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栀摇摇头,摊出双手严肃的反驳:“不,如果说蜃龙贝的一切都被主神施加了诅咒。
那么那颗远在乌尔蜃并带给乌尔蜃千百年长久和平的另一颗「以明玉珠」就不应该存在。
至少按照你的说法,那颗「以明玉珠」带给乌尔蜃的就不是安宁稳定,而是灾祸乃至战乱动荡了。”
雪宫珠摇摇头:“那颗「以明玉珠」仍然具有强力的诅咒特性。
只是因为有着蜃龙和域主的双重力量压制才让它能呈现出吉祥物一般的特性。
或许在没有被诅咒前它可能纯粹只是一颗吉祥物,但是在这之后,呵…………
说是「以明玉珠」保障着乌尔蜃的安全和稳定,其实这其中还不是蜃龙和历代域主的功劳?”
伊栀觉得很震惊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开口:“什么?如果域主明明清楚这种事情,就应该把这颗「以明玉珠」扔的远远的才是啊。”
雪宫珠摇摇头,用一种悲凉的声音这样说:“怎么可能呢,那颗「以明玉珠」同样关系着整个「桫椤域境」的未来啊。”
伊栀:“什……什么?”话音刚落,她猛然想起早在「临海域境」的时候,郁泱泱曾对他们说旅途的下一站就定在「桫椤域境」的域都乌尔蜃。
不为别的的,只是因为「桫椤域境」此刻面对的危机比起其他六个域境加上「极海之冬」现下的危机还要迫在眉睫。
如果「桫椤域境」就此消失,必然会影响到与它接壤的其他几个域境,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郁泱泱的「临海域境」,然后危机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席卷整个「主神世界」。
虽然「极海之冬」因为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在这个不可逆的过程中最后受到影响,但……没有了陆地,天空又有何处是完全安全的呢?他们注定无法独善其身。
而现在雪宫珠告诉伊栀,乌尔蜃离不开那颗受了诅咒的「以明玉珠」。
而如果不想这颗「以明玉珠」的诅咒特性发挥作用,只能通过蜃龙残留在这颗「以明玉珠」身上的气息以及历代域主的力量双重压制这份诅咒效力。
但这同时也催生了一个问题,无论多么强大的力量都会在时间长河中摧残殆尽。
蜃龙留在「以明玉珠」上的力量只会在时间推移下越来越微弱,到最后承担起压制作用的就只剩下了「桫椤域境」的历代域主。
任何力量的过度使用都会带来人类承受不起的代价,而这种代价在「桫椤域境」的历代域主身上也体现的更为明显。
伊栀闲着无事的时候曾经看过七大域境历代域主的分析简介,其中「桫椤域境」的域主无外乎都是英年早逝。
在姬将晚之前的那一位域主年仅20岁就去世了,可以说「桫椤域境」的域主是一种消耗品,更新迭代的速度非常之快。
翻看「桫椤域境」历代域主册,感觉和翻生死簿似的,全篇除了个姬将晚,其他人的名字后面都跟着个(已逝)。
所以只要现在这个问题如果不好好解决,姬将晚也会和前面几代域主一样,成为一件用完就扔的消耗品,然后等待着「桫椤域境」再选出一个域主,继续死亡大点兵。
但显然「桫椤域境」的域主传承到姬将晚这一代,说明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好解决,不然当「桫椤域境」的域主会是一件消耗品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姬将晚已经老过了「桫椤域境」域主的平均寿命,真是可喜可贺。
想到这里,伊栀低头无奈的扶额:“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看来这事归根到底和阿特拉斯生命树有关。”
“嗯,这其中其实也牵扯到了我为什么会在石化后带到了这里。”
雪宫珠走到伊栀身边,伸手触摸那棵一直不断攀升的巨树,眼中的情绪复杂的伊栀不是太看得懂。
“「桫椤域境」最大的问题就是托举陆地的阿特拉斯生命树内部的**。
就像一幢房子,如果地基承重出现了问题,建在这上面的房子也会出现安全隐患。
「桫椤域境」此刻就像这幢房子,而阿特拉斯生命树就是这个房子的地基,而此刻阿特拉斯生命树已经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崩溃。”
伊栀歪头询问:“总得有个诱因导致阿特拉斯生命树这样吧?是因为时间的磨损吗?”
雪宫珠摇头,忽然握紧了拳头:“不是,究其原因还是「质骸」。”
伊栀:“!!!!!”
雪宫珠继续说:“我想你对「质骸」应该也不陌生了,这是一种基于规则紊乱失序下诞生的产物,其下分类很多,它们这个种族能对规则及其产物造成影响。
而阿特拉斯生命树就是规则的产物,必然也能被它影响,「噬菌骸」就是一切祸害的根源。
而你所看到的那个一直想要通过附身你离开这里的怪物也是影响阿特拉斯生命树的「噬菌骸」的分身。
帕斯里拉文明那代的Enforcer和观测者将他封印在了这里,依靠蜃龙的力量同时压制。”
伊栀顿时感觉曾经被生物支配的恐惧如影随形:“呃,噬……噬菌……骸……”
救命啊,这个设定怎么生里物气的,幸好她已经不学生物一年半了,不过没有两年半真的是很抱歉呢。
“它本该在这里一辈子都出不去,但你知道的明玉村世世代代守护着包裹这个世界的蜃泡,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然而因为我父亲带来的那颗「以明玉珠」,这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于是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谁也没想到那颗「以明玉珠」是蜃龙贝的产物,然后悲剧就在那个时候发生了,那一天,明玉村毁灭了,很多人都死了。
而我……因为动用「以明玉珠」的力量变成了石像,虽然活着,但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在石像中腐烂,诅咒的力量让我的意识近乎永生,但身体却没有呈现出和意识一样的。”
伊栀将手放于胸前,神情复杂:“……很抱歉听到这样的事情。”
雪宫珠摇摇头示意这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无论如何,最后我还是死了。
在身体彻底腐烂之后,意识本该消散的我被一种奇妙的力量拉进了这个蜃泡之中。
然后成为了这方天地的危害承担者,负责监管这方天地。”
伊栀问:“是因为封印「噬菌骸」的法阵出什么问题了吗?”
“嗯,族中世代守护蜃泡的前辈们因为那场灾厄去世,导致封印不稳,让「噬菌骸」有跑出来的可能。
但那个时候有能力加固封印的帕斯里拉人后裔都已经死了,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人力镇压「噬菌骸」。”
伊栀:“你说的人力镇压,不会是肉身献祭之流的吧?他们就这么让你顶上不问你的意见吗?”
雪宫珠摇摇头,一脸平静的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残存这一方的前辈们有问过我的意见,这固然是最好的办法,但也不是唯一的办法,是我自己同意这样做的。
人力镇压……意味着我在接管了这方小天地的同时,也和「噬菌骸」的生命维系在了一起,它亡,我亡,它存在,我存在,就这样不死不休的争斗直到有人打破这一僵局。”
伊栀:“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能以你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并同时利用规则将我拉进来。”
雪宫珠如释重负一般冲着伊栀笑了笑:“将你拉进来占据你的身体并离开这里是他的目的,但拉你进来也是我的目的。
你的出现简直就像是命运的必然,让这方天地重新焕发新的生机。
而我在经历了漫长岁月的等待之后也终于可以如释重负的好好睡一觉了。”
“……”伊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抿了抿唇,最后只能归于沉默。
“人们都说文明的毁灭是历史的必然,正因为有这项前置条件存在,明玉村的兴起再到毁灭也成为了一种必然。”
雪宫珠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转过身,平静的注视着伊栀,“毁灭成为了一种必然,毁灭的诱因就成为了一种偶然,而这个偶然与我的父亲与我的病患有关……所以归根结底,毁灭因我而起……”
伊栀动了动嘴,想要说些什么去制止雪宫珠这胡思乱想的想法:“……不是这样的,如果这么算的话……就算不清楚了。”
“算不清楚了就可以不算了吗?没有这样的道理。
更何况人总是一种先入为主的生物,普通人一生能有多少次机会纵观全局?
他们没有也不愿这样做,认识这个世界如何发展,文明如何演变进步,那不是普通人的任务。
所以在比别人的眼里,造成一切的元凶是我父亲和我自己,甚至就连我自己也这么认为。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愿意以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办法去解决这件事,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的心里好受一点,才能抵消我的罪孽。
其实我多么希望不是我来背负这些罪孽啊,只是想自私的让这场灾厄来的更晚一些,罪孽由别人承担,而后面会发生都与我无关。
毕竟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因为生老病死早就不在了。
只是这一切不过是空想。”
伊栀:“……”
雪宫珠:“伊栀,离开这里之后,可以保存我的石像吗?
明玉村的遗迹和我的石像已经是世人能看到的除了「极海之冬」以外的帕斯里拉文明仅存的事物了。
请为这个文明留下它们,让它们最后发挥自己记录的作用吧。”
伊栀点点头:“我明白了。”
“谢谢你。”雪宫珠笑了一下,“我也终于可以像我的名字一样准备安寝了,晚安,伊栀。”
“……”
雪宫珠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伊栀道:“对了,无论是你听到的传说也好,那些秘辛也罢,都没有告诉你那个巫师并没有死吧?”
伊栀:“!!!!!”
然而现实没有给伊栀一点儿询问雪宫珠的机会,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雪宫珠整个人就化为了随处可见的泡泡,消失在了原地。
在历经千百年之后,雪宫珠终于赢来了迟到已久的安眠。
其实她本来就该死了,只是因为所谓的命运弄成了这幅鬼样子。
但无论如何,蜃楼明玉塔库鲁保住了,盘踞于此的「噬菌骸」也消失了,现在她可以坦然的说晚安,然后长眠不起了。
这一次是真的说再见了,看着雪宫珠一点一点消散在自己面前,伊栀有些伤感,觉得这情景好像似曾相识。
不是,赚我眼泪是吧!为什么总是把这种伤感的戏份塞给我啊!
我的眼泪就这么不值钱吗?你以为我是什么泪点很低的人吗!遇到什么事就伤感是吧?
唉,好吧,看着一个人消失在自己眼前,确实也是有点伤感的,毕竟……她曾切身感受过雪宫珠的痛苦。
但是在淡淡的伤感之余,伊栀只觉得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雪宫珠如果是遵循前一代观测者的意思,应该不会把话说的模棱两可语意不明。
所以她的意思是……那个诱惑雪宫珠的父亲去取「以明玉珠」的巫师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他也和严汲一样属于长生种吗?还是说他是和严鸥一样的混血魔种,才能有着漫长的寿命吗?
如果巫师还活着,再加上雪宫珠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暗示,所以从他们踏入「桫椤域境」的领域,再到列车上发生的一系列灾变,然后让她和严汲邢桉失散……
这一切只怕都是这位巫师的手笔吧?但柏瓯也说过做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一个纪律严明的组织,所以……敢情敌人不是一个?
伊栀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低头敲了敲脑袋,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自己的终端上。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幽光,雪宫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自己而要用这种话说一半的方式?
不是自己不堪信任,而是因为自己身边有一个移动的监视器吗?
TEAM……伊栀在心里默默念了这个名字,不管是雪宫珠也好,北·源和牧唱也罢,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避TEAM,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主神的眼睛吗?
可自始至终他都只是勤勤恳恳的记录他们三人的行程,时至今日也没有任何可疑的我好感动,搞不懂……
伊栀抬头,看向通天的巨树,然后平静的对师八花和TEAM说:“既然此地的事情解决了,那我们出去吧。”
TEAM忽然问:「所以您理解这里为什么会被称为悲伤的城市吗」
伊栀:“这算什么?记录观后感?”
TEAM:「我想这应该对您解答那个疑问有帮助,毕竟任何见闻都有可能成为你对这个世界本源的答案之一」
伊栀沉默了一下,随后出声道:“来自此地的悲伤复杂而又深沉,个人的悲伤来源于文明的毁灭与自己和自己的家人相关。
城市的悲伤在于它还没有成长起来就惨遭阉割,保存下来的不过是空壳,没有人,城市便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房屋就只是房屋。
蜃龙的悲伤……我想应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引起的怅然。
悲伤的底色赋予了历史以深沉,让它可以更直观的向到访者诉说它的一切,而非轻飘飘的文字。”
TEAM没有说话,所以伊栀也无从得知自己的答案在他那里到底算不算好,反正伊栀觉得挺好。
嗯,满分的回答,伊栀如是想,能耗别人就不内耗自己,嗯,我们大女人就是这样的!
虽然不知道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那两个家伙为什么还没来找自己,但是现在她都要自己出去找他们了。
果然应了老祖宗那句话,靠山山倒靠人人走,男人就是不可靠!最后还不是自己一棒槌的事情。
话说什么时候能空投一个新武器啊,她想要狼牙棒啊!打人超爽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