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这俩人的对话越来越偏,伊栀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直言:“他是严汲,也就是你身体里那份记忆的主人。”
还没等邢桉表现出惊讶,他身边的严鸥点点头:“是的,这虽然听起来荒唐,但这的确是真的,不知道邢先生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梦到一些不属于自己的经历。”
邢桉低头垂眸,想起了梦里出现的两个人,随即点点头道:“嗯,梦里的确是有第一视角去和自己不相识的人交流一下晦涩难懂的事情,也……确实在梦里见到了……阿……咳咳,严汲。”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严汲的一瞬间,虽然对这个人毫无印象,但脱口而出的称呼就是阿宪,幸亏理智回笼堪堪停在嘴边又重新将它咽了回去,这是什么昵称吗?搞不懂,怎么身体没经过大脑思考就差点脱口而出。
伊栀低头沉思:“这样吗?嗯……看来和我们之前猜测的一样,严汲的记忆和力量正在慢慢渗透到大邢身体里,包括但不仅限于记忆、力量以及思维方式,会不会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副作用。”
“这个并不好说,就算是南雍国对「记忆」研究最为深刻的「神思意匠」,也不能明确表示旁人的「记忆」在进入他人身体里时会出现什么排异反应,
更何况邢先生身体里的不是普通的「记忆」,我只能说可能会在某些时候被链接的两人会出现同源同感的情况。”
邢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喂,能不能不要说的那么吓人啊,和我同源同感的有加勒K一个就够了。”
有一个活人和自己同源同感,那不就是自己心里想什么对方都能知道,这……不是社恐的地狱开局吗?
太可怕了,希望没有这个可能性,不对,这「记忆」能不能离他远点?
这样想着,邢桉看向一直沉默不言的严汲:“你……能不能拿回去?你也不希望自己心里想什么被我偷窥到吧?”
严汲摇摇头,认真的看向邢桉:“非我不愿,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邢桉主打的就是一个有问题当场问,绝不内耗自己:“为什么?”
严汲平静的看着邢桉,语气平淡的解释:“我没有与之匹配的力量,能完好的将「记忆」从你身体里剥离出来,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到你的心脏,
或许剥离之后你没有什么感觉,但说不定等你老去之后,各种心脏上的疾病就会突发出来,也有可能影响到你的E.F,到时候遭罪的还是你。
这还只是最轻的后果,谁也说不好在剥离「记忆」的时候你会不会突然暴毙,
又可能……「记忆」不愿意从你体内离开,强行贴在你的心脏上,届时你所受的痛苦会比死了还难受。”
邢桉张大嘴,然后艰难的说:“……不会吧,这不是你的「记忆」吗?它难道不想早点回到自己主人身上吗?”
严汲:“你是忘了之前在竞技场上匣子里的「记忆」迫不及待的想要挤进你体内的事了吗?
虽说这「记忆」属于我,但它在漫长的岁月中也有了自己的思维。
或者说它能思考,且并不愿意留在我身边,急切的想要一个新的宿主,而你……是它看中并想要依附的存在,
若不是当时有人放出了一箭打断了它进入你身体的行为,你根本不可能安然无恙的躺在这里。”
邢桉指着自己然后挠挠头:“……呃……这么说……我是捡回一条命了?”
伊栀叹了一口气:“所以才说你运气好啊,既完好无损的从那个竞技场中走了出来,又突破了E.F的等级,眼下还生龙活虎的,
我感觉真要有地府什么的,你老祖宗在地底到处通关系让你活下来差点没跑断腿。”
邢桉摸了摸下巴:“这只能说明这个世界还是很需要我的,它才舍不得我英年早逝呢。”
伊栀知道这家伙又在满嘴跑火车了,不过这一下插科打诨也确实让原本凝重的氛围稍微活跃了起来,她勉强笑了笑。
邢桉看向严汲:“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吧?既然它不认可你,那就让它重新认可你呗?办法总比困难多不是吗?”
伊栀:“只是这个办法可能会让我们在这里停留很长的时间。”
邢桉:“什么意思?”
严鸥立马解释道:“是这样的,想要剥离出您身体内原本属于严汲大人的力量,需要严汲大人有足够的力量,但现在的他丧失了全部记忆,对自己的名字和身份没有认同感。
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存在,要解决这个问题需要几位去拿回属于严汲大人的剩下的「记忆」,
当然这些「记忆」或许已经成为了独立的存在,不太认同作为本体的严汲大人,所以需要诸位帮忙重新让他们回到严汲大人这里。”
伊栀:“你的意思是散落在其他六个域境的属于严汲的「记忆」已经成为了类似切片分身的存在?”
“可能性很大,我们现在也只能通过邢先生身上的力量反向推测这些「记忆」的现状,不过邢先生的体质还真是特殊,能这么稳定的容纳大人的「记忆」和力量。”
伊栀:“这话怎么说?”
邢桉摸了摸肚子,真的觉得有点饿,四处张望着,看到了床头柜上已经拆开包装的一包黄瓜味的薯片,想也不用想肯定是栀总的,她就喜欢这个口味的薯片,于是伸手去拿薯片,哐哐就造上了。
其余三人都没注意到邢桉在偷吃,严鸥耐心的向伊栀解释:“大人的力量很恐怖,「记忆」拥有同化作用,会渐渐同化容纳「记忆」的存在,而且这个同化的速度非常快,
到最后或许容纳「记忆」的人会成为一个严汲大人的分身,不过现在看来邢先生很好的保持着自我。”说着指了指正在偷吃薯片的邢桉。
被抓包的邢桉此刻正抓着一把薯片往嘴里塞,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身上,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吃。
主打的就是一个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不能怪我啊,我太饿了,周围只有这点东西吃了。”
“是我的问题,让贵客有这种不好的体验,请稍等。”严鸥才意识到邢桉醒过来已经两天没吃过饭了,拍了拍脑门离开房间,不一会儿就端来热乎的饭菜。
正当邢桉以为是什么好吃的,结果端来的是一份小米粥,他原本扬起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难以置信的看着严鸥:“不是,我饿了两天你就给我吃这个?”
严鸥:“抱歉,邢先生,虽然您体内的E.F波动稳定了下来,但是综合身体素质没有达到正常状态,这个时候也只能请您吃一些相对清淡的东西了。
至少今天需要委屈您吃些粥,不过请放心这个过程不会太长。”
邢桉愁眉苦脸的看着没有一点荤腥的粥,整个人都耷拉了下来:“我这是犯了什么错,何至于如此遭罪,想吃肥牛饭。”
严鸥:“请您忍耐一下吧,这也是为了您的身体健康着想。”
邢桉最后只能妥协,小口小口的吃着小米粥,目光却一直落在伊栀身上,眼神中带着祈求,那意思仿佛是在说你给我整点好吃的呗,你身上肯定有好吃的。
伊栀:“……”不是,你看我干嘛,严鸥都这么说了我肯定不能把零食给你啊。
邢桉:就不能通融一下吗,吃个零食又不会死,我都两天没吃饭了,小米粥一点儿味道都没有。
伊栀:少食多餐懂不懂啊,你毕竟两天没吃饭了,突然吃那么多小心把你撑死。
邢桉:那我宁愿做个饱死鬼也不做饿死鬼,求你了,栀总,你最好了。
伊栀:“……”原谅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拒绝邢桉,到最后只能妥协性的点了点头。
这两人的小动作都被严汲看在眼里,他低头无奈的摇了摇头。
虽然丧失了全部记忆,但是毕竟也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妖怪了,对这种小孩子一样的小打小闹更多的只是觉得好玩。
得到了保证的邢桉心满意足的炫完了一整碗小米粥,好不容易肚子里有点东西,稍微有点脑子了,他才想起来一件从一开始就被他忽略了的事情。
他看向严汲:“无意冒犯,你……不会真的活了很久吧?”
严汲:“我对时间并没有准确的观念,日月东升西落,一年复一年的春夏秋冬与我而言其实都是相对静止的。”
邢桉:“……”好好好,还真是老妖怪啊,不对,都说是神灵了,该不会……
这样想着,邢桉将心中所想讲了出来:“你……不会真的是神吧?神还和我们一样上高中考大学啊?”
在各类文学作品中,神不都应该是全知全能的吗?来禾嘉市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读书难道也是神的任务吗?
那他只能说你们这些神真是玩的有够无聊的,这么想不开去读书,成天六点不到就爬起来,晚上将近12点才睡。
没办法谁让高中生的命实在硬呢,秉承的就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理念。
严汲:“每座城市都有它的特色、它的底蕴,终有一天城市会为它所拥有的少年感到骄傲,研习之旅,永无止境。”
邢桉:“……”结果到最后他还是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嘛,不过都已经活了那么久了,指定不能够是普通人了,
而且在这个世界有神貌似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估计是主神世界赋予了严汲这个特殊的身份吧?
可这么想也不对啊,如果真的是这样在梦境中烈昀完全没有必要说那样的话,什么无法进入投影世界什么,这是什么意思?搞不懂……
无论如何,邢桉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并且打算等会儿单独和伊栀聊一聊,毕竟在这个世界,除了父母,他第一个能相信的也就只有栀总了,等等,父母……
他记得刚被拉进这个游戏的时候TEAM有说过全世界范围的人都会被拉进来,而且这个过程是不可逆且强制性的,那么也包括他的父母吗?都这么久了,他们找不到自己是不是会很担心?
而且……那个梦境里,烈昀似乎提到过他本人是无法进入投影世界的?什么投影世界,指的是主神世界吗?他为什么进入不了,难道说……并不是所有人都被强制拉进来的?
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在这时,光质面板毫无预兆的在邢桉面前弹了出来,那上面赫然写着新任务的发布。
「长期任务:寻找遗落的六份「记忆」」
「支线任务:暂无,具体触发条件根据场景和道具而定」
邢桉还没来得及悲伤,结果一项任务就弹了出来,气的他有点想笑,这任务还真是实时性,真就一点儿私人时间都不留给他是吧?
好歹在任务发布之前给他留个缓冲的时间吧?
他看向伊栀,伊栀指了指自己的终端示意自己的任务和邢桉一模一样,两人全都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下终于体会到那些无限流小说中主人公的无力感了,任务一个接着一个,还不给休息的时间,生产队的驴都没这么会干活吧?
“严鸥,你和我出来一下。”就在这个时候,严汲冷不伶仃的看了严鸥一眼,随后转身离开,严鸥不明白严汲这时候叫自己出来干嘛,
但又不好违背主人的命令,收拾了碗筷临了对邢桉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就带上门走了出去,将碗筷丢给机器人之后,严鸥来到了严汲身边。
严汲站在阳台上,双手撑在栏杆上,看着远方的风景,严鸥参不透严汲的用意,问:“大人,您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给他们留出说话的空间而已。”严汲的神色很平静,但是如果是熟悉的人却知道此刻的他心情还算不错。
严鸥:“啊?”只是这个理由吗?
严汲轻描淡写的说:“……再怎么沉熟稳重也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你安排一下,让他们能早一点和自己的父母见一面,没有后顾之忧才能更好的完成属于自己的任务。”
严鸥点头,随即道:“我明白了,严汲大人,只是最近两天那位域主频频递来请帖想要会面「万象庄园」的主人,
毕竟……有关「记忆」,她实在不想放弃。”
严汲说:“等他们离开「万象庄园」后我再和她见一面吧。”
“是,大人。”严鸥转身想走,却被严汲再一次叫住。
严汲淡淡的说:“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邢桉吧,虽然我已经没有了对他的记忆,但直觉告诉我,他也不是个能很好相处的家伙。”
严鸥:“……是。”是了,能在小时候就给严汲大人一拳的存在,他不该指望邢先生能是个省油的灯。
……
……
与此同时的房间里,严汲和严鸥离开后,伊栀直接从抽屉里倒出了一堆零食,辣条薯片饼干彩虹糖什么的应有尽有。
邢桉看到床上堆成山的零食眼睛都亮了,当即就拆开了一包辣条,伊栀:“真是的,辣条味道那么大,你就不怕严鸥进来闻到然后没收吗?”
“我都这样了还计较什么,实在不行把窗打开就行了。”
尝到熟悉的味道,邢桉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是熟悉的味道,真是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辣条,太舒服了,栀总,你吃不。”
伊栀:“不了,我刚吃过午饭没多久,还是你自己吃吧。”
邢桉一边吃一边问:“……你确定严汲的身份了吗?”
伊栀:“你说什么身份?”
邢桉:“现实和游戏世界里双重身份,我总觉得他说的神的身份不像只是在游戏世界里,而且就我所知,晟海市也有一个「万象庄园」。”
伊栀:“会不会是撞名了什么的?”
邢桉摇摇头:“先前没和他们提到过,我做梦梦到的两个人,一个是严汲,还有一个是烈昀,你历史那么好,应该知道这个名字吧?”
“怎么不知道?烈昀诶,别说历史了,就是现在的超自然能力等级排行榜上还有他的名字,
极空岛曾经的岛主,又促成了极空岛和南雍国的建交,极空岛所向披靡的空中部队就是他一手组建的,妥妥传说级别的大人物。
不过……严汲怎么可能和他扯上关系的?”
邢桉低头:“还记得我们当时为什么去极空岛吗?”
伊栀理所当然的说:“我们当时不是正好旅游……”
只是话说到一半,伊栀忽然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眨了眨眼,站了起来,来回踱步:“不对不对,如果只是旅游的话,你不可能回来一身伤啊。
我记得当时我和你推迟了一个星期才回国,因为当时你满身是伤,
就连……就连那个颈环都是从那个时候拿回来的,不可能是去旅游那么简单的。”
邢桉敲了敲脑袋:“我把动机遗忘了,严鸥说严汲和我们一样是嘉湖中学高三16班的同学,可我们对此全无印象,迄今为止,我们忘的是什么?”
伊栀:“严汲这个人。”
“所以我要去极空岛的动机或者原因也是因为他,所以这段记忆才会出现断层。”邢桉垂眸,“有可能我去极空岛找的人就是那位前岛主,毕竟从那个梦里看来他俩关系匪浅,而且那个时候的烈昀还很年轻。”
伊栀:“……我知道你想说严汲年纪肯定不止17岁,但是……”
这样的人出现在身边,总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尤其是现在对他的记忆一点儿没有。
“……严汲在现实世界的身份绝对不简单,「万象庄园」是晟海市的标志性建筑。
据说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我并不认为这会是个巧合,这个游戏的开发者是中心和总协会,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默许了这个地标建筑的存在。”
伊栀:“可这也很正常啊,游戏里总会有点致敬经典的东西什么的,
万象庄园这个名字也不是只有晟海市那个可以用吧?说不定就是个联动小彩蛋呢?”
“「万象庄园」这个名号是注册了专利的,要想使用,代价有点高,即使是中心和总协会,也要按规办事,
但如果这本来就是他们密谋好的呢?我是说其实严汲也有可能是政府的人呢?
或者说他的等级凌驾于南雍国的规则之上。”
伊栀:“我的天哪,别吓我啊,这都阴谋论了。”
邢桉:“是不是阴谋论试探下不就知道了?严鸥不就是合适的人选吗?”
伊栀:“我觉得我应该为严鸥默哀,如果不是情况所需,我都会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报复他不给你吃好吃的。”
邢桉笑眯眯的说:“怎么会呢,我这个人最不记仇了。”
伊栀:“……”谢谢,但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