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周日补习。
司娇还没坐下,傅严就向她走过来,递给她一个本子。
“傅律给你的。”
司娇点头,要接过来,傅严却没松手。
她疑惑望着他。
傅严镜片反射着绿光,在他垂头时隐去,露出单薄眼眸。
“上次对不起。”
司娇诧愕几秒,才明白这个对不起指的什么。
傅严解释:“因为很多人认错我和他,或者从我身上看他的影子。”
是啊,比较这件事,从小就刺痛了他的心灵。
连带着讨厌粘连着属于傅律的一切。
他努力奋斗的一切成绩,到最后也只是轻飘飘的一句。
天才的弟弟。
司娇觉得应该客气笑笑说声没事,她却笑不出来。
天才也有无奈。
她敛了情绪:“司娇,三班的。”
傅严低下的眸子猛然抬起,松了手:“傅严,一班的。”
乔朵儿捧着试卷,将其中一张扔在了司娇桌子上,蹙起的眉头翻了翻,嘁了一声。
司娇将试卷拿过来,轻轻叹了口气。
她算摸清楚乔朵儿这人,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终于在乔朵儿再次将她拦住的时候,司娇忍不住说:“针对我没用。”
乔朵儿:“你不是方泽凡死对头吗?”
司娇觉得她还挺上道的。
“但是你想,你针对我,不就是变相督促我学习,我成绩上去,方泽凡不就不高兴了,他不高兴,不就不搭理你了。”
乔朵儿觉得有几分道理,拦着的手臂慢慢放下,斜眼睨着司娇。
傲娇问:“那怎么做?”
司娇一副为她着想。
“所以啊,你要溺爱我。”
乔朵儿确定没听错:“溺爱?”
“对啊。让我不知好歹,人自然就飘了。”
说完,司娇就自然而然顺利绕过去了。
司娇是随便胡扯,乔朵儿却听进去了。
在接下的日子,就见乔朵儿一脸不自然地指着司娇的课堂小练。
拙劣地哇了一声:“你这道题做得真棒……棒。”
棒完还竖了个大拇指。
说完,周围安静了。
方泽凡皱着眉看过来。
就连傅严都破天荒抬了头。
司娇觉得有些社死,倒不如乔朵儿的茶言茶语有意思些。
结果,乔朵儿越夸越熟练,逐渐真情实感了起来。
等到补习停了那周,司娇收拾完东西。
就见乔朵儿逆着人流冲进来,站在司娇面前,一字一句说着。
“你加油啊!”
司娇笑出声:“不怕我考过方泽凡啊。”
乔朵儿仰着头,砸吧砸吧嘴,拉过司娇的手,将口袋里的奶片放了上去。
“这交朋友好比分零食,我不喜欢与我口味不同的人。”
司娇开始翻旧账:“那你还造谣。”
乔朵儿可怜巴巴地盯着她,噘着嘴:“我知道王一舟不是那种人。这不是第一次当绿茶嘛,业务不太熟练,等我练练。”
司娇抽着嘴角,跟着林妙妙出了教室门。
乔朵儿大声喊住她,挥了挥手:“说好了,咱俩可算朋友了。”
司娇拿了个奶片递给林妙妙。
她正歪头打量着她。
司娇被看得莫名其妙,又递了个:“一个不够?”
林妙妙摇着头,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身旁蹿出个影子,将司娇捏着的奶片抢走了。
司娇看着方泽凡叼着未开封的奶片,面对她挑衅地后退着,抽手拍了拍林妙妙的胳膊。
“等下,有点麻烦要解决。”
两人混在人流,嘶喊声被周遭的欢声笑语所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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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的天冷得出奇。
纵使阳光明耀也无济于事。
北方的寒冬干冷,从房间里出来的司娇适应好一会儿才用鼻子呼吸。
大巴车摇摇摆摆晃动车体,慢吞吞停在小区门口。
司妈扯了扯司娇的围巾,将暖热贴塞到她手里。
司爸将行李箱塞到行李舱,催促着她赶紧上车。
与此同时,方泽凡也把行李放了上去,起身的司爸刚折腰隐约感受到司妈的灼灼目光,兀自僵直了背,收了蠢蠢欲动的手,原路返回。
司娇先上了车。
他们家离学校近,车上除了老师,并没有学生。
她思索两秒,向倒数第二排的窗户边走过去,将窗帘拉开,朝着窗外挥手。
方泽凡理好行李并未多话,也上了车,他径直朝司娇方向走过去,见她撇头对着窗外笑着,冷不丁瞅到自家母亲板着的脸。
脚步一顿,身子微偏,去了最后一排。
他学着司娇将窗帘拉开,朝着父母摆手道别。
车子缓缓启动了。
暖气从排风口徐徐吹来,吹得司娇昏昏欲睡,她本就犯困,这没忍住就闭上了眼。
意识逐渐涣散,头慢慢滑落到了窗户旁。
方泽凡本想挪了座位,见她睡得熟,靠回座椅,侧头望着被水汽挡住的模糊景色。
离学校近的,还有付敞坤。
人未见,声音就先传来。
“怎么坐在最后一排,差点没看到你。”
方泽凡偏着头,眼眸含着愠怒,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哑着嗓子:“小点声。”
付敞坤瞥了眼前排,悻悻然压低了嗓音。
乔朵儿上来的时候,司娇混沌的意识逐渐清醒,听到前排窸窸窣窣声音,挣扎眨了眨眼,才聚焦到缝隙里那张小脸。
她将核桃红枣递给司娇,捂嘴偷笑:“你刚才好像敲木鱼,一下一下点个不停。”
司娇刚醒,托着腮淡淡瞥了她一眼,迟钝地思考敲木鱼式打盹是什么样的。
伸手将窗帘拉开。凝结的水汽在窗户上缓缓滑落,流下斑驳的痕迹。
她没忍住伸手在头顶高处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指尖微凉,听到身后一声轻笑。
未转头,一只修长干净的手微微夹着湿巾,从夹缝中伸过来。
司娇顿了两秒,那只手便不耐烦轻扬了几下,水泽粘上他光秃的指甲泛着光亮,衬得指尖格外嫩红。
她接过来,用湿巾擦拭着手。
余光中可见,那只手并没有收回,而是向头顶伸去。
正如司娇所预料的,方泽凡在她不太好看的心上加了一笔。
一颗破碎的心格外应景。
在司娇起身给他教训前,他在外围画了个饱满的爱心,将那颗破碎的心围住。
司娇嘴微张,仰头望着方泽凡如清潭的眸子。
他半弯着腰,勾着嗓子:“你说,我是不是达芬奇转世?”
车突然停了,方泽凡不受控制,趴到了司娇的椅背上。
司娇也下意识前倾,回落的轨迹中,耳边的碎发扫过方泽凡的脸颊。
方泽凡垂眸便看到她侧垂黑翘的睫毛,还有暖气吹拂下红润的脸颊。
下一秒,司娇的手盖在他的脸上,将他推回了座位。
付敞坤关了手机,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赵睿问你,晕不晕车?”
晕车?
司娇的耳朵警觉了几分。
方泽凡躺会原来的姿态,将窗户帘子拉起来。
“有点吧。”
“那还坐在后排。”
后排要颠簸许多。
方泽凡双臂交叉闭上眼睛:“没那么严重。”
“行。”付敞坤见他不像有事,无奈笑了声,“赵睿还挺关心你。”
方泽凡睁开一只眼:“他比你有良心。”
付敞坤还想嘟嘟囔囔些什么,方泽凡换了个方向,不再搭理他。
车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司娇左盼右盼,林妙妙终于上了车,她裹着寒气,已脱下羽绒服的司娇瑟缩一下。
林妙妙抱歉看着她,片刻恢复了那副淡漠如水的模样。
人够了,老师开始强调纪律。
35名学生,25名理科生,10名文科生,还有3位带队老师。
“到了地,我们先分房间,两人一间,大家可以自行组队,但是女生是单数,所以会有位女同学是一人一个房间,有意向的可以来我这里报名。”
林妙妙将书包塞到架子上,低头对司娇说:“我晚上睡觉习惯不好,怕打扰你。”
司娇刚想说没事,乔朵儿回了头,兴奋邀请:“那娇娇咱俩一间。”
司娇抬头去看林妙妙,她弯着唇角:“那我去找老师说一下。”
乔朵儿扒着椅子,勾了勾手指,小脸哭丧丧的,低了声量:“太好了,我和我们班那几位都不太熟。”
司娇:“说的我们好像很熟。”
乔朵儿一听不乐意了,扬着下巴:“不都说是朋友了嘛。”
司娇远了距离,靠在椅子上,眼皮勉强抬着:“再说吧。”
气得乔朵儿甩了她好几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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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到站,乔朵儿又像没事人缠着司娇的胳膊问东问西。
行李舱门打开,大家有条不紊取着自个的行李。
司娇的行李被挤到了角落里,她在一侧等人群逐渐稀疏,才向前,手在空中还是虚握的状态,就见方泽凡长步跨到里面,拎着就怼到了司娇的手里。
栏杆硌得她手生疼,司娇吃痛咬着嘴唇,轻踹了下他的小腿,见他身姿还稳,回了身。
司娇刚转身就瞥到乔朵儿不大好的眼神。
不是敌意,更多是调侃。
乔朵儿蹭了蹭司娇:“你俩是死对头,还是青梅竹马啊?”
司娇睨了她一眼,将她不老实的身体按住:“报告老师,我想换房间。”
司娇的声音小并未引起老师的注意,反倒唬住了乔朵儿,她手狠狠捂住她的嘴。
两人的躁动,只落到了方泽凡的眼里。
他疑惑地从两人旁走过。
司娇瞥了眼方泽凡,又对上乔朵儿笑嘻嘻的眉眼。
他俩目前的相处模式,司娇并未感到奇怪。
从很小,方泽凡就是这样,被她打了一顿还会哭着脸将棒棒糖捧着给她。
无论方泽凡放的话多狠,最多只会做些小动作企图惹毛司娇。
在惹毛之后,得到一顿教训,才算心安理得这一天没白过。
两人都不觉得奇怪。
只是他们不知道,两人以一种极其刁钻的默契,将其他人隔离在氛围之外。
并且无人能侵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