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将至 第12章 Chapter 12

正值炎炎夏日，田野稻穗疯狂生长，熟了的麦子就像金色的黄金，一望无际。

湛蓝天际下，倒映着两个瘦小的身影，一个八旬老人佝偻背脊背着箩筐，一个年轻的孩童一步三回头。

待老人发现了小孩子后，担心犹然而生。

老人上前抱住小孩子娇瘦的身躯，安放到早已经拿出来摆在地上的麻袋上面坐着，小孩子安安静静的没敢吱声，生怕下一步老人就会骂他。

老人从衣服口袋里面兜出几颗糖果，递给到小孩子的面前，小孩子两眼放光，高兴的接过，完全把怕被骂的事情抛之脑后。

“谢谢奶奶！”小男孩的唇角大弧度的勾起，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将糖果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看了又看。

糖果外面的纸屑画满了各色不一的花纹，小男孩看着非常喜欢，起初想吃进嘴巴里的心都没有了。

奶奶问他：“怎么不吃？”

小江泓回：“奶奶给的糖果太好看了！我舍不得吃，我想留着拿回去给爸爸和父亲！”

奶奶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转身去农田割麦子了。

小江泓把糖果收好，并没有安详的坐在田埂上等着奶奶一个人把农活干完，他知道奶奶只拿了一个镰刀，所以在奶奶割完一簇麦子的时候，立刻抱在怀里放到箩筐里面，虽然看着不怎么整齐。

奶奶回头看了一眼，微微笑着。

纤小的身躯仿佛严寒风雨中一棵备受摧残不朽的小树苗，感受到奶奶灼烈的目光，小江泓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回应着奶奶。

他以为奶奶会不喜欢他这样。

奶奶没有说，那就是同意他这样干了。

两个忙耕不息的身影绰绰深印在苍蓝天穹，黄金稻乡之下。

大片长形的麦田如同随风变幻颜色的神来之作，金色银漆一笔勾勒而过，箩筐装满了大片麦田，麦子垂放在里面还是一些扭曲突出的。

一看就是小江泓的杰作，他兴高采烈，孜孜不知疲倦地像个守护田野的稻草人一般，来回捧着发黄的麦子。

粉嫩的小脸上裹着湿过水的干泥巴，还流着汗水，那件白色的卡通衣服面前也沾染了泥巴，像极了早成熟的小大人，两只眼睛圆溜溜黑漆漆的。

长大应该会更像他父亲，笑起来都是甜甜的。

泥巴里面经常有小虫乱爬，小江泓不惧一丝，看到某个新物种，也就是外形与他以往看到的那些格格不入的，都会大声叫着奶奶和他一起观察。

虫子缓慢爬行在麦子根部，四脚扭扭捏捏的，觉得很有意思，便大胆的放手抓着一个趁着空闲时间透气的时候玩玩。

奶奶还怕他会被小虫子吓到，提前拟好的说辞都不在意料之中消散，全数化为一张暖心的笑容。

他比他那两个亲爸还要贪玩，却胆子也大，与他同龄的人跟着长辈下田经常会被土里面的虫子吓到六神无主，他头一次下田就被奇形怪异的生物给吸引了。

要是有虫子吓到他，他会害怕的缓一段时间，然后再回去拿着拖鞋找到那个虫子用力甩上去，虫子顿时碎尸万段，气也就消了。

目睹全程的奶奶默默地不说话，提醒了一句回家了。

小江泓这才把拖鞋洗干净，然后穿上，踏着肆意悠扬的步伐轻轻跟在奶奶身后，时不时会牵一下奶奶饱经沧桑，留下岁月痕迹的大手，像裂缝的柯岩一般，有些质感传来。

奶奶也会回应他，握紧一些，小江泓特别喜欢被人握在手心又安全的感觉。

夕阳并肩下，两道狭长的影子逐渐拉短，消失田际。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他看到马路对面远远两个黑色的小人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江泓害怕的躲在奶奶的身后，不敢走快点。

因为马路对面那两个人一高一矮，就算穿着平常邋遢的短衣短袖也遮不住天生的英俊和帅气，那是龙星野和江旅，整个村子再也找不出比他们二人还要好看的男人。

奶奶似乎发现小江泓害怕什么，慢慢地才走近两人面前，看到年事已高的母亲，两人也不好当着面说些孩子的不好。

小江泓露出两颗虎牙，笑了一下，江旅眉头皱巴巴的，他有时候真的想教训一下这孩子。

龙星野朝小江泓伸手：“阿泓，过来。”

小江泓探出脑袋，抬起头看奶奶，奶奶点了点头，轻轻把他推过去，就这样来到龙爸的怀里。

温暖的胸膛贴着小脸，没有任何训斥的话。

“妈，做好饭菜了。”江旅道。

奶奶点了点头，江旅抬手就要帮忙拿东西，好让母亲减压。

路上小江泓一直说自己帮奶奶搬运麦子，说的可激情了，身旁的人也只是笑着点头，时不时冒出几句话夸赞他，小男子汉要长大了。

小江泓被这么一说，组织好的语言临时崩溃起来，脸颊通红。

大家都知道他是不好意思，更加过分夸奖他。

人都夸上天去了，骑在龙星野的肩膀上，紧箍着龙星野的上半身，双手在半空中张开模仿飞机飞行，嘴里呼呼叫着。

四人回到家中，洗完手就开始吃饭，小江泓跑去厨房勺子出来舀汤，给奶奶和爸爸们每人各舀了一碗，手法娴熟，没有一滴汤水漏到木桌上面。

江旅煮了他最爱的猪蹄豆花汤，还有鱼头汤，红烧牛肉……他喜欢跟别人分享自己的特别喜欢吃的美食，特别是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完全不用担心和别人争抢。

家里人都会让着他，不管他们喝多少，小江泓都不会说一句“你吃那么多等下我都没有吃了”之类的话，在外面他还是比较护食的。

房子是按照京都四合院的形状砌成，吃饭在一个地方，厨房单独一个地方，睡觉的房间有三间，其中有一间是留给小江泓以后和未来老婆一起睡的。

院子里面的正中心由砖头围成一个圆形，种着一棵桂花树，每年春季来临，百花迎春，桂花树都会香飘四溢，弥漫整个院子。

桂花树得天独厚，吸取自然资源，有一根粗壮的树枝长得歪七八扭的，与主干枝格格不入，恰好又是横着朝外生长，已有好几年的时间。

龙星野和江旅怕儿子寂寞，便在那上面绑了麻绳，做了一个秋千。

小江泓无所事事经常在这里荡秋千，时间久了也就成为小江泓不开心解闷的玩物。

特别是在学校和别人吵架，他一回家会先把作业写完，然后独自一人坐着秋千，龙星野和江旅看都也会上前梳理他，免得坏事全部憋在心里以后得什么心理疾病。

小孩子的心理健康非常重要，两人几乎都不舍得儿子在学校被人欺负，小孩子正在长身体的年纪，二人跟儿子学校的班主任沟通过，要是他们的儿子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打电话告知。

“爸爸，你吃饱了没有？”小江泓已经把吃完饭的碗规矩的放到水盆里面，坐到秋千上面。

短短的小腿支棱着地板，慢慢晃动。

龙星野不放心江旅一个人干活，反正儿子撂倒一边没什么事情，和江旅一起做完了才去小江泓那里。

到时，就遭受到儿子委屈巴巴的表情，龙星野蹲下身捧着儿子的脸：“好了，爸爸这不是来了。”

不过三秒，气就消了。

龙星野叫他稳坐好，便到后面开始推秋千。

刚开始推的很慢，越到后面小江泓就知道自己借力晃地更加急促，龙星野慢慢退居身旁，飘荡的秋千影子来回闪过，仿佛要飞上天空一样。

孩童的欢声笑语从空中传来，无外乎高兴极了。

洗澡的热水还在大砂锅里面烧着待热，江旅和奶奶没事，搬着凳子坐到院子中，倚着日暮西山的悬红夕阳。

小江泓的身影犹如红色中一抹黑点，不着一点痕迹的去而复返。

一家人其乐融融，都在关注着这个玩的忘我的小少年。

一天很快就过去，天色越来越浓时，江旅起身去看了一下洗澡的热水，已经沸腾的冒气水泡来，可以洗澡了。

江旅走进厨房拿一个红色的塑料桶出来放在砂锅旁边，铁皮锅盖上面挂着塑料水瓢。

龙星野见了赶忙上前抢过江旅手里拿着的水瓢，热气蒸腾出雾气，沁的人心微暖，龙星野道：“去那里坐着，我来舀。”

江旅看着他，眼底满是无奈，最终还是乖乖坐回去。

只见男人熟练的操作，不到一会，便放满了半桶热水，提进洗澡房，奶奶已经收拾好要换洗的衣物朝着洗澡房走去。

洗澡房内部接有白色的水管，可以出冷水，地板是水泥瓷砖铺陈的，因为是经常用水的地方，漂白的瓷砖已经有些长了青苔，人走在上面难免会滑滑的。

旁边靠窗处设了洗手间，从门进来拐角处设有洗手台，墙壁上挂着一面长方镜子，洗手台上摆满了洗浴刷牙用具。

门吱嘎一声关上了。

龙星野突然凑到江旅身边，小声说：“老婆，待会我们一起洗澡好不好？”

江旅：“……”

他失笑锤了一下龙星野的胸口，力气不大不小，说不上是疼，就是有些瘙痒，跟小猫咪挠痒没什么区别，龙星野回握住着这只手，目光诚恳，微微带着一点乞求。

江旅说：“都多大了，还一起洗。”

“不嘛。”

难得龙星野跟他撒娇。

江旅侧目往儿子的方向看去，龙星野也跟着看过去，像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顺便把江旅另外一只手也拉过来：“我们洗快点，阿泓不会发现的，况且还有咱妈呢。”

“就答应我好不好？”

“阿旅，老婆？”

“好不好？”

江旅面无表情：“你以后要是敢这么对阿泓，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龙星野举手，一脸严肃：“我发誓，以后都不会这样，要是我对我们的儿子不好，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的还挺认真的，江旅抿唇憋笑。

到底还是拗不过龙星野，被人半哄半骗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等小江泓玩够了，两人也就洗完澡出来了，小江泓累的湿汉淋漓，全身像蒸发了一样，晚间的微风吹过，带来一丝清凉。

江旅穿着单薄的睡衣，推搡着儿子进去洗澡，衣服他爸都找好了，就等着洗澡了。

“爸爸呢？”小江泓问。

“你爸在里面等你。”

热水已经放到大澡盆里面，雾气飘渺，龙星野隔着雾看着两父子：“儿子，过来。”

衣服是江旅帮他脱光的，全身一股汗味，就连衣服也不例外。

他自己知道身上的味道不好闻，挤了旁边的沐浴露擦在身上，光滑细嫩的，不一会儿身上记起了白色泡泡，龙星野接过江旅递过来的毛巾，沾了点水敷到小江泓的细皮嫩肉的肌肤上面。

小江泓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天际沉入黑云，月亮从云层中偷偷跑出来，倾泻满地清冷流光月色。

小江泓洗完澡没一会就躺到床上趴着，手里拿着江旅刚才用狗尾草给他做的小木马，在昏黄的灯光下升起木马的身子左右摇摆。

脸颊肥嘟嘟的，眼睛一睁一睁的，似乎有点疲惫的感觉,还没等到两个爸爸一起睡下，圆溜的眼睛缓缓合上，手里的木马也不香了。

夜间蝉鸣声叫，伴随着木桩不断敲打的声音，一起一伏的。

龙星野小心翼翼的打开门，进来看了一眼，小江泓已经睡着，他拉过旁边叠好的杯子，给小江泓盖上，把灯关了悄悄退了出去。

院子里面，江旅和奶奶正在用石膏磨研豆子，龙星野接过奶奶手头上的活，让她回房间睡觉，这里有他们两个就行了。

老人家点点头，二十几年前的小孩子已经长大了，她却还想着干点什么活，难免闲着也是闲着，现在两个大人有了孩子，又是男人，所以干什么都是游刃有余的，她也就放心了。

老人欣慰的哀叹了一声，转身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回去。

“来吧。”江旅道。

龙星野点点头，舀一勺子豆子伴水空到石磨的洞口周围，江旅毫不费力的转动起来，豆花瞬间和水变成渣沫从石缝中流出来，向下滴到放在地上的铁桶里面。

有时龙星野放多豆子没什么水，磨出来的颜色有点深，江旅训斥道：“这么轻松的事情就不能上点心？放个东西都放不好。”

“怎么了？”

“水放少了，蠢蛋。”

他恰好就举着一瓢豆子。

“……”

重新舀一次。

“哎哎，水放么多干什么？”

龙星野：“？？？”

“龙星野！你是要把一桶豆子全部空下去吗？”

某人：“？？？？”

“算了，我来放，你去推！”江旅实在看不下去了，龙星野仿佛像是第一回做这种事情一样，手生的要命，等下做出来的豆腐都不嫩了，要不然吃着全部是渣渣。

“不是老婆你要我放的吗？”龙星野一脸无辜。

江旅撇下手头的事情，把龙星野赶过去，他自己放。

他放了一瓢正比例下去，抬眼示意龙星野可以推了。

那人生分的抓住摇杆，不知道如何操作，动作笨拙的像个初学者。

搜寻记忆里面的人操作的模样，好不容易推动了一点，一到转弯的时候，就失去了力气，江旅体谅他是个生人，好心的拉着头头转过去，又放了一勺。

他依旧停留在转弯点，江旅贴心的指导：“你顺着力拉过来。”

要不然每次停留在转弯这里，都要他拉一次，一边放豆子，哪有这么好。

石墨嘎吱的摇晃，他似乎已经找到借力的点，不再需要江旅帮忙拉一次，默契总是那么不约而同就能诞生。

龙星野入迷的看着江旅的所有动作，似乎已经忘记刚才那个咄咄逼人跟怨妇一般的爱人，磨豆子的功夫的力气都增加了不少，速度愈发的加快，江旅放豆子的速度都不得不加快一点，一勺还没有放下去，那轮杆差点将他手里的豆子给撞到身上去，他幽怨的瞪着龙星野。

到十点钟的时候，铁桶里面的豆子已经空的见底，还有少量稀碎的豆子，江旅进屋里打了半桶水，一把倒进去，龙星野推了几下。

完事后，江旅又去乘了半桶水，龙星野将最上面的石磨掀开到一边，任由江旅把水空上去清洗干净，还不忘拿起旁边的小木刷刷了一下边边残留的，每一步都非常的轻车熟路。

“烧火去。”江旅把底下的木桶抽出来，成色鲜明白嫩还算可以。

他庆幸着还好没有让龙星野这个粗人来弄，不然一桶黏糊糊的，看了跟磨豆腐渣一样。

两夫夫在院子里小声的叽叽歪歪各不停，又是因为一件小事，龙星野每次都是被训的最凶的那个，最后也只能委屈巴巴的哄着老婆。

他不敢在老婆面前对他大呼大叫，要是换作在以前两人还没有结婚的时候，他根本不是现在连吵架屁话都不敢放的那一个。

自以为此生永远都不会成家，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遇见江旅没几个月魂就被人勾走了一半，手下的兄弟连声都不敢吱，都说老大陷入爱情的慢跑长河里面了。

他卸下了道上的重任选了身边最信得过的小弟来继承，从此和江旅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说起来，他还是个倒插门。

江旅很少对他有什么怨言，基本最多的就是龙星野在帮他干农活的时候 老是想着偷懒，学不会就想着法子出走。

有次江旅让他煮鲤鱼，他直接一整条放进锅里，再刮一勺油下去，底部已经焦得不成样子，要不是被江旅闻到味道掀开一看，糊焦味直奔云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做什么毒菜。

江旅气的眼睛珠子冒火。

足足让他学了一天的各种各样的鲤鱼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