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第1章 你真是个怪物

人生的体验有很多种，没有人可以成为一件绝对精美的玉器，我接受自己的缺陷，接受自己的平庸，我将一切藏匿起来，当一切归于平静之时，我破土而出。

1

我的缺陷是来自上天的吻，这是景思年告诉我的。

*

“易安，你来翻译一下这句话。”

老旧的电扇吱呀吱呀地转着，热风被搅得七零八落，却怎么也吹不散教室里的闷热，也吹不走我心中那一丝紧张。

“景思年！球传过来！”

操场上传来的呼喊声，顺着窗户飘进教室。我连忙站起身，声音微微颤抖：“Embrace your individuality.”

“这句话的意思是接受你的独特性。”

“叮铃铃——”

“好，下课，课代表来我办公室抱一下作业。”

老师前脚刚走，同桌苏琴琴立马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趴在桌子上：“啊，怎么暑假还要补课啊，我感觉都要学傻了。”

我听着她的抱怨，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抬眼环顾一圈，发现周围的同学都已睡去。我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走廊，扶着栏杆往下张望。

操场上人并不多，我的目光急切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人呢？刚刚都听到有人喊他了。

我紧盯着操场，心里有些失落，拿出单词书，开始默默记背。

风裹挟着夏日的暖潮，轻轻撩起我的发梢，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我脸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crush，动词，挤压、征服；名词，暗恋、单恋。”

远处，几道人影说说笑笑地走来。

“景思年，你刚才那球打的也太菜了吧。”

少年不服气，伸手给了那人一掌：“这叫战术，懂不懂啊你！”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我的手指停留在书页上，久久未动。

少年经过时，带起一阵清爽的风，仿佛轻轻撩动了我心底那扇隐秘的门。

“易安！你好。”

我装作毫不在意，随意地敷衍道：“嗯，你好。”

等他们走远，我才敢大胆地看向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声重复：“crush，名词，暗恋，单恋。”

小学时，妈妈送我上学途中出了车祸，这场意外导致我的面部毁容。自那以后，我陷入了深深的自卑之中。

我不敢去学校，害怕同学们异样的目光；不敢社交，担心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为了不让父母忧心，我强装镇定，装作毫不在意，可内心却被“自卑”的牢笼紧紧禁锢——我害怕被当作异类。

后来，实在无法忍受那些如芒在背的视线，父母为我申请了休学。

直到那个暑假，我的生命里出现了一个叫景思年的“怪物”。

景思年的妈妈和我妈妈是大学同学，因为教育资源的问题，景母想把景思年转到我们市来上学。

那天，景阿姨带着景思年来到我家。我坐在餐桌前，看着对面这个调皮的男孩，他这不吃那不吃，还时不时地朝我投来那种让我浑身不自在的目光，我讨厌极了这种凝视。

2

后来景思年上了一小，由于学校离他家较远，他常常来我家里借住。我对这个老是盯着我的男孩厌烦至极，终于有一天，忍无可忍地冲他喊道：“你怎么总来我家！”

妈妈听到这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我面前，严厉地训斥道：“安安，这是你的朋友，怎么能这么没礼貌！”

我委屈地看着妈妈离去的背影，鼻子一酸，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那是我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哭，情绪如决堤的洪水，根本无法控制。

景思年看着我哭，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拿出纸巾，想要帮我擦拭，我狠狠地拍开他的手，恶狠狠地说：“别碰我！”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愣了片刻，最终缓缓收回。

其实，我并非真的生气他来我家，只是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需要一个发泄口，而景思年恰好成了那个倒霉的对象。

但景思年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怒火，依旧时不时地给我带来一些糖果。

孩子之间的友谊就是如此奇妙，前一秒还在激烈争吵，下一秒就可能因为一颗糖果而重归于好。

我和景思年渐渐成了好朋友，我将那些无法向父母倾诉的烦恼，一股脑地倒给了他。景思年总是静静地听着，眼神专注，仿佛我所说的一切都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事。

有时候，两家父母聚在一起聊天，总会打趣我们俩。

景母笑着说：“你看看这俩孩子，还怪般配的。”

妈妈也跟着附和：“谁说不是呢？我还得谢谢你家思年，要不是他，安安这性子，怕是要一直把自己关起来喽。”

景母摆摆手，接着说道：“我看也就你家安安能治得住这混小子，不然啊，就让思年入赘你们家得了。”

“那可太好了，来思年，叫妈。”

每次听到这些话，景思年的脸就皱成一团，扭过脸去不理人，而我则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

景思年偶尔会给我讲学校里的趣事，那些我未曾经历过的校园生活，在他的描述下变得生动有趣。他也会耐心地给我讲一些简单的数学题，尽管很多时候我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喜欢听他讲。

很快，我的生日到了。景思年送给我一幅画，那线条歪歪扭扭的，却能勉强看出是我的模样，因为旁边还歪歪扭扭地写着我的名字。画中，一只蝴蝶停留在我脸上的疤痕处。

我紧紧捏着这幅画，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

景思年见我又哭了，顿时慌了神，想伸手安慰我，却又有些犹豫，嗫嚅着说：“你别哭啊，我是想告诉你，你脸上的疤并不丑，很特别，就像天使给你的吻。”

那天的阳光格外耀眼，可在我眼中，都不及景思年那温暖的笑容。

我曾无数次想过，他是不是从哪里背来的这句话安慰我，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是他说的，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