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之外的她 第4章 04:心烦意乱

李迁醒来，墙上的裂缝依然在那里，像一道浅浅的疤痕。日光隐隐约约洒在墙上，在晨光中摇晃。

这是她第一次仔细看这个房间：一个掉了漆的木制书桌紧挨着床，上面摆着几本二手课本。墙角摆着几个纸箱，里面装着她和李独立的衣物。

之前她们说好要买衣柜，但一直没有提起。欠了三个月的电费单还压在桌角，一百三十七块六毛，上面红色的"催缴通知"格外刺眼。

她躺在床上发了会呆。又是一天，她还在这个世界。

上周去医院的时候遇到了高扬帆。虽然只是简单的割伤，但高扬帆坚持让她妈妈帮忙处理了伤口。这样一来，王瑞雪给她的三百块医药费就能用来交电费，起码这个月不用担心断电。

李迁感到心里沉下去，她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按理说她现在已经在另一个陌生的平行世界醒来，而不是留在这里。

她下床来到书桌前，把日历撕掉，9月28日，她来到这里时是9月1日。

距离每个世界一个月的最高期限，还有五天。

*

周一清晨照例开班会，班主任周全林宣布，从今天开始，持续一学期的社会实践活动项目开启。

这是每届一中学生在高二的时候，必须完成的一个项目。

在这个世界，虽然高考依然是最重要的升学途径，但近年来的教育改革让综合素质评价也开始影响录取结果。一些重点大学会参考学生在校期间的社会实践、志愿活动等综合表现以及平时成绩。尤其是像一中这样的全市最好的学校，每年有不少顶尖大学来到这里招生。

李迁由于昨晚一系列事情一直心不在焉，班主任的声音忽远忽近。

"我已经把大家分好组了，"班主任推了推眼镜，看着手里的纸，"第三组：组长江霁月、刘天、沉松华、李迁、商临、夏云书。"

江霁月坐在李迁的斜对面，她微微侧过头，向李迁点头示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她的短发整齐地梳在耳后，校服熨得笔挺。

"各组自行商量主题，下周一交调研报告初稿，下周四宣布审核是否通过。这次社会实践作为综合素质评价的一部分，占学期总成绩的20%。"

教室里响起几声议论。有人在讨论要选什么主题，有人在抱怨分组不合心意。

“安静，"班主任敲了敲讲台，"这次活动不光是为了分数。社会实践也是很重要的学习经历。"

班主任说这话时扫了眼教室后排。作为省重点高中，一中的免费生政策很简单：成绩必须保持在年级前100名。李迁的座位就在最后一排，每次考试和作业她都会被格外关注。

这不是优待，而是一种无声的压力——一旦成绩不达标，就意味着必须开始交学费，这对于李迁的家庭来说是无法负担的经济压力。

周全林想到上次月考李迁成绩下滑了几名，几乎要掉到一百名开外。又看到李迁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脸上的神情更是冷淡。

“好，大家自由讨论。”班主任走下讲台，来到李迁座位旁边，敲了敲她的桌子

“你出来一下。”

高扬帆看着班主任的背影，小声问她：“怎么了？”

李迁本就心烦意乱，周全林叫她出去谈什么她也大致猜得到，不是关于成绩就是师生谈心。她原本就不是学习的料，勉强保持一下原来自己的成绩已经尽力，她现在心里乱糟糟，不知该向何处去，也不知道打哪来。

难道真的就这样留在这里吗？

高扬帆看着李迁心事重重的背影，忍不住担忧。

"上次月考，你的成绩......"班主任倚在走廊的栏杆上，"排名掉到97名了。"

李迁看着楼下操场跑步的学生，没说话。

"我看了你的答卷。计算题全对，选择题和大题却错了很多。"周全林转过头看她，"这不像你的水平。"

"下次会细心一点。"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分到江霁月那组吗？"班主任问，"她是班上最有条理的学生，跟着她做项目，对你的成绩会有帮助。"

李迁转头看了班主任一眼。

"但前提是，"班主任继续说，"你得认真对待。这次社会实践占比很大，要是再......"

"您是在担心我会拖累小组成绩吗？"李迁突然问。

周全林愣了一下："我是在担心你自己。"

李迁看着班主任的表情，忽然笑了："如果成绩真的掉下去，我会主动退学的。不劳您费心。"

"李迁！"班主任提高了声音，但李迁已经转身走回教室。

*

回到教室，江霁月叫住她，身边跟着商临夏云书等人。先是解释因为等她不来，就事先跟小组其他人商量，主题定下‘娱乐’相关。分两组去调研。

“你和刘天商临她们一组。”商临对她笑着点头。

"对了，"江霁月拿出手机， "我们建了个群，你加一下，方便联系。"李迁没动。江霁月抬头看她，李迁冷淡道：“不用，我没有手机。”

江霁月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啊，这样啊。那......"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我可以和商临、刘天约好时间地点。"

江霁月点点头："也行。那你们三个先商量一下具体怎么......"

"好，没问题，"商临笑得亲切，"反正我俩住得近，串个门就能说。"

李迁看了商临一眼。

商临和她确实住得很近，就隔着一栋楼的距离。

一中离她们住的小区有段距离。坐小区门口的公交车，五站地就能到校门口。但夏天公交费涨到两块钱一趟，对于刚来到这个世界就发现存款窘迫的李迁来说，实在负担不起。为了省钱，她都是早起一小时步行去学校。

商临走近几步，想要拉李迁的胳膊，但被躲过去。她怔了一下，自然的收回手，脸上不见尴尬。自她来到这里后，从来都没有碰到过商临。在班里俩人也没什么交流。

她的热络态度没有得到李迁的回应，笑容不禁淡去，很快转过头和夏云书讲话，但心里微刺。

那天她去便利店买零食，正好撞见那醉汉闹事，李独立拿刀追人。

那是商临第一次知道原来李迁也住在这个小区。

三楼的王大爷常说，这小区有个精神病，还是离得远点好。

流言总会在小区的楼道里传来传去，聚集成风，她那天意识到，那些大人们口中的精神病原来是李迁的妈妈。

商临每次听到这些话，总会默默加快脚步。她还记得她妈妈感慨，"你看看人家李迁，一边照顾精神病妈妈，一边还能考进一中。你呢？考第十五名就沾沾自喜？"

江霁月又说了些报告的具体方向。高二的课业并不重，每周三下午是自学日，没有课程安排。于是定下那天分头去调研。具体地方和细节还没讨论出来，很快就要上课。

"这次报告很重要，"江霁月说，笑容不变，"我们要争取拿个优秀。所以今天我们最好可以讨论出来具体方向和细节，这样我们节省前期的时间。"

她虽然是征求意见，但其实早就一锤定音。小组几人自然没有意见，江霁月成绩很好，在一班是前五名，成绩有时候很好用，也是学生之间‘权力’的某种体现。

沉松华虽嘟囔几句，但并没有明确反对。

"那就这样，"江霁月站起来，整了整校服领口，"我们放学后再具体商量。"

她说完，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其他人也各自散开

商临站起来，手机突然响了。她掏出手机打开信息，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是她哥哥发来的信息：【听说这次月考退步了？等你回来再说。】

上次月考她考了年级第十五名，退步了三名。

她还记得上次退步，父母和哥哥围在餐桌前，逼她一遍遍解释每道错题的原因。"你这样能考上耀明大学吗？"父亲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怎么了？"一旁的夏云书注意到她的异样。

"没事。"商临勉强笑了笑，手指不自觉地绞着校服衣角。

她紧绷着脸，快步走回座位，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铅笔盒，不停地整理里面的笔。正转身的李迁注意到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呼吸也变得急促。

一支笔，两支笔，三支笔......她把所有的笔都拿出来，再一支一支放回去。

蓝色水笔在左边，黑色中性笔在右边，铅笔要削得长短一致。这个动作重复了三遍，她才稍微平静下来。

*

放学铃响起。傍晚的阳光穿透过走廊，斜斜地照进来，给每个匆匆走过的学生镀上一层金边。楼下操场上，很快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和吵闹声混在一起传上来。

"附近有家COSTA，环境挺安静的。"江霁月站在走廊上，看着人到齐了，拿着手机划拉出来一个地方。“我把地址发到群里了。”

像是想起来什么，对着一边的李迁道：“你今天跟我们走一趟，这样可以记住在哪。”

他们站在走廊的拐角处。这会儿正是放学高峰，喧哗不断，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往校门口走，有人还在讨论今天的作业，有人已经在计划晚上去哪里吃饭。

"我请大家......"刘天话还没说完，就被沉松华打断："你有完没完？"

刘天夸张地捂住胸口："这么晚了不吃饭，我会饿死的。"他的声音淹没在走廊的嘈杂声里。

商临站在一旁，她没有平日里活泼。引得夏云书频频看她。于是她扬起笑容，轻声说："要不就在教室讨论吧？"她的手指还在不自觉地摆弄着书包带子。

一波放学小高峰过去，走廊上很快就剩下她们六人。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里飘着银杏树的味道，混合着某个教室传来的粉笔灰的气息。

"我看可以去便利店，"李迁突然开口，"就是我打工的那家，坐公交五站就到了。而且今天周一，人不多。"

她连明天的饭都快吃不起了，还能有钱喝咖啡？况且，李独立那里她也不放心，万一惹出什么麻烦怎么办。李迁想了想，又补充道：“那里有桌椅，还有零食饮料，我可以用员工折扣，省钱方便。”

"这主意不错，"沉松华眼睛一亮，"便宜实惠。"

商临看了李迁一眼。她知道便利店就在小区门口，走路十分钟就到。比起去那些咖啡厅，确实方便很多。

"行吧，"江霁月笑了笑，但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自然，"那我们......"

"我带路吧！我经常去，东西好吃不贵！包你们……尤其是你刘天满意！"商临笑着往前走了几步。

李迁侧头看了她一眼。这是商临第二次替她说话了。

六个人走下楼梯，穿过已经安静下来的校园。夕阳欲坠，影子狭长，像是要把这一天最后的光芒都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