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脚踢过去不算轻,存心想让那个小子长点记性,谁知道他那只没受伤的手却很稳,一把抓住我的脚踝。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抓着我的脚踝往后一拉,我这把老骨头差点被他拉得劈一字。
我本来以为这个一字我劈定了,没想到他还手下留了情,把我一带,让我向侧边摔去,我趁势倒过去,心想着摔一跤也总比劈一字好吧。没想到旁边就是床,我一下子倒在了床上,倒也不疼。
这个臭小子却抓着我的脚腕欺身压上来,我被他压地闷哼一声,伸手去推他:“起来,你太重了!”
他抬眼看了床一眼,我有点尴尬,早上起来的时候房间里就一堆人,一起来就跟他们吃饭去了,房间里也没有整理,被子还堆在床上,几件衣服掉在地上……但是,同样身为男人,我觉得江子算应该理解吧。
他鄙夷地看向我。
我:“……”
看到他这副表情,我想趁机把他抓着我的脚给收回来,被他抓得我的筋都要断了。我用力把脚收回来,但是他死死抓着我的脚踝,低头看着我:“不要逃,吴邪。”
我心想你要杀我,还不让我逃,于是挣扎地更加用力,身体随之往后蹭,他压着我的身体不让我乱动,眼睛忽然看向我的脚,这个时候他的手上用上了力,我立刻知道不好,他要弄断我的脚,我挣扎地更用力了。
他的声音温柔地让我毛骨悚然,低低叫我的名字:“吴邪……”
“不要……”我的手抓住他的肩膀,疼痛与恐惧让我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委屈,接着便咳嗽起来。
他怔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忽然放开了我,在我身边坐下,沉默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还以为他要掰断我的腿,看到他放开我的腿,就松了一口气,咳嗽完以后,我躺在床上定了一下心神,看到他坐在那里背对着我,心想这还真是一个偷袭的好机会。我本来底线就低,背后偷袭和趁人之危的事情做起来是一点负担都没有,只不过他对我而言,身份太特殊了,我不想以后下去了,还被阿宁指着鼻子骂。
我动了一下刚才被他抓着的脚,脚踝有点疼,别的没有问题,再去看江子算,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侧头看着我了。黑色的墨镜在刚才已经掉到了床上,他看着我,那双妖异的蓝色眼睛湛蓝、冷酷,而在那深处涌动着渴望毁灭的yu望。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能再跟他解释什么,因为我其实什么也解释不了,解释不了什么是意外,什么是什么是答案和结局。我无数次地想过,如果当时我有机会救她,有机会一命换一命的话,我会不会犹豫,我知道我不会的。因为在我考虑那些之前,我肯定已经挡在她的面前了,只是可惜当时命运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阿宁说我看起来可以救所有人的样子,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给她这样的错觉了,在她的队伍中,我明明是最弱的那个。我以前不喜欢阿宁,因为她总在我背后使绊子害我,后来我想她,因为她救我的次数比害我更多。
在过去的漫长的岁月里,很多伙计为了我付出了他们的命,我欠他们的,所以我要替他们好好活着,可我也欠阿宁的。江子算当初看到我的时候,并没有怪我没有救阿宁,他怪我的是,我把阿宁留在了那片鬼地方,就像潘子的墓里空空荡荡一样。
我和江子算两个人互望了一会,江子算忽然说:“我刚入行的时候,很多人劝我不要找你麻烦。”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地上的眼镜捡起来,“我没听,然后我跑去看你。”
我怔了怔,不知道江子算还有那一出,我以为在找雷城的时候我们才是第一次见面。
江子算继续道:“我去了你的吴山居,那里好像很久没有人住了,上面贴着很多欠费单,地上有一些空的酒杯酒瓶,有香头……”他顿了顿,继续道,“后来我去了长沙,买通了人看到了你。”
我看他戴上墨镜,问道:“我在干嘛?”
江子算沉默了一会:“坐在一个人的墓上抽烟。”
他没说是谁的墓,但是我知道,他也没有说他看了我多久,我大概能知道,只是我不知道他那时候的心情。他是一个狙击手,知道那时候若是开枪,我是必死的,但是他没有。
江子算看了我一眼,轻声道:“吴邪,你欠我一命。”说着他站起来走出了我的房间。
是的,我终于承认,我欠他的。
他关上门以后,我有些沮丧地重新躺回床上。以前他要杀我,我总是觉得很烦,可是现在……我不知道,我对他还是有愧疚的。当我们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全心全意地去爱,而当我们恨一个人的时候,却是在折磨自己,那种恨意无法平复,对他来说,可能真的只有拿我的命来平息。
“啊……”我忽然坐起来,刚才一直在感慨追忆,忘记问他小花和瞎子的事情,还有他那双蓝色的眼睛怎么回事。现在追上去,会不会被他揍,我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去问他。我想了想给王盟打了电话,让他去道上问问,总觉得那个眼睛的颜色有问题。
我起来把苹果重新咬到嘴里,把那些书捡起来,坐到沙发上去看书。我以前倒不觉得自己读书有多厉害,但是现在我发现我确实挺擅长的,在这个团队里,我们各自有各自的擅长。
直到傍晚的时候,闷油瓶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打瞌睡了,刚才打扫的阿姨已经把房间打扫好了,他过来脱掉外套,过来看我。
他身上有冷冽的寒气和泥土的味道,我问他有没有看到小花的记号,他点点头,把看到的记号画给我看,他的记忆力很好,我和他说过解家的记号的意思,他马上就解了出来。小花的暗号说,小心狐狸。
我怔了怔,又是狐狸。
我现在对狐狸这种东西没什么好感,之前遇到的那只可让我们头疼,不知道小花指的狐狸是哪一种,但是我直觉就是我们遇到的那种极聪明狡猾的狐狸。我总觉得之前那座宅子和这个墓穴有什么联系,但是我明显不明白它们之间的联系。
首先这个墓是宋代的,白莲教的历史倒是可以追溯到唐、宋的时候,直到北宋的时候才确定名为白莲社,在南宋绍兴年间,僧人慈照在净土宗的基础上创建了新教门,这就是后来的白莲教。
难道这位北宋的妃嫔和白莲教有关,在村子的传闻里,她被选送入宫,难道就是白莲教在宫里的内应?这种是小说的套路,我觉得事实的真相不应该这么狗血吧?
我把想法跟闷油瓶说了,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是觉得我说的小说套路正确呢,还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呢,我还是猜不到。
夜幕下来,旅店里依然十分安静。胖子打了电话回来说有庙会,让我们一起去,我觉得外面挺冷的就不想去,闷油瓶自然也不去。吃完晚饭以后,我就向白大姐打听狐狸的事情。
她跟我说起了革命那会儿的事情,这是她听她奶奶说的,我听完以后转述给闷油瓶和胖子他们听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因为天冷,所以我就躲在被子里跟他们说,多少有点像在宿舍几个好朋友讲鬼故事的气氛。
闷油瓶刚洗好澡,一边擦头发一边听我说,胖子回来带了不少烧烤,海边的海鲜烧烤还是不错的,我本来就想在床上吃,但是马上被闷油瓶连人带烧烤拎到了沙发上。
我一边吃一边把我听到的故事说出来。白大姐的奶奶姓江,江氏那时候才是**岁的年纪,外面打仗的情况比较紧急,村子里的男丁很多都出去打仗了,那剩下的基本是年迈的男性与妇女小孩。以前每户人家都会生好几个小孩,外面的世道不太好,经常会出现卖小孩这种情况,好在他们靠海吃饭,还不至于卖孩子,所以那个时候,村子还是属于比较富足的。
江氏家里并不富裕,但是也算不愁吃穿,只是家里兄弟多,她倒也不用怎么干活,都跟着同村的几个孩子瞎玩。有一段时间说是拍花子闹的很凶,江氏被家里拘了好长一段时间,转过天来,大概是没有小孩子再被拐了,家里也放松了警惕,让江氏给跑了出来。
江氏那时候比较顽皮,在小时候,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样的皮,他们这天觉得没意思,就想去西边的姜家的老宅里玩玩。村里人把姜家叫做姜西家,因为那宅子就在村里的最西面,再过去就是野林子了。姜西家以前是村里的富户,后来打仗的时候都逃到外地去了,其实到处打仗哪里都一样,只是他们村子上富户没几家,比较打眼,一打眼就容易出事,所以都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