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能想出糖雪球来,大概是那时黎锦运气正好的关系吧。现在她想再创作些新的美食,却偏偏什么都想不出来了,很是烦恼。
黎锦一时睡不着,却又不愿出门、又舍不得点灯熬油。无法又无聊,她便在床上回忆自己过去读过的书。
黎锦记忆不算绝佳,但仍比多数人强得多。数年前读过的书,数年后虽不能默写背诵,却仍能回忆起脉络与知识来。
闭着眼睛在床上回忆这些,倒也与读书的感觉所差不多。
可惜,还是想不出来在脑子里温习的书,其中有什么当下能用到的知识……黎锦在心里烦恼了一番,慢慢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黎锦仍然是早早起了床。
用昨天买来的那口大铁锅炒了三倍于昨天分量的糖雪球。她另找了一块干净布盖在上面,便去了不远处的英亲王府别院。
因为阿诚说过不愿接近达官贵女,黎锦这次便没有带上他,而是独自去了英亲王府别院。
拿着那个上面写着“放行”的信封给门卫看了看,对方果然进去通报了。
看来紫衣女子果然守信,叫自己过来,确实并非消遣。
黎锦便将那写着“放行”的信封收了起来,心中百感交集。
她一面想着紫衣女子甚是豪爽,本应是可结交的朋友,双方却是当下这样的身份,很觉得可惜;一面又感到近乡情怯。黎锦一想到要进这原是自己老家的英亲王府别院,多少有些高兴,更多的是难过。
不多时,一名侍女出来,领着黎锦,往英亲王府别院深处走了进去。
黎锦左顾右盼一番,觉得多数布局与自己临走时无异。少数细节可能是有所变化,但她也不能确定,那些变化,到底是真的有变化,还是自己的记忆出错。
毕竟已经过去了五年,她对京城城中的布局已经几乎全都忘记了。对家里的事情虽然比京城要熟悉得多,但她也不能确定自己的记忆就一定可靠。
此时,紫衣女子独自坐在一个亭子中的石桌前面,她身后站着几名侍女。但黎锦看不出来那些侍女和昨天与紫衣女子一起上街的是不是同一拨人了,也许是确有重合的吧,她昨天就没怎么认真看她们的长相,现在自然记不清楚。
紫衣女子见黎锦来了,便指着自己身边的一个位置道:“你可坐在这里。”
黎锦奇道:“咦?我一介平民,怎能与金枝玉叶平起平坐?似是不妥吧?”
紫衣女子道:“我不在乎这种规矩。我瞧你顺眼,便想与你同坐。难道你反而是嫌弃我么?”
黎锦愣了片刻,沉静地摇摇头,道:“我若是上去了这亭子,这推车里的一锅糖雪球便没处摆放。我是为送这些糖雪球给您而来的,不是为了与您同坐一处来的。”
紫衣女子听了大笑,道:“这是小事,我找人装起来收走便是了。”
说罢,紫衣女子吩咐了一个侍女几句,侍女便离开了,不知去了哪里。
黎锦听了紫衣女子的话,却只是点头,依然站着没什么动作,道:“我还是不上去了。贵人有什么事情便在此说吧。”
紫衣女子似是没听到黎锦在说什么,反而直接换了个话题,道:“你又不是沿街叫卖,为何还是用铁锅盖着布送来?装在袋子里不行么?”
黎锦听了紫衣女子的话,不禁一愣。
对啊……既然不是沿街叫卖,就没必要装在铁锅里给人看,直接装进袋子里,拎着送过来不就行了?
须知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
黎锦并非智者,当然也会有很多考虑不周的地方,这次倒是被紫衣女子提醒了一番。虽然有些尴尬,却又因醍醐灌顶之感而有些高兴。
黎锦想起了自己买白糖时的缎袋子。她觉得那种袋子不仅适合用来装糖,也很适合用来装糖雪球。若是等自己再出门路过市场时,倒可以买上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黎锦道:“这确是我考虑不周,未曾想到的疏漏了。贵人提醒的极是,我下次便用袋子装着送来吧。”
这时,之前离开的侍女也回来了,她手里也提着一个很大的白缎袋子,走近了黎锦。
侍女将袋子撑开,对黎锦道:“你能帮忙把这东西倒进我袋子里吗?”
黎锦道:“可以的,我这就动手。”
说罢,黎锦便端起了这口大铁锅,小心翼翼地将糖雪球倒进了侍女手中的缎袋子里。
侍女见黎锦将糖雪球都倒在了缎袋子里,便又轻轻地提着缎袋子抖了抖。
直到连沾在袋口的糖粉都落进缎袋子或是掉在了地上,袋口处再无糖粉,侍女才整了整缎袋子的袋口,捏起来拎到了紫衣女子面前,打开让紫衣女子近距离观看。
紫衣女子道:“你今天做得很多啊。”
黎锦道:“确实如此。但不需要贵人都买下来,把您需要的分量倒出来就行了。您买完剩下的部分,我还可以到街市上去卖。”
之前,黎锦也一直是这么考虑的。但是因为侍女让她往缎袋子里倒糖雪球,想着这个的时候,黎锦便一时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计划,习惯性、顺手地把糖雪球都倒了进去。回想起这不经思考的惯性动作,也让她有些羞愧。
紫衣女子道:“你不用去街市上再做买卖,我都买了就行了。这东西吃多了不饱,喝茶时当待客零食倒很不错。”
黎锦微笑道:“谢谢贵人照顾生意。但这东西虽然开胃可口,却不能多吃。吃多了会伤牙齿,胃里也可能反酸水,反而对健康不利。”
紫衣女子微微吃了一惊,道:“既是这样,那我还是少吃些便是了。”
说这些话固然对黎锦的生意不利,但黎锦还是不愿意昧心地鼓励别人多吃这些可能有害身体的东西。
黎锦点点头道:“确是应当如此。”
紫衣女子突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就让黎锦为难起来了,她是真不想说自己真名。但不回答紫衣女子的提问,也不是那么回事。
黎锦又想了想,艰难地说道:“我叫小鱼,穷人家姓氏可有可无,我便不说了吧。”
紫衣女子道:“若是不愿意说全名也没什么,那就这样吧。”
黎锦轻轻点头,道:“多谢贵人。”
紫衣女子道:“你为什么要叫小鱼?”
黎锦想了想道:“我家里过去是养鱼的。”
紫衣女子道:“现在不养了么?”
黎锦微微黯然道:“养不起了。”
黎锦现在很庆幸,那条锦鲤已经早就被放生了。若不是如此,那条锦鲤在搬家时说不定会被谁吃掉了,那也太惨了。
就算从将军府带出来,把它养在大杂院里的话,家里没养它的钱,这条锦鲤也是凶多吉少吧。
紫衣女子道:“那真是可惜了。”
黎锦道:“命当如此,不可强求。”
黎锦说到这里,禁不住有些想念旧日那条锦鲤,也不知道它过得好不好。
现在是胖大如猪牛了呢,还是已经笨得被人捕上来吃了?
那条锦鲤长得极大,水中寻常的肉食鱼类,想必伤不得它。只怕它被渔网之类的东西抓到,那就糟糕了。
紫衣女子凝眸望了黎锦一会儿,突然说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黎锦摇摇头,道:“委实不知贵人来历。”
这种事,她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徒增烦恼而已。
紫衣女子道:“我是英亲王府的莲湖郡主,连琥。乳名虎妞。”
黎锦听了,只得深施一礼,道:“草民小鱼不懂规矩,冒犯郡主,请郡主赦罪。”
连琥道:“不必多礼。我并不在意这个。不过看你相貌不俗,有意结交,才把你叫进来的。”
黎锦道:“郡主谬赞了。小鱼原是什么都不懂的草民而已。”
连琥道:“虽然我们的身份悬殊,但你可愿意与我交个朋友?”
黎锦道:“草民不敢高攀郡主。”
连琥道:“你这是想拒绝我吗?”
黎锦道:“并非如此。草民只是不敢做这样的梦罢了。”
连琥道:“既是没有拒绝意思,你以后就在我面前自称‘我’即可。”
黎锦想了想,道:“是,我知道了。多谢郡主。”
实际上,黎锦郁闷得很,她自觉属实不应与连琥结交,却又不知如何婉拒。
而且,若是交了朋友,以后便无法狠心赚连琥的钱了。这一点,也是让她十分烦闷,没能想出办法,也就算了。
连琥又道:“你家是做什么营生的?”
黎锦始终有些烦恼,她知道连琥是英亲王府的人之后,便是不想再和对方扯上太多关系了。但对方却对自己产生了兴趣,让黎锦很是不知所措。
若连琥不是英亲王府的人,就算她的性格再怪个几倍,只要不存心害人,黎锦都不放在心上。但她却偏偏是英亲王府的郡主,这就让黎锦不能不为难了。
现在,黎锦只想早点结束与连琥的闲谈,回家休息或是到市场上买卖些什么东西。她现在不得不待在这里与莲湖郡主周旋,实在是非常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