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玉莲:“你不做饭在上面看什么?快进厨房帮忙!”
冷陶急忙接过炒菜铲进厨房。
亲戚都聚集在冷陶家,做饭的只桃玉莲一人,冷月偶尔还帮忙择个菜,旁的亲戚则都在外面闲聊等开饭。
以前在老宅聚餐也是玉莲做菜洗碗,一开始玉莲是想着在冷家立个好儿媳形象便主动包揽家务活,久而久之这些事就落在玉莲身上再拿不开。
加之村周边的妇女都生出了男胎,没生出男孩的女人也被离婚,所以玉莲就觉得自己低别人一等,就该干这些粗活。这不,自己埋头干就算了,还要叫冷陶跟她一起在厨房忙活。
天井充斥着笑声,冷陶熟练地把竹笋瘦肉倒进滚热锅里,发出滋——的声音,趁着火候开始爆炒,很快锅里冒出香味。
有亲戚在外面喊着:“冷陶呢?玉莲你女儿在哪里?叫她快出来一起陪妹妹玩呀!别窝在房间。”
桃玉莲在水井边洗菜,听到后点点头走进厨房,冷陶抬头时脸上沾着锅灰。
桃玉莲的笑脸立马沉下,拎起她衣领低声说道:“去把脸洗干净。别给我丢人现眼,出去!”
被夺过炒菜铲,冷陶不明所以地走出去。
此时嘉嘉站在人群中间唱歌,声音婉转悦耳,其余人屏住呼吸听她唱歌,爷爷眼睛眯成一条线,大伯手中的烟也一动不动,兀自烧着。
秋日阳光打在她的白皮肤上,杏脸桃腮,举起细嫩手腕舞动,真似海棠醉日,冷陶站在人群中欣赏,她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
嘉嘉一曲唱毕,婶婶、叔叔、大伯、爷爷....熟悉的不熟悉的亲戚都配合着给她鼓掌。
“太厉害了,唱歌真好听!”
“这城里来的孩子就是懂礼貌。”
“这孩子真不错。”
“咱冷家也是出个大美女了。”
听到这些赞美声,嘉嘉也不怯场,一一朝大家鞠躬。
婶婶忽然拍冷陶肩膀说:“冷陶,嘉嘉妹妹以后就交给你照顾啦”,冷陶听到这话疑惑,难道妹妹要来家里住吗?可是妹妹在城里明明有家的。
冷陶想问清楚婶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嘉嘉又开始下一个表演了,婶婶没顾得上冷陶继续看向嘉嘉,冷陶懂事地闭上嘴。
“我给大家跳一个最近新学的舞蹈吧。”,站在人群中的嘉嘉落落大方,开始扭动柔软腰肢,她今天穿着淡蓝色碎花长裙和白色凉鞋,整个人仙气飘飘,如同绽放在乡间的蓝花楹。
婶婶王语琴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摇头:“她呀,就是爱现,臭屁小孩!在城里的时候她每天都去舞蹈室学两个小时。每次都练得满头大汗才回来。”
大姑说:“你就知足吧!有个这么水灵的女儿。”这话直接夸到王语琴心坎上,王语琴忍不住道:“大姑姐你这话说的,孩子就随便玩玩闹闹。哪比得上你女儿!”
大姑自嘲:“哈哈哈哈,我女儿就是一小村姑,哪懂这些。”
拿瓜子的间隙大姑看到站在身后的冷陶,瓜皮粘在大姑嘴角,她呸的一声吹掉瓜子皮说:“妹妹都在跳舞了,冷陶到你去表演一个,热热闹闹的。”
冷陶习惯性摆手:“我不会,就...”
话没说完,婶婶已经背过身接着看嘉嘉跳舞。
冷陶站在人群外低声把话说完:“我不会,就让嘉嘉妹妹跳吧,我看着就好。”抿了下干裂的嘴唇一时沉默。
眼前的亲戚围住嘉嘉,冷陶怕挤到长辈一直往后挪,让着让着她就站到最外边,连嘉嘉的头发丝都见不到了。
这会儿还没开饭,冷陶想回厨房帮忙,扭头看到门外探进来一颗黑乎乎的脑袋。
是温砚州,砚州和冷陶眼神对上,张开嘴型说着“出来”二字。
冷陶蹑手蹑脚走到门外,其实就算她脱光衣服大摇大摆走出去,也没人会注意到她。
她悄声问:“砚州你找我?”
“冷陶,你家今天什么日子,这么多人?”
看到她脸上的灰,温砚州刮着她的鼻子笑道:“诶呀,你今天怎么变成一只小花猫啦?”说着帮她擦掉脸颊上的锅灰。
冷陶赶紧抬手擦脸上的污渍,想到刚刚顶着这张脏脸晃悠在这么多亲戚面前,太丢人了,搓脸的手又用力几分。
“好了好了,你这么用力脸都得破皮。”温砚州抓住她的手神秘兮兮道:“跟我走,今天有惊喜。”
俩人跑过石子路,穿过田梗,衣袖拂起麦穗香,惹得熟稻不断摇晃沉甸甸的脑袋。
跑到拱桥上,他们坐在背对着平塘村的一侧,远处是蜿蜒不见尽头的白色马路。
温砚州让她闭上眼,在藤树根后面拿出一个盒子,冷陶听到了打火机的声音。
“睁开眼睛吧!”
冷陶的眼前出现一个巧克力小蛋糕,蜡烛在上面焚着自身。
她错愕抬头,温砚州露出白大牙笑嘻嘻道:“生日快乐冷陶妹妹!”
她不记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了,只记得今天锅里得放十五杯米才够所有人吃。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砚州捧着蛋糕唱歌。
冷陶忽然想到什么,伸手轻轻捂住温砚州的嘴巴,止住他的歌声说道:“砚州哥哥,生日歌让我唱好不好?”
无法说话的砚州眨了眨眼睛,好奇她脑子里怎么经常会冒出古灵精怪的想法,随即点点头让她来唱。
她的手因为时常干农活有些粗糙,松开手时厚茧擦过嘴唇,留下异样触感,倒是让砚州有些心猿意马,他当然知道冷陶的手不好看,但他的妹妹,不管是什么样的他都无条件喜欢。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歌声响起,砚州把蛋糕放在地上,负责拍手打节拍。
“唱的好!快吹蜡烛再许个愿吧。”砚州说。
得到砚州的夸奖,冷陶满足闭上眼默默许愿,周围安静,只剩下风声。
提出要自己唱生日歌,算是她的一个私心吧。
没人会有耐心听她唱歌的,除了砚州,就算当时她随了大姑的意在大家面前唱歌,也会被妈妈奚落。妈妈不喜欢自己做这些‘丢人现眼’的事,别人唱歌是才艺表演,她唱歌就是搔首弄姿。
许完愿后,砚州帮着把蛋糕切成两块,大的给冷陶,小的留自己。
两人看着远处的青山和白云,一边聊一边吃蛋糕。
云在暮色中堆积,凑出一片黄色的天。
冷陶说她得回家了,温砚州也担心她晚回去会被桃妈妈训斥,两人拍掉身上的灰一起走回去。
冷陶回来时,大家已经吃完饭,亲戚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桌面的碗筷散乱堆积,她走过去叠好一摞摞陶瓷碗放进水池,心里还默默哼着生日歌。
刚吃下的小蛋糕还在肚子里冒着甜意,开心是会外溢的,连她都没察觉,自己已经把生日歌哼出了出来。
一个钢丝球随着谩骂砸到后脑勺:“唱什么唱!也不嫌丢脸。”,桃玉莲说道:“跑去哪里了,你嘉嘉妹妹刚回来,你不在旁边陪着到处跑。一转身就不见人。真是自私自利的贱骨头!”
大伯冷勇说:“是啊,你嘉妹妹又不懂当地话,你得陪陪她。”
“我知道了大伯。”冷陶闭上嘴继续洗碗。
“你把碗洗了,厨房也收拾好。我回来时要看这一切都是干净的。”
说完玉莲和冷勇出门,今天挤在家里的亲戚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听说嘉妹妹的父母在打债务官司,为了减少损失两人商量着先离婚。
近来频繁有人上门要债,嘉嘉父母担心有不测,就决定把嘉妹妹放回乡下住一段日子,连转学手续也办好了。
和嘉嘉同龄的女孩只有冷陶一人,把嘉嘉安排到冷陶家住成了顺理成章的事,难怪今天大家要在冷陶家相聚。
现在嘉嘉就在冷陶的房间内,到处翻屋里的东西。
冷陶洗完澡回房间,想着都是一家人,可以跟堂妹妹联络一下情感,以后又多一个玩伴了。
木制书架上的一本绿色封皮书引起嘉嘉的注意,顺手扯下来翻看,书上掉下一个书签,宝嘉照着念: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看到冷陶进来,举起书签大笑: “哈哈哈好酸的诗啊,姐姐谁给你写的?你男朋友?”
冷陶不记得有人给她写过东西,这本书是一个同学送的,拿回来就没打开过,她不甚在意:“这个是书签上自带的内容吧,我没有男朋友。对了妹妹你是转到跃仙镇高中的哪个班?如果我们是一个班的话就好了!”
冷陶叠好衣服,坐在床边欲和妹妹说几句话。
宝嘉还在翻着书本,书上倒没有什么奇怪的内容,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诗集。
“姐姐,真的不是你男朋友送的?告诉我呗,我又不干嘛。你看这书签还是手写的,意思很明显好不好。”
“真没有。”天地良心,冷陶在学校朋友都没有几个,更别说男朋友了。
异性朋友就只有温砚州一个。
宝嘉狡黠笑着,拿上书签站在走廊冲楼下喊:“二伯母!姐姐偷偷谈恋爱啦。”
她这大张旗鼓的模样吓到冷陶,如果被妈妈知道自己在学校和男同学有什么瓜葛,不知会怎么生气。
冷陶拉着宝嘉进房间嘘声,用普通话和她解释:“我没有谈恋爱,你不要跟我妈妈说这些,她会生气的。就算只是误会,她也不会听我解释。”
拿过那个书签看,这字写得太丑了,认不出是哪位同学的字,也记不清是谁送的书籍,冷陶的学校偶尔会举办书友交流活动,互相送书也正常。
“我真没印象这是谁送的书了。而且我是不可能在大学前谈恋爱的。妹妹你不要误会。”
宝嘉把书丢回书架,咯咯笑着:“哈哈哈哈,我就随便说说,看你紧张的。本来我都没想太多,你这个反应让我不得不怀疑。”
“诶姐姐你到底有没有谈恋爱啊。”
“没有。”
宝嘉状似遗憾地说:“那太可惜了。18岁的男生才是最美好的。给你看个照片。”
宝嘉拿出手机翻相册,她爸妈离开前给她留了一部手机方便联系。
眼看着她从几千张相册里翻出一张锅盖头男生的照片说:“这个帅吧?是我朋友,一直追我,但我没同意。要不是我爸妈让我转回乡下,保不齐我还可以继续逗逗他。”
冷陶对这些没兴趣,把书架重新收拾一遍,打着哈欠说道:“我困了,不如我们早点睡觉吧!”
“姐姐~我不习惯两个人睡。”
“啊?”就一张床,两个人就是得一起睡啊,冷陶没读懂她话里的意思,说道:“这没办法,这里只有一张床诶。”
“姐姐,你睡地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