱恨欲，尔其有，聂娘倩魂归隐处，研磨掩，真离愁。

中心思想简要概括为：我爱你，聂研真。

苏至简的酸诗引起了一阵津津乐道。其实林见屿不在乎不相关的事，她一向自私惯了，懒得把时间精力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苏至简是，聂研真也是。

但此时的林见屿少有的觉得有些尴尬，又闭上眼，悄悄眯了一条缝观察。

她想等聂研真先走。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聂研真打招呼，她和聂研真算得上熟，也算得上不熟。

熟是因为除了同学，聂研真家的八卦她一水儿门清，多亏了任女士的大力宣传。她知道聂研真此人并非池中之物，根据任女士从七姑八婆得来的传闻考究，生父应该是那位姓何的赌鬼。聂女士和赌鬼离婚后，就搬来了原本单位住的小院，成了林见屿家的邻居。

聂女士是个很和善的女人，婚姻的失败并没有让她失意落魄，反倒让她容光焕发。林见屿挺喜欢这个阿姨，她总是笑眯眯的，说话自带一股柔软的，饱含诗意的腔调。微胖的身材也阻不了她穿适合的漂亮裙子，她是个热衷于玩换装游戏的女人，有时是烈如焰火的大红牡丹裙，有时又是烟蓝素袅的老旧青花，每条都能穿出一些符合她的特别韵味，更别说烧得一手好菜。她是个热情又和善的邻居，有时会端来些烤得漂亮的小饼干，有时又是偏巧做多的腌菜和果脯。

聂研真像聂女士的尾巴，每次林见屿一开门，先注意到的是聂女士今天又换了什么裙子，后注意的才是聂研真手里提的东西。

她其实也没仔细观察过聂研真的脸，她在林见屿心里的形象像一阵虚渺的雾气。但对大多数人来说，她是闪闪发光的太阳，或是皎洁完美的月亮。大家热情的赞颂她的聪慧，她的温柔，她的善解人意。是所有人心底最完美的符号。

直到现在，林见屿眯着眼打量聂研真，才发现她有一双沉静的双眸，秀气细长的手仍捧着书在认真的读。

聪慧又无趣的书呆子，林见屿在心里说，她讨厌聂研真的专心致志，这人拿的书居然是课本，才开学几天，有必要这么卷吗。

夕阳混合了聂研真翻书的沙沙声，林见屿合上了眼睛，忍不住想，为什么聂研真会来呢？

只是叫得出名字的同学，没当几天的邻居，怎么会得到聂研真的专属照顾。

林见屿突然想明白了，自己只不过是她为了扮演完美的一个工具罢了。

假模假式的同学情，邻居爱。

“醒了就睁眼吧，现在就我一个人。”她听到聂研真说。

更讨厌这个人了。

林见屿其实一直不喜欢她，首先是不堪于大人之间致力的比较，其次是她一直觉得，聂研真这个人，真的特别装。

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完美。林见屿心里暗戳戳阴暗的猜想，肯定都是装出来的。

她也想过聂研真如果跌下年级第一会是什么样子，但聂研真的成绩一如既往的稳定，没给她任何看笑话的机会。她的优异好似一种融入骨血的习惯，这份完美也是，让人忍不住感慨，啊，这就是聂研真。

聂研真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完满的月亮。

初见对彼此的第一印象

纯恨战士小屿：死装姐走开

纯爱战士真真：可爱..?...sgkzbvdkegahlO)_$2&/一串意义不明的符号

遭了，人机聂研真因高速旋转的心跳而暂时短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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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笨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