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黎明——短暂而又灿烂的一生 第3章 第3章

紧赶慢赶，堪堪赶上上课的预备铃。成璘跟刘静虽从后门悄悄进入，却还是不断有人扭头注视她俩，两人迎着欣赏美好事物的目光，快速坐到仅剩的前排座位上。

“成璘，你下次骑快点，你看来得晚，都没后面的位子了。”刘静轻声抱怨。

难以置信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但凡你有点数，咱俩还能慢悠悠地过来，没看到刚才我蹬得都快擦出火星子了吗？”

她噗嗤一笑，忙用手捏捏成璘的大腿安抚，“是是是，您受累了，”说完，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漫画，双手呈递到她的面前，“这是最新的一期，您笑纳。”

老师在台上充满激情地讲课，所授的学习方法对成璘帮助不大。她只浅浅听过，便低头专注于学校布置的作业。有几次，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刘静，同样专注的神情让她欣慰，有种孩子终于知道学习的满足。

下课空隙，她见刘静依然专注，不禁起疑，摊开书本的顶端赫然写着“星座解析”四个大字。成璘恨铁不成钢地翻个白眼，咬牙暗骂自己：真是高估了她的学习兴趣，低估了她不务正业的能力。

“成璘成璘，你啥星座啊。”刘静凑近询问。最近学校里突然流行星座，刘静当然不会放过这股热潮。

“不知道。”成璘翻看着漫画，没好气地说。

“你2月15的生日，我看看啊，”刘静快速筛选着，“水瓶座，你是水瓶座！”

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成璘嫌弃地向一旁侧身，“你是发现新大陆了吗。”

“你知道我是什么星座吗？”

“不知道。”

“那你知道我生日吧。”刘静冲她期待地眨眨眼。

“不知道。”成璘将身子倾斜得更加厉害。

“小璘璘，你说嘛说嘛。”刘静及时拉住她的胳膊。

“你别恶心我。”成璘索性将眼睛闭上。

“小璘璘，说出我的生日嘛。”刘静不停摇晃着成璘的手臂。

“6月8！”实在抵不过她的恶心攻击，成璘缴械投降。

刘静露出得逞的微笑，忽然凑近，压低声音，“我是双子。记住了吗？”

“记不住，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跟这美丽的世界告别。”成璘说。

刘静仍不放开她的胳膊，她了解她的性格，“告别之前也得告诉我，我是什么？我是什么？”

“你是双子。”后面传来一声兴奋的男声。

同班的徐磊转着笔，正满脸堆笑地看着她俩。他长的白净，脸胖胖的，基本没有棱角。

成璘微微皱眉，印象中，前面两排应该只有她俩才对。

“问你了吗？”刘静的兴致被全然冲散，没来由生出一股气。

徐磊笑得灿烂，“碰巧听到，碰巧听到。”

刘静不再搭理他，转而用力揽住成璘的胳膊，让两人凑得更近些，指着书上的五星标志，激动地对成璘说:“咱俩绝配。”

目睹了全过程而幸灾乐祸的男同学忍不住戳戳徐磊，“我说兄弟，你马不停蹄地往这赶，图啥呢？”

“你懂什么。”他冲他翻个白眼。

八点四十的时候，他确实没来，正准备在游戏中大杀四方。他刚问过同学，知道刘静没去。

三分钟以后，屁股还没坐热，他拎起外套匆匆赶来。果然今天是他的幸运日，他理理头发，坐到成璘跟刘静后面的位置。那两排只有他们三个，他觉得真是老天帮忙。

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刘静透着可惜，“时间过得也太快了，我才看了四个星座。”

“你是参加的星座辅导班吗？”成璘无奈摇头，揪出她的书包准备拿早上剩下的食物去走廊的微波炉加热。她家里没有这种电器，本不会用，记忆中，是刘静教会了她。

同班的常灵趁着来前排接水的空档，故作惊讶地发出询问，“咦？成璘也在啊。我记得，你应该没报辅导班吧。”

成璘只冲她笑笑，与她擦肩而过。

刘静则不同，早在常灵向前接水的那刻便厌烦着，听她这么讲，顿时炸毛，揶揄道:“成璘是陪我来的。人家不上辅导班，第一照考不误，有些人辅导班一天不拉，前三都进不去。连老师都不管，你倒是管得宽。”

她不喜欢常灵，尤其不喜欢常灵故作清高的姿态。明明成璘跟她毫无交集，平日里话都不说几句，可她最近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一直把成璘看作假想敌。

“你！”

常灵及时止住，恢复平日骄傲的神态。她不紧不慢地按停饮水机，翻个白眼朝后走去。她并不想过多搭理刘静，以刘静的成绩，根本就是浪费她的精力。

深夜，从不熬夜的成璘直到凌晨仍在分析着书本上的知识，这段时间她一直熬夜，在沉思整理着什么。

同一时间，三个路口之外的窗户内，也亮着一盏小小台灯。刘静的人影同样倒映在墙上，焦虑、紧张。

“你怎么了？”周一的早上，成璘对刘静讲。

教室里只有三两个人影，显得十分冷清。从她打着哈欠走进教室时，就一眼看见正目视前方出神地端坐在她的座位上的刘静。

她觉得非常奇怪，这可不像刘静的作风。平日里，不打预备铃绝不会看见她的身影。

她惊讶地走过去，用手在她眼前晃晃，像是在擦一块看不见的玻璃。

“睡不着。”刘静眼中仍没有焦点。

“嗯，那应该迟到啊。”成璘将书包放到刘静的桌上。

“大概知识装太多在脑袋里才失眠了。”刘静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那你怎么坐我位子上？”

“祈福，我今天坐坐，沾沾福气。”

“我的位子还有这种功能，那我得搞个副业，出租座位，三分钟五块。”成璘哭笑不得。

“可咋整啊，这次要是考不进年级前700，我就完蛋了。”刘静可怜兮兮地趴在课桌。

“上次多少啊？”

“八百八十六，这个数字一点儿都不吉利，886就是拜拜喽，我差点就被揍的拜拜了。”

“嗯……”成璘小心翼翼地询问，“那700，应该也不是很难吧？”

“很难！”刘静愤然抬头，哭丧着脸，“你是不知道进700有多难！三年了，我从来没有进过！”她再次把头埋进课桌。

“啊，这样……”她确实不知道进700的难度，毕竟第一对她来说手到擒来。她从书包里掏出这段时间熬夜整理的笔记，悄悄地推到刘静的旁边。

“这是什么？”刘静只探出一只眼，疑惑地询问。

“笔记，给你整理的涨分笔记。我记得当初你要是好好看一看重点，应该……”

“成璘！”兴奋的声音将话语打断，她简直要从课桌上蹦跳起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一定不会看我受苦受难的，我真是爱死你了！”她抱紧成璘的脖子，就要猛亲上来。

“哎，哎。”成璘用手艰难阻挡这波盛情，好不容易从她的怀抱中脱身。“看你的笔记吧。”

人多起来，教室里渐渐喧闹。成璘一直盯着课本出神。

……若是当初你好好看看重点，分数更靠前些，就不会在这次考试以后，被物理老师以分数过低为由进行周末的单独辅导，也就不会有之后发生的一切……

脑海里出现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她用力摇摇头，偷偷看一眼身旁的刘静。

这次，同样的事一定不会再次发生。

期中考试果然定在周四、周五。趁着早读，班主任特意强调了考试的要求。

话音刚落，班级里哀鸿一片。班主任适时敲敲黑板，“平日里让你们好好学习。抱怨的都是不听话的；那些认真听讲的、成竹在胸的，就不怕。”

刘静从没有这样认真过。接下来的几天，上课认真听讲，下课翻看笔记。成璘连连咋舌，印象中，刘静父母一直是班里男女混合双打冠军，看此效果，果然名不虚传。

考试前的早读，班级里充斥着有规律的嘈杂。若是仔细听，在似有若无的勤奋背诵声中，总能听见掺杂其中的已然放弃的几声哀叹。

刘静紧张地盯着黑板上方的时钟，几乎目不转睛。在还剩五分钟的时候，她索性闭上眼，双手捧在一起，不断地从成璘头上舀起，再泼到自己头上。

成璘不理解她诡异的行为，只见她嘴唇微动，念念有词。成璘不断凑近，耳朵几乎快要贴上她的嘴唇，才听清她的小声嘀咕，“上天保佑，知识入体……”

“笔记记住多少啊。”她忍不住发笑。

“大概五六成吧。”刘静没睁眼，也没停下祈祷的动作。

应该能应付这次考试。成璘想。

早读结束铃声伴随一阵哀嚎。成璘转头看向刘静，刘静同样转头看着成璘。两张脸上都透着不同程度视死如归的坚定。

“我去了。”

“好，加油。”成璘为她打气。她同样紧张。

两天考试其实很快，不知道是考完试解除紧张的缘故，还是恰逢周末的喜悦，或者是两者的结合，每个人脸上都透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即使是互相对答案发现自己做错的同学，脸上也未显示出过多懊恼，就连班主任的脸上也难得带笑。

回家的路上，刘静兴奋地说:“我感觉这次挺简单，你的笔记管用。”

“那就好，”成璘微笑着，心里仍保持紧张，在成绩真正出来之前，她不敢真的放松。

晚上七点，作业写到一半，母亲下班回来。在钥匙未插入锁眼之前，成璘便开门迎接。她们家是老小区，隔音不好，所以早在母亲推电动车进地下室时，她就已经听到。

“考得怎么样？”母亲弯腰拖鞋。

“还可以吧。”

母亲点点头，她了解成璘的成绩，每次询问总是得到这样的回复，这使她并不真的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例行公事地询问一嘴，然后便匆忙转到下个话题，“今晚想吃什么？”

“我想吃西红柿炒鸡蛋。”成璘早就想好，在母亲没回家之前。仔细想想，她重生之后，母亲还没给她做过这道她最爱的菜。

“那个明天给你做，今中午的芹菜还没吃完，先吃芹菜吧。”

母亲不断把菜夹到成璘碗里，把自己觉得好吃的，通通堆到成璘那边。

她总是一脸慈爱地看着面前的孩子。今晚，她觉得成璘好像长大不少。自从成璘晕倒之后，她就感觉成璘变得不一样，可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一样。

“今天周末，多歇歇吧。一会我去你爸那儿，你在家看看电视就早睡吧。”

“好。”

成璘家只有母亲是职工，从记事起，父亲便一直干着手机店的营生。

没等成璘吃完，成璘妈快速扒拉两口，着急带着盛满饭菜的饭盒出门。她除了忙本职的工作外，还要一天两顿，给成璘爸送饭。

家里变得安静起来。

成璘习惯性地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小，背对着发光的画面继续吃饭。有些动静总可以抵消掉部分冷清。

她突然想到母亲。

记忆中，母亲从来忙碌操劳。白天上班，晚上回来做家务。周末还要去父亲的店里帮忙。父亲总说他累，在店里一待就是一天，也总是抱怨母亲清闲。可成璘觉得，母亲才是最累的那个。至少父亲晚上回来就可以休息，母亲总也忙不完。

收拾碗筷的时候，成璘无意间瞥一眼电视。这台电视是母亲结婚时娘家送的，已经15年了，比现在的成璘还大上一岁。电视上的每个人看起来无忧无虑，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母亲总是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成璘有出息，能幸福。可母亲又什么时候才能幸福？

她环顾四周，叹口气，就连最新的沙发也只比她小一岁而已。

前世的记忆忽地在脑中闪过，只想象，成璘便顿感腰缠万贯。她难掩兴奋，这是一个好主意，她迫不及待等母亲回来与她商议。

十点半，成璘再次看表，她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盯表。等待的时间最是磨人。

应该快回来了吧。她竖起耳朵，熟悉的声音恰逢响起。

“你怎么还没睡啊？”母亲在疑惑中板起面孔，声音透着责怪。

“等你啊。”成璘一脸兴奋地接过母亲手中沉甸甸的袋子，冷漠地瞥一眼跟随着进入的父亲。

“等我干啥，快睡觉去！”母亲说。

“妈，咱买个房子吧，房价会一直涨的。”成璘直截了当。

母亲微微一震，眼睛里闪着怨怪的光芒。

“操心这个干什么？你只要好好学习就够了。”

父亲率先嘲笑起来，笑声掺着讥讽，用看热闹的眼睛来回扫视她们母女。

“妈，你信我，房子会一直涨。”

“知道了。”母亲心不在焉，将父亲随意丢在沙发上的外套叠放整齐。动作透着匆忙，时间不早，她还有其他家务要做。

“妈，你信我一次。”

“不是信不信你，”母亲叹一口气，“妈也想买个房子，但你爸非要买个商铺，怎么劝都不听，咱家的钱只够买一个。”

“他这些年做的选择、搞的投资，哪次不是血本无归？商铺根本不行，至少他选的不行！”

父亲冷哼一声，“你怎么知道不行？一个女孩，读点书，就觉得自己能当家做主了？”

“商铺只是现在火热，不出一年就黄了，到时候……”

“够了，”父亲恼怒地吼叫，“轮不到你在这说三道四！”说完便走进卧室，门“咣”的一声。

“行了，你别操心这个了，”母亲将拖把浸水，“早点休息吧。”

成璘突然生出脾气，她恼怒于母亲的软弱。

“你明知道他做的决定不对，还由着他来！”

卧室的门忽地开了，父亲冲到她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妈的！老子供你读书，供你吃穿！肚子有点墨水就想踩在老子头上？大人的决定，你一个小孩懂个屁！”

母亲插在两人中间，强行阻断可以预见的争吵。“别说了！快去睡觉！”她回头催促着咬牙切齿的成璘。

直到她去厕所洗漱，隔着门，仍能听见父母的争吵。

“她说几句怎么了，又没什么恶意……”

“没恶意也不能说！大人的决定，她一个小孩插什么嘴！”

“本来你这个决定我也觉得不靠谱……”

“你就惯她吧，她都让你惯坏了！”

“什么叫惯！什么叫惯！你管吗？你从来不管她，都是我管！到头来还怪我！你管过一天吗？！”

“你生个女孩，把老子的血脉都给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