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符霄这会儿心情糟糕透顶。
他刚和彭聿风吵完。
因为这地方实在是太差劲。
比他想象中要差得多。
不止地方差劲,来的过程也十分坎坷,忍了一路的大少爷在看到住宿条件时终于原地爆炸。
一个多小时以前,少爷们自驾到达启屏山。
没错,自驾。
因为彭聿风起晚了。
旅游团本来有大巴车专程接送,顾及到团里不是叔叔阿姨就是爷爷奶奶,集合地点选在了离大多数人都比较近的津港大酒店停车场。
这次意外旅行由彭聿风而起,他自动充当了小团体的代理导游。从采购吃食,到逐一检查他们的证件,能看得出,兴致不是一般的高。
临行前一天,彭聿风还在他们几个的群里转发了导游发下来的行程通知,并且逐一艾特。他怕他们不看群消息,或者直接消息免打扰。
不光如此,彭聿风还兴致勃勃地连发几条语音,说早上起来接着他们三个一起去集合的地,谁都不能给他装忘了不去。
他这最后一句故意点符霄呢,符霄也知道,所以非常非常不情愿地扣了个“知道了”的表情。
去就去。
符霄起了个大早,收拾完,搬着行李到小区门口等彭聿风来接。
左等右等都没人影,电话拨过去也没人接,转头看群里,陈观南和程野也在说这事。
他们估计彭聿风睡过头了。
符霄眉毛一挑,好事啊,索性直接搬着行李箱回家补觉。
睡了不知道多久,符霄突然惊醒,听见自家大门好像快要被砸烂。
最后挣扎一番,被剩下三人抓上了车。
彭聿风开车,大少爷窝在副驾驶睡了一路,中途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顶着鸡窝头,忽觉肚子饿,然后让彭聿风找个最近的服务区停车下去买吃的。
彭聿风骂骂咧咧给他买了。
车程不短,彭聿风和陈观南两人交替开车,下午三点多才从启屏高速收费站出来。
因为山路多盘绕曲折,且他们人生地不熟,跟着导航还走岔了两个路口。最后在导游大哥的电话指挥下,终于在五点到达目的地。
彭聿风和陈观南还是活蹦乱跳的,忙里忙外找导游安排住处。程野话少但是个务实派,默声从后背箱往外搬行李。
相比之下,符霄就十分游手好闲。
他既累又饿,心情极其不悦,压根不管他们,敛了衣裳栽进大堂沙发里睡觉。
等彭聿风办好了相关手续才把他从沙发里拉出来,大少爷极其不耐烦地拎着箱子上楼。
他们来的晚,旅游团的叔叔阿姨均已入住,关键房间有限,傍晚所剩无几,他们只能被安排到比较高的楼层。
符霄和陈观南一间,在四楼。彭聿风和程野一间,在三楼。
住也没住到一起。
地方归根到底是山区,住宿条件就那样,类似普通民宿,纯楼梯上四楼。
符霄烦了。
陈观南是个人精,他能看不出符霄那烦得要死的样儿?
那不能。
所以无论是上楼还是搬行李,他都在有意照顾符霄的情绪,他怕符霄发疯。
不过客观条件就摆在那,他怕也不行。
两人把行李搬到四楼,陈观南拿着导游大哥给的钥匙开锁。不知道当时出于什么心理,他朝符霄招了招手让他先进。
后来陈观南就看见符霄拉着行李箱过来,推门,然后定在门口。
符霄右手搭在行李箱拉杆上,脚上没动作,用一种很是鄙夷不满目光四处打量着这间巴掌大小的小屋。然后不再看,眼神就虚虚地落在一点,估计脑子里宇宙漩涡翻转。
陈观南当时就感觉出不对了。
他觉得自己简直了,脑子有病。
他刚要开口说话,符霄突然猛地一个转身,甚至行李箱都被他的大力带的转了个圈。
看样子他是要下楼,陈观南猜他是去找彭聿风了。
事实证明他猜的不错。
符霄确实是去找彭聿风了,并且狗血淋头地给他骂了一顿,然后吵着闹着要回城。
挨骂,彭聿风也只是受着。
符霄这大少爷毛病他不是不知道,出来玩可以,但酒店要住最好的。原因无非就是他那皮肤过敏的毛病。
知道还犯,罪加一等。
彭聿风无理辩驳,只能安抚,但今天确实太晚,回城也只能明天。符霄不应,他说开车谁不会,给他车钥匙。彭聿风哪敢给,黑灯瞎火的出了事谁负责。符霄说那行,你给我个解决方案。
最后的解决方案就是给符霄换间房。
彭聿风负责交涉,然后带符霄下去拿新钥匙。
换完新房间,符霄一个人上楼,彭聿风没跟上来。
新换的房间在最顶层的六楼,听前台的大姨说是旅店最高等的大床房。
从五楼到六楼需要经过五楼的整个走廊,走到最东边的拐角才能看见通往六楼的楼梯。
符霄从楼梯间出来,隔着挺远就看见那边有个人影了。
开始离得远看不真切,但能模糊看出是个女孩,后来走近,发现大约是个不修边幅的女孩。
她穿一条到小腿的白裙子,可裙摆上都是绿色的颜料,扎一个丸子头,却有一捋头发没梳上去搭在肩上。
从楼梯间出来到现在,符霄已经把这女孩扫了个大概。
他本来没想理,奈何女孩的投过来的视线太过灼热,她眉毛也拧着,将松不松的样儿。
比谁不爽是吧?
符霄来劲了。
他明显听见池黎说的话了,但就是没动作,还在那站着,一步也没往前挪。
冷漠的空气在两人之间回荡。
池黎没重复第二遍,就那么安静地等着。
她看见他凉薄地眸子从上到下又扫了她一圈,然后用舌尖顶了下腮,似乎是在考虑她的求助是否具有可行性。
视线慢慢悠悠碾过去,符霄终于问了第二句:“门都不会开?”
池黎:“……”
能打得开还叫你干嘛。
两句话了。
这人说话怎么句句带刺。
“麻烦您帮我开下。”池黎故意说的客气,其实还故意带了点阴阳的成分。
结果符霄:“你自己都开不开,觉得我能开?”
“……”
本来被锁在门外边就烦,还碰上个不好惹的。
长得一表人才实际上是个刺头?
池黎把白眼翻到明面上,再次靠回墙上,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气氛一瞬间沉默,楼道里落针可闻。
池黎偏头不看他,把人当空气,一副你要走就走反正我也不拦着的“大度”。
符霄板了下肩,想走却拖不动步子。
本来被彭聿风拐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够烦了,没想到回房的路上又遇到个烦人精。
他最近运气属实不好,干什么都不太如意,所以脾气也总是一阵一阵的。尤其是今天风尘仆仆一路,住处又是这个环境,他的耐性被磨得荡然无存,看哪哪烦,说话也带火。
可他一男的跟陌生姑娘置什么气。
真孬。
意识到这点,符霄“啧”一声,抬头再去看池黎,她已经跟人打上电话了。
什么内容他没去听,但估计就是门打不开的事,他就在这插兜站着等她把电话打完,又看着她蹲下去收拾地上的那个大包。
没再和他说一句话。
符霄咬下牙,怪自己刚才说话太冲。
“喂。”
他叫她,虽然不太礼貌,但又不知道人具体叫什么名。
池黎还是不理,全当没听见。
两人都有点脾气,此刻气场相当,自然就对峙上了。
符霄认命似的叹口气,踱了两步过去,一尘不染的鞋尖闯进池黎的视线。
“还开不开?”语气不善。
池黎扬起头看他,才发觉这人离她这么近,人高竟然把走廊顶上的光都遮了。
她撑着地板站起来,但仍旧没有一点见好就收的意思,“你这态度确定是想帮我的忙?”
“我就当帮助流浪猫。”
符霄走到门边上,弯腰撑着门框看了看钥匙。
钥匙紧紧插在锁孔中,仅露出的一节上面沾着斑驳的绿色颜料。
不止绿色,浅黄褐色都带一点。
符霄似乎嫌弃的不行,池黎看到他侧头,视线慢慢落到她手上,然后又向上飘,对上她眼睛,最后扯出一个表面礼貌实际嫌弃的笑。
“……”
纸巾擦过钥匙,他才上手,拧了两下发现真拧不动。
他转头扫池黎一眼,“你确定这是你屋的钥匙?”
池黎“嗯”一声,往前望了望,“上边挂着号码牌,你自己不会看?”
“啧。”
小姑娘怎么这么大气性,总是呛人。
符霄转身正对她站直,两手懒懒叉腰,居高临下。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池黎也跟着站直,单纯无害的脸说着硬邦邦的话:“能啊,我对对我礼貌的人才礼貌。”
你不礼貌,所以我也不礼貌。
符霄觉得这姑娘太刚了,跟她外表严重不符,他又觉得这是报应,错都错在最开始的开场白。想说的话在嗓子里打了个弯,好像怎么说都不是味,最后只能干瘪咽下,转头过去继续捣鼓那门。
五秒后。
符霄手上动作停下,“那咱俩都礼貌客气点?”
他没回头,池黎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符霄半弓着腰,黑色半袖服帖在后背上,勾勒出平直的肩膀线条。再上露一截颈子,骨骼微微突出,似山川藏白玉。
池黎笃定,他平时一定有健身。
尽管头也没回,尽管只是背影,但却丝毫不妨碍他说这话时浑身上下透出来的拽。
换句话说就是不服,连头发丝都有点那意思。
池黎没打算跟他继续犟。
没办法,牛掰人物拽一点正常,她潜意识里觉得合理,也就顺着台阶下。不过拽王主动跟人商量她还是觉得意外。
“行啊,我一直都很礼貌。”
“……没觉得。”
“……”
开锁是个细致活,又碰上符霄这样的零基础新手,简直雪上加霜。
池黎站他身后帮着用手机打光,视线落在他后脑勺上,也没什么目的性。
但被人盯得时间久了,符霄难免不自在,间接性后脖颈发麻。他想说你别老看我了行吗,怪紧张的。脸才刚转过来几度,就被池黎一句“你到底会修吗”堵回去。
符霄服气,好一个先发制人。
不是你半路把我拦下要我帮你开门?
“差不多得了啊,刚刚不是才说好客客气气的?你说你跟我好好说话,我开门也没那么大压力不是?”
“我跟你客气半天也没见你把门打开啊。”
说到底这是事实。
符霄舌尖顶下腮,气的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还得跟人姑娘耐着心气好好说话:“我说姑奶奶您别催啊。”
“那你到底会开吗?”
“会啊!会!会开!”
“瞅瞅,你不是也没跟我客气?”
“……”符霄险些翻白眼,“行,我的问题,跟你道歉。”
池黎刚想应声,就又听见他说:“你刚才还翻了我两个白眼,别以为我没看见。”
池黎:?
哪有两个?明明就只翻了一次好吗。
池黎懒得和他掰扯,刚想说难道你不好好说话嘴疼吗,就听见清脆的一声“咔”。
她预感不好,凑近前去看。
符霄肩颈线绷得平直,连眼睛都不带眨,修长指节捏着一块钥匙柄。
钥匙。
断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