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颓然盛放。
玫瑰花枝和柿子纠缠不休。
肿胀的腺体全被柿子味侵占。
潮湿。
灼热。
“叮叮叮......”
床上的青年陡然惊醒,顾不得浑身是难耐的湿漉,伸出手接听电话——是酒店的叫醒服务。
“好的,谢谢您。”流利的D国话裹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重重跌回床上,手臂遮住泛着潮意的秾艳眉眼,平复着呼吸。
又是那样的梦。
稀烂的技术,看不清的脸,听不清的声音。
好像就算在梦里,他都不愿意给自己留下分毫的念想。
半晌,恍若与世隔绝的房间内,窗帘严丝合缝地挡住炽烈日光,仅留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逶迤的窗幔映着大床上震颤、起伏的光影。
轻轻的呜咽夹杂在细微的嗡鸣声。
他细弱的手臂紧绷,苍白的指尖紧紧扣住床单。
热意上涌,瘦削的肩颈染上绯色,踢开腿上的一截被子,可莹白的小腿又忍不住绞着被子。
纤瘦骨感的脚踝,一颗红痣缀在脚背浮起的黛青血管上,和不住蜷缩着的脚趾,都一览无余。
房里点了柿子味的香薰。
浅淡的果香,混着冷冽的草木和清苦的涩,幽幽散开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颈后干瘪,只余狰狞的疤,可还是好像在微微发烫,像是想要释放信息素。
烂熟的柿子溢出甜腻的汁水。
眼尾猩红,落下几滴晶莹的泪。
紧绷的手臂骤然松懈,指尖颓然垂落在床边,纯黑的地毯上,不远处,几乎见底的小瓶静静躺在那。
收拾好床上的一片狼藉,打开窗帘。
陈衿何打开昨晚睡前没有看完的漫画,刷了一会给自己强制开机,并熟练地给作者大大炸了两朵大呲花同时礼貌催更。
清醒后打开最新一期的行业资讯公放,边听边去浴室洗漱。
“据悉,康与医疗最新的研究成果将于10月在第8届BIEL(Biomedical Electronics)博览会展出...从单一氢核成像到多核代谢能量成像,钠、磷等与疾病代谢相关的关键原子核成像让多核成像进入科研和临床...疾病探索的制高点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根据康与医疗披露的最新一季度财报显示,其科研占比仍在持续增加,净利润同比增长有所放缓...”
“...交割完成后,康与医疗已直接持有Aahsbih公司75%的股权,依法享有适用法律和公司章程的...”
镜子前的人清瘦高挑,不见丝毫沉沦于情事时的媚色,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冰冷的水流滑过左手手腕崩裂的伤口,偶尔在听到某个字眼时怔了怔,而后消毒、包扎。
手腕上是一片纵横交错的伤疤,有新鲜的,水流冲刷着血迹流走,更多的却是旧伤,层层交叠,还有两条丑陋的增生,衬着他伶仃的腕骨和淡青的血管显得更加骇人。
他摸了摸被偏长的发尾遮住的颈后,那里的伤口早已在许多年前就愈合了,可仍然时不时地泛起疼痛。
灰调的衬衫撞上象牙白的风衣,领**叠,仅垂在锁骨之间的两条项链,碎钻堆叠的形状恰好是他微笑时眼下卧蚕的弧度。
衬衫袖口和手表遮住了疤痕,对着镜子扯出一个完美地弧度,才放心地离开了酒店。
而此时的康与医疗,一阵兵荒马乱。
一群高管像赶鸭子似的簇拥到大楼门口,许久,一辆低调的迈巴赫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姗姗来迟。
为首的那个殷勤地小跑上前拉开车门,另一只手护在车门顶部,微微弯腰,准备迎接那位神秘的年轻总裁。
先映入眼帘的是包裹着浅蓝色西装的纤细的腿,而后是白皙的手指轻轻摁住的劲瘦腰身,最后是整个康与医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人不怂的一张漂亮脸蛋——总裁秘书迟栩,是个omega。
候在外面的一群人庆幸自己今天没有忘记喷抑制剂,毕竟迟栩被别有用心的alpha诱导发情之后把那个人高马大的alpha揍得头破血流后来在业内悄无声息地消失的事迹在康与内部广为流传。
初煜北坐稳康与医疗第一把交椅后,这位八面玲珑战斗力极强的的omega秘书也凭借着过硬的手腕和实力成功立足,成为初煜北的左膀右臂。
此时他正带着微微歉意地对等候的众人解释,态度给的到位,姿态却不低:“诸位久等了,初总今早突然发骚...烧了”说这话时,迟栩嘴角恰到好处的笑似乎僵了僵,随即又恢复过来“所以迟些才能到,我们先进去吧。”
“初总发烧了?那可要好好休息才是啊,是刚到水土不服吗......”
一行人簇拥着迟栩走进康与大楼。
迟栩一边分神听着身侧的人说话,一边应付着自己的顶头上司两分钟一次的信息轰炸。
“他到了吗?”
“他还没到,初总。黄豆微笑.JPG”
“这个领带的颜色是不是太显老了?”
“天啊初总,这个颜色显得您朝气蓬勃器宇轩昂英姿勃发呢。黄豆微笑.JPG”
“他到了吗?”
“他还没到,初总。黄豆微笑.JPG”
“这个袖扣是不是有点不够闪?”
“这枚袖扣刚刚好配得上衬托您闪耀的光辉。黄豆微笑.JPG”
“他到了吗?”
......
秉持着极高的职业素养和道德修养,再看看银行卡里的一长串冰冷余额,迟栩耐心地回复自己顶头上司的每一条信息,力求拍好马屁打好擦边球不反驳不评价不建议句句有回应事事没着落。
眼看着和JC实验室的磋商会议就要开始了,初煜北却迟迟未到。
“初总,他到了。”
迟栩已经和康与的相关人员坐在了会议室里,JC实验室的一行人一进来,他就看见了那个人。
是一个漂亮得极有冲击力的beta,很年轻,皮肤白皙、身段挺拔,举手投足间是浓浓的清冷书卷气。
是个漂亮得像omega的beta。
此次康与和陈衿何所在的JC实验室的合作,也是康与获得进入Y国高端医疗市场资格的重要一步。
前期已经有过几轮磋商,这次是一个简单的交流,过后双方就准备签合同了。
几个实验室里的前辈推推搡搡,把实验室里年龄最小但实力和脸蛋一样能打的陈衿何推出去做这次的报告。
看着几个师兄师姐像叮嘱即将出门的三岁小孩一样围着自己七嘴八舌地叽里呱啦,不由得失笑。
实验室里的人总说他是“门面”,证件照挂在那都和别人不像在同一个次元。
可门面本人不善言辞,全靠着一堆怜爱他的师兄师姐在一旁当旁白捧哏。
这次向康与展示的项目陈衿何是全程跟进的,早就烂熟于心,讲起来也就没那么紧张。
“...全球首款光子计数CT PinnacleImaging ,搭载了以碲化镉这种新型半导体作为材料的探测器,同时...达到了更高剂量效率...”
偌大的会议室,温暖的光束直直洒在正在报告的青年身上。
目测超过180的身高,整个人修长挺拔,有些过分的瘦了,但仍旧能感受到这具身体里蕴藏的力量感,灰调衬衫的垂感堪堪压下五官的秾艳,更显得他面容沉静。
粉金的发看上去柔软蓬松,微卷的发尾几缕没入衣领,额前碎发落在眉梢,阳光下的双眸显出不易察觉的蓝。
略微垂眸时,浓密的直睫半遮住明媚的眼,给上翘的眼尾平添了几分纯真的意味。
侧脸更显瘦削,鼻子是冷硬的挺拔,骨相优越,有种嶙峋的锋利,下巴却略微温润圆钝,中和了这张脸的攻击性。
随着指向数据的动作手臂微微抬起,露出一截清瘦白皙的腕骨。
当初他因为Nat. Biomed. Eng.上的一篇文章在学术界声名鹊起时,年仅21岁。
因着beta的身份,也传出了许多扑朔迷离的流言,神秘、高傲、孤僻,但没人能反驳他是个能力强悍的天才。
“...收集和分类每个脉冲的能量阈值...”
会议室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凑而有节奏感,像行进的鼓点,那声音在会议室外戛然而止,可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紧凑振奋的鼓点怦然响起的前奏。
多年后陈衿何回忆起这段往事,这段熟悉的脚步声都会加上bgm在脑子里循环播放。
会议室的门开了。
陈衿何抬眼望去,那人还在调整袖口,头发有些凌乱,衬衫领口大喇喇地敞着,浅灰的双排扣西装,略显风流松弛的下摆剪裁也能看出宽肩窄腰线条流畅。
他走进会议室,隐隐泄出的S级alpha信息素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诸位,久等了。”
他坐在了长桌尽头的位置上,正对着陈衿何。
“继续。”
他轻抬下巴,示意台上的人继续。
那人开口,与年少时的音色五分重叠,多了几分沉稳和冷淡。
看见那人的第一眼,陈衿何几乎瞬间攥紧了手中的资料,青白的指尖几乎要将手掌掐出血来。
陈衿何几乎是无意识地讲完了后续的内容,甚至控制不住地指尖震颤,心跳猛地加速再也没缓下来。
梦中迷雾般的眉眼,毫无征兆地窥见天光。
竟然是他。
他竟然亲自来谈和JC的合作。
可他明明,昨天还在Y国谈收购,怎么今天就...
从他出现到现在,陈衿何没敢多看他一眼。
陈衿何只是无理地要求老天保佑,让自己这七年变得面目全非,再熟悉的人都认不出来自己。
陈衿何有些慌不择路,一场从未设想过的重逢将一池春水卷起海啸,他知道避无可避,他站在风暴中央束手无策。
在陈衿何结束自己的展示后,那人又问了几个问题,关于光谱成像,关于扫描噪音,关于辐射剂量等等,竟然都很细致专业。
陈衿何回答得很快,几乎是瞬间,那些答案浮现在他脑海里,条缕清晰,他甚至能说出旮旯里的每个不起眼的数据,分毫不差。
偌大的会议室成了这两个人的专场,一问一答,一个凌厉尖锐一个从容不迫,流畅般配得像是精心设计后的表演。
这一刻,他们像难觅的知音,像严谨的合作者,可唯独不像久别重逢的故人。
后续的一系列流程漫长而繁琐,陈衿何心中像是钢丝吊了一吨巨石,钢丝不断收紧,在他濒临窒息的前一秒放松下来,又在下一个无法预知的时间点开始新一轮的折磨。
旁边的人看出来他面色不好,悄悄地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陈衿何点点头,借机溜了出去。
不久,会议室外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惊呼。
初煜北皱了皱眉,迟栩立马起身查看,他却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冲出会议室。
陈衿何面色苍白,仿若毫无声息一样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左手垂落在一小滩殷红的血泊中,温热的血液还在一滴一滴溅落在地上。
霎时心跳骤停,全身的血液仿佛一齐涌上脑海,周边人慌乱的声音都虚化成嗡鸣的背景,那些设想过千万遍的不甘与怨恨,在一刹那都变成了最微不足道的可笑幻觉。
初煜北已经全然不记得自己是怎样颤抖着声音拜托身边的人联系紧急救援中心、派遣救援直升机、一边慌张地用宽大的外套裹着他一边紧急止血......
初煜北克制住身体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捧着陈衿何,不敢让他受一丝的颠簸,疾步走向顶层。
有个秘书迟疑地跟上初煜北:“可是初总,20分钟后还要和国内同步这次的……”
话音未落便被刚联系好医院的迟栩打断,扭头对初煜北说“你放心去,这里有我。”
眼见着初煜北抱着人走远,秘书急了,“迟总助,这……”
“别急,让李总来对接实验室,收购的事情王总全程跟进的,接下来和国内同步的那个会让王总代为主持,还有......”
见他有条不紊的安排了后面的事,秘书才勉强放下心来。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是吃到了什么惊天大瓜,突然惊呼一声捂住嘴,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问迟栩:“迟助,总裁这是?您有什么内幕消息可一定记得跟我们通通气啊!”
迟栩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睨了他一眼“总裁重视和JC实验室的合作,重要的合作伙伴受伤了,他当然要去关心关心,还亲力亲为简直就是当代好总裁的模范。懂?”
迟栩面无表情地走开,内心不断MMP,一边处理被某位“模范总裁”丢下来的工作一边应对国内躁动的股东们一边克制内心的愤怒自己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打工人哪有不疯的我多干我多挣挣得比初煜北那个狗东西万恶的资本家还多没事没事我不生气生气容易早死……”
而迟栩的吐槽对象初·当代好总裁的模范·煜·狗东西·万恶的资本家·北正寸步不离地守在陈衿何旁边。
急救的医生问起既往病史,初煜北脱口而出:“腺体损伤做过摘除手术、哮喘、低血糖、左腿骨骨折过、易感风寒,对青霉素类抗生素过敏,服用过一定剂量的SPRAVATO,现在应该在长期服用阿戈美拉汀片之类的抗抑郁药物。”
透过一方窄小的玻璃,初煜北看见陈衿何安静地、苍白地躺在病床上,身上又插满了奇奇怪怪的管子,那种像是要失去他的惶然涌上心头。
初煜北又想起,抱起他时差点厥过去——他太轻了,较之多年前的记忆里,轻得不可思议,浑身上下,除了那副病殃殃的皮囊依旧好看如皎皎天上月,就只剩下了一把硬得硌人的骨头撑着。
真是恨死你了。
初煜北在心里想。
楚遥河赶到时,陈衿何刚刚做完检查,安详地躺在病房里。
“你干嘛呢!你手往哪放呢!”
惊雷乍起,就连昏睡的陈衿何都被惊得长睫微颤。
初煜北扭头,冷冽的眼里泛着寒光。
“我艹!”
楚遥河眼皮一跳,久违的心虚涌上心头。
好端端的,这尊大佛怎么来了。
他接到消息后心急如焚,走得急,连他最讨厌的黑框眼镜都忘了摘。
但面对初煜北,即便怂得要命,也还是摆出一副惯常的高贵冷艳:“初先生,医生说阿何需要静养,无关人员可以离开了。”
无关人员。
呵。
“你水光针打到脑子里面去了?副作用这么大,都开始说胡话了。你是什么有关人员吗?”
楚遥河像只高傲的小孔雀,头昂得老高:“不然呢?你睁大眼睛看看阿何的紧急联系人是谁呢?”
楚遥河看初煜北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又加之心虚,色厉内荏了些,声音拔高吵醒了昏迷中的陈衿何。
楚遥河见他醒了,急得窜出去找医生。
病床上的人薄薄一片,唇色很淡,在睡梦中也不安稳似的微微抿着,唇珠饱满,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揉捏好让它恢复血色。
他得了日光偏爱,橘调的落日一片一片掉落在他身上,平添了几分圣洁和柔软。
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睁开时没有几分清明,像刚生出绒毛的小兽,茫然四顾。
初煜北知道那张无害的面孔下藏着多么冷硬的心肠,便也狠下心来,只是将他扶起来,给他垫上枕头——是陈衿何惯用的牌子和型号,隐秘处绣了两颗柿子,助理送过来之前还遵照嘱咐细细熏了香。
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初煜北憋着一口气,步伐比平日慢了不少。
可看着挺宽敞的病房,几步路就走到了门口。
拧开门把手的那一刻,初煜北听见身后传来细弱的声音。
“别走。”
清凌凌的两个字,将初煜北牢牢困在原地。
或许是见他久久未动,陈衿何索性拔了手上的针管。
温热柔软的柿子,裹着一股冷风拥住初煜北。
素白的手嵌着深深浅浅的疤痕,左手使不上力,还在汩汩冒着血珠的右手却强硬地掰开初煜北作势离开的那只手。
像一团柔软的水,侵占初煜北的整个怀抱。
拙劣的勾引。
在初煜北感受到脊背上那双不安分的手的时候,这般想到。
“你...”他想要制止陈衿何,却喉中涩然,惊觉自己屏住呼吸太久,慌乱而短促的喘息让他热意上涌。
有些涩的、混着雨后泥土的柿子味飘了出来。
强势的信息素瞬间占满了整间病房。
陈衿何捧着眼前人的脸,细细端详,猝然吻了上去。
。小剧场
初煜北:我就说这么多年他还是对我贼心不死(得意挑眉)但我绝不会心软,要让他知道抛弃我的后果!(背着老婆恶狠狠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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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