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星际] 第9章 参军

“咚”

余岁好像听见了自己落地的声音。

他觉得江沉渊好像是因为看透了自己，才故意提出加入先遣队的邀请，但看到他没心没肺的脸，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先遣队？”

“你知道第八军团吗？”江沉渊问。

余岁摇了摇头。

虽然陈城是从第八军团退役的，但是他甚少提起第八军团的事情。

“现在联邦里一共八大军团，驻扎在八个星系的首都星，说起来是为了维护结界，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说的直白点，就是守护「塔」。”江沉渊解释道，“八大星系从内到外逐渐荒凉，军团也一样，有点权力和财富的世家都挤破了头皮往中间赶，作为边缘中的边缘，第八军团基本上只能从本地的中下层里招人，所以常年缺人。”

“但也是因为如此，第八军团有一个特殊的权力。”

“在特殊战时，可以无户籍征兵。”江沉渊一双笑眼里似乎盛着光，“也就是说，像我们这样的黑户，还有流落到第八星系的那些星盗、流民，都可以参军。”

“现在，就是特殊战时。”

参军，现在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虽然由于结界的存在，人类不再需要直面虫族战场，八大星系外开辟的战场也属于只属于灰色地带，只要撤入结界就能保证安全，更像是一个赌上性命的狩猎场。

现如今八大星系的军队更多的是为了维护各个星系的秩序和规则，维护治安。

军团对户籍和资质审核严格，哪怕是第八军团这样的末流军团，也只有在这样的特殊战时才有突破规则的权力。

“好。”余岁没怎么迟疑就点头答应了。

加入先遣队，就有可能能够回到被毁掉的教堂，说不定还有机会能够找到一些和他记忆有关的痕迹。

而且他现在没有户籍，无法在星球和星系间随意航行，如果加入军团，说不定会有拿到身份的机会，回到他原本生活的星球。

江沉渊对他的决定并不意外，他站起身来扬声道：“好了，你交给我的任务我算是圆满完成了，这下我可以入队了吧？”

余岁正困惑，就看见房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穿军装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约莫四十多的年纪，一张严肃认真的脸，留着整齐的络腮胡，他身形十分挺拔，仪态端正，缓步朝着余岁走了过来。

“失礼了，我是第八军团团长，桑德·诺曼。”男人伸出手，“欢迎加入第八军团先遣队，我代表军团向你致敬。”

余岁迟疑了半晌才伸出手和他交握。

他即便是再迟钝也明白了过来，江沉渊这家伙，又利用了自己一次。

什么“你要和我一起吗”，他根本还没被允许入队！

察觉到余岁的目光，江沉渊得意地朝他笑了笑。

“陈城是我的老部下了，他和我说了你的事，那只虫子是你杀的吧？”桑德团长并不见外，语气虽然严肃但是却十分客气，“像你这样的年纪，就能够独自杀死一只虫族，实在是少见的人才，有你加入先遣队，我们一定能够救回更多人！”

一阵寒暄后，桑德团长离开了，走前他转头示意江沉渊跟上，后者有些不情不愿地跟了过去。

走廊里，江沉渊双手插着兜，没什么正形地靠着墙壁。

桑德道：“你这次实在闹得太过了！你跑到第八星系就算了，居然敢一个人到3787星来，你父亲要是知道了，看他不把你的腿打断！”

江沉渊一脸无所谓：“他现在正忙着接自己的私生子回家呢，哪儿有空管我……等他找得到我再说吧。”

桑德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挚友的儿子：“你父亲有自己的苦衷，不管那个孩子是哪儿来的，你都是你父亲最重视的孩子，你就不怕他伤心吗？”

“桑德叔叔，你别劝了，我早和他说了，敢把私生子接回来，就是不认我这个儿子。”江沉渊道，“他既然做了决定，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桑德见他表情冷淡，根本劝不动，只能叹了口气，换了话头：“我还是不支持你加入先遣队的，这实在太危险了。”

江沉渊立刻警惕了起来：“你答应的，只要我拉一个能单杀虫族的人入队，你就同意。”

桑德有些头疼，他的本意虽然是为难江沉渊，但也确实抱了些希望有人能保护他的心思，但没想到真的出现了这么一个单杀虫族的人，也真的被江沉渊给拉入队了。

说到余岁，桑德还是有些迟疑。

这个年轻人来路不明，但却能够杀死二级虫族，即便是在陈城的帮助下，这等战斗力也是十分罕见的。

这样一个强大的年轻人，之前都在哪里呢？为何在整个星际都没有听说过他？

“我说话算话，但是那个余岁……不要太信任他，再观察观察。”桑德想了想，还是嘱咐道，“我会再派人去保护你。”

江沉渊轻笑了一声：“桑德叔叔，你放心吧。”

“我并不信任他。”

-

江沉渊跟着桑德出去后，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余岁一个人。

桑德提到的单杀虫族，他却没多少实感，仔细回忆起来，在那危急关头，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刻，是那个出现在脑海中的声音救了他。

那人是谁？和他是什么关系？如果这是他回忆的一部分，那这个人现在在哪儿？

余岁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想起和那道声音有关的任何记忆。

“余岁哥……”门又被拉开了一条缝，半张脸小心翼翼地塞了进来，“我能进来吗？”

那头红发实在太有代表性，余岁一看就知道是阿塞尔。

他态度拘谨，完全没有平时的活泼好动，得到余岁的同意后，他低垂着头慢慢走了进来。

“大家怎么样？”余岁问。

听到他关心大家，阿塞尔本就缩着的一张脸更是皱在了一起，他支吾了半天：“你放心，大家都很安全，你……你怎么样？”

余岁不知道他为何这个态度，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如常回答道：“我没事。”说完就安静地等着阿塞尔说话。

阿塞尔踟蹰了半晌，终于眼一闭，朝余岁猛猛鞠了一躬：“余岁哥，对不起！”

余岁困惑，阿塞尔接着连珠炮弹似的说道：“对不起！把你和陈叔两个人留在了外面！没和你们并肩作战，我真的……对不起！”他说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紧闭的双眼里砸了下来。

他一直弯着腰，不敢抬头看余岁是什么表情，当时的情景他仍然能够清晰地回想起来，瓦砾飞来的时候，是余岁挡在了自己的面前，替他争取了时间，但是他却就这样跳入了地窖，毫不犹豫地把余岁关在了外面。

“为什么要道歉？”余岁的声音没有想象中的责怪，只有淡淡的困惑，“你做得很好，你保护了所有的孩子。”也许是第一次夸奖别人，余岁的语气有些生疏，“如果没有你，我和陈城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战斗。”

他看了看仍然低着头的阿塞尔，补充了一句：“你信任我，我很高兴。”

阿塞尔愣了愣，眼泪掉的更凶了。

他抬起头来，像是个真正的小孩一样，哭的抽抽噎噎的：“但是我应该……我应该站出来的……”

余岁想了想：“不，你不应该站出来，这样会拖累我和陈城。”

阿塞尔的哭声停顿了一瞬，然后更大声了。

余岁：？

“你还真是不会安慰人。”陈城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的左臂已经被截肢了，虽然经过治疗仪的治疗已经没有大碍了，创口也被包扎完整，但他的脸色仍然有些苍白。

“陈城叔……”阿塞尔听到声音，泪眼朦胧地回头去看他。

陈城伸出健全的那只手撸了一把阿塞尔的脑袋：“余岁说的没错，你做得很好了，孩子们现在能够毫发无损，都是因为你的果断和勇敢。”

“为了保护孩子们，你是最后一个跳进去的，对吗？”

阿塞尔抽了抽鼻子：“但是……如果不是我做错了，为什么余岁哥要走？”

余岁一愣。

阿塞尔原来是听到了自己要加入先遣队的事情，只怕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进来和他道歉。

陈城不知道这回事，看向余岁。

余岁缺失记忆，有一部分感情似乎也随着记忆变得淡薄，在作出加入先遣队的决定时，他并没有想过农场的这些人。

再往前说，和江沉渊分开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出现类似“离别”的任何情绪。

但是此刻，对上阿塞尔红彤彤的眼睛，他却少有地出现了类似“抱歉”的情绪。

似乎是因为没有和他们商量就擅自作出决定加入先遣队，他感到有一丝抱歉。

“我……”余岁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

他独身来也独身走，做决定不需要和任何人商量，原本就是合作的关系，他留在农场是为了去教堂，现在虫潮来袭，教堂被淹没，离开农场再找办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究竟为什么会觉得抱歉？

“我都听到了，你要加入先遣队，是吗？”阿塞尔问。

余岁点了点头。

“你别去！太危险了！”阿塞尔道，“我道歉，不管是第一次见面坑你，还是虫子来的时候把你关在地窖外面，我都道歉，你别走，留下来吧！”

陈城拦住了他：“阿塞尔，别说了。”他看向余岁，“余岁有自己的决定。”

“我……要去教堂。”余岁开口道。

“你还要去教堂？结界入口就在教堂，那边肯定全是虫子，你去就是送死！”阿塞尔喊道。

陈城再次阻止他：“听他说完。”

“我失忆了。”余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能想起来的零碎画面似乎都和教堂有关，我想去试试看能不能找回一点记忆。”

阿塞尔愕然。

他想过余岁的来历，以为他缄口不言只是因为不想说，却从来没想到是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

“我必须加入先遣队。”余岁道，“不光是为了去教堂，还为了去其他星球和星系，我需要一个身份。”

他从没想过会和别人解释这些，有些磕巴。

陈城明白了，阿塞尔也明白了。

阿塞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回想自己的行为，他现在觉得自己该死极了。

“我们支持你。”陈城开了口，“如果这是你想做的事情，我们都会支持你。”

他爽朗笑了笑，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孩子们都很喜欢你，如果有时间，记得回来看看我们。”

余岁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愣愣地看着他们。

陈城拉着又开始崩溃大哭的阿塞尔往门口走，走到一半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道：“那个金发青年，应该和桑德团长认识，身份不简单，你……不要太信任他。”

余岁心下了然，他说的是江沉渊。

“你放心。”余岁冷静道，“我并不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