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声一出,全场静了下来。
听着像是云掣的声音,凌风当即瞪大了眼睛。
接着他又看到纪齐和贺同济同时愣住,凌风努力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内侧,这才忍住没笑出声来。
好小子,来得真是巧。
贺同济也是心慌,他无奈地抹了一把脸,始终没想通这是怎么个事。
纪齐右手搭在桌案上,食指有节奏地敲着,坐等云掣上来。
小二果然把云掣引来二楼雅座。
云掣本打算把东西送到就走,可目光刚接触到雅座时,二公子、贺同济和凌风三人齐齐地看向他。
八目相对,只剩尴尬。
云掣一步一步往前探去,把提着的布匹往贺同济手边一放一推,立刻后退三步,站定在楼梯口的附近。
纪齐暼了一眼那被包好的布匹,红色和金色居多。
哼,都是俗物。
贺同济也打量了一番,看来宋姑娘是特意准备的,不然不会这么精准地踩中他的喜好。
纪齐此刻是一整个嫉妒在身上,“不解释解释?”
贺同济刚想开口,忽然想到万一他说的和云掣的口供对不上,那就更麻烦了,“二公子,我也不清楚,您不妨问问云掣。”
云掣脑袋转了半晌也没想出来二公子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在惠香楼。
贺同济说问他,问他什么啊……
接收到云掣疑惑的眼神,凌风开始打圆场,“云掣,你且说说宋姑娘为何要给贺掌柜送这东西?”
云掣眼睛眨巴了两下,害,原来是这事。
“贺掌柜给宋姑娘送了大理寺的券章,宋姑娘说要礼尚往来,我就和他说贺掌柜喜欢颜色鲜亮的衣裳,所以宋姑娘选了些让我送来。”
云掣将前因后果解释得十分详细,贺同济更是用坦然的目光看着纪齐,就差没把“清清白白”四个字写在脸上。
很显然,这个解释纪齐也觉得过得去。
既然事情已解释清楚,他也从贺同济这学到了经验,是时候说告辞了。
“二公子慢走。”贺同济起身一直送他到惠香楼门口。
站在楼梯口却被忽视的云掣也跟了出来,眼看着二公子不理会他,在纪齐准备上马车前一刻,云掣鼓起勇气,“二公子。”
纪齐磨磨蹭蹭地不走,就是在等着他开口,云掣这榆木脑袋总算开了回窍,“什么事?”
宋清益不愿住丽水居的事他已经知道,纪齐估摸着他要为这任务没完成找他请罪。
纪齐知道这事不能完全怪云掣,刚想跟他说这事不用放心上,他就见云掣“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
“二公子放心,云掣一定不负所托。无论以什么身份,都会好好宋姑娘身边伺候。”
云掣说完给纪齐三次叩首,再起身后毅然决然地往皇家冰场的走去。
很显然,云掣这番动作把对面两人都惊到了。
许久后,纪齐才缓过神来,他舔了舔唇然后看着凌风,“他怎么了?”
怎么突然行大礼、表忠心?
凌风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只不过他感觉刚刚从云掣脸上看到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
贺同济目送着纪齐的马车离开,而后又回到二楼的雅座,他写的那封信被纪齐留在了桌上,贺同济将它收起。
忽然想到什么,他顺着开封处打开,抽出里头装着的东西。
如他所料,只有信纸,没有券章。
贺同济遥遥望着纪齐离开的方向。
呵,有点意思。
纪二公子果然如传闻那般喜欢宋清益,喜欢得紧。
纪齐确实有意识地留下了大理寺的那张入场券章,若是平日里他确实不会太感兴趣,可陪清益去看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再者说,他其实也挺好奇这结局的。在弯沟子只看了前半程,主要这其中还涉及到有人诬告宋清益一事,他更要去瞧瞧。
宋清益这两日也一直惦记这事,到了大理寺开审这天,宋清益和千巧、云掣一同去了大理寺,但最后只有她一人进了内堂。
公开审理的案堂由大理寺西门进,宋清益进去后才发现现场已经有些许人在,券章上并没有写座位号,看来是先到先得。
没等宋清益选好座位,她看见有人向她招手。
纪齐在第一排最中间坐着,或许由于他身上“生人勿近”那股劲头过于明显,他左右位置都是空着的。
宋清益连纠结都没纠结,毕竟看戏谁不想占个好位置呢。
于是,宋清益在纪齐的左手边坐下,冲他笑了笑。
没一会,高台上来了位身着赤色官服头戴官帽的中年男子,“本官乃是大理寺寺丞邱瑞,负责本次冰嬉舞弊案的审理。”
在邱瑞看来,这舞弊案开审得有些匆忙,案件发生到现在前后不过两三日的时间,又是公开审理,给了他不小的压力。
而且这案中还夹杂了些其他事,一案牵扯一案,并非表面那么简单。况且今日裴少卿也在一旁旁听,邱瑞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邱瑞紧了紧神色,“啪”地一声,醒木拍桌。
片刻后,李妙等人被带了上来。
李妙第一眼就看到坐在第一排的宋清益,不禁恨得有些牙痒痒。
这事全怪宋清益,要不是她也不会牵扯出这么多问题来,害得她这两日在大理寺的牢房中饱受精神折磨。
纪齐先发现了李妙那充满嫉恨的目光朝着自己身侧而来,他瞬间冷了脸回之以警告的眼神。
李妙察觉到后,果然有所收敛。
见人已被带上公堂,邱瑞再拍醒木,“李妙,你冰嬉赛前过度使用镇痛散,你可承认?”
李妙坚决不承认,“民女冤枉,请大人明察。”
“好。”邱瑞翻看着手头上已有的卷宗,“带徐牡丹、葛蔓蔓上堂。”
听到葛蔓蔓这个名字,李妙明显慌了起来。事已至此,她只能期望葛蔓蔓收她钱财能够守口如瓶。
徐牡丹上堂说明当初给李妙看伤的情况,以及她给出的休养时间,“邱大人,我的出诊皆有记录,您一查便知。”
皇家冰场的诊案早已送来大理寺,邱瑞关心的重点是,“徐大夫,李妙伤后不久便参加了六都会选拔赛,并且表现斐然。依你看,是否合理?”
徐牡丹当时听说李妙入选自然有过怀疑,但最终也咽回了肚子里。如今被问到,她既不想过多牵扯也不想违背良心。
“李妙姑娘的恢复进度,确实超出了我的判断。”
邱瑞听后心中了然,果然都是宫里出来的人,说出的话分寸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他转而看向葛蔓蔓。
“那这位葛大夫呢?”
葛蔓蔓当初既然敢答应李妙给她弄镇痛散,自然是想到了应对之策,这会丝毫不慌,“启禀大人,我是给李妙姑娘开过镇痛散。”
这就认下了?全场哗然。
李妙一听也急了,正准备上前同葛蔓蔓理论,她这么轻易就出卖了她,大不了鱼死网破。
下一刻便听葛蔓蔓接着说道,“但那时李妙姑娘腿上疼痛难忍,我所开的剂量都是在合规范围内的,请大人明察。”
至于她私下里给的,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她不会傻到自投罗网。
邱瑞又翻了翻卷宗,“如此说来,医师们从李妙体内诊出的大量镇痛散,都不是出自你二人之手了?”
徐牡丹、葛蔓蔓齐声回答:“是。”
李妙不认,徐牡丹和葛蔓蔓不认,想必即便知情的碧荷也不会认,宋清益眼看着此事陷入僵局。
邱瑞坐在高台上望着台下几人,“徐大夫,葛大夫,自己承认和扛供被揭发,判罚可是天差地别。”
葛蔓蔓试图稳住,邱瑞这么说极有可能是在吓唬她们,她这时若是稳不住,那才是真真中了他的圈套。
邱瑞沉默的片刻,一直在关注着台下葛蔓蔓的表情,如今看来,她是没有准备承认的打算。
“啪。”邱瑞再拍醒木,“大胆葛蔓蔓,你私自联系存医堂,长期违规给李妙提供镇痛散,你可知罪?”
直到邱瑞说出真相,葛蔓蔓才觉大理寺的可怕,她倏地跪下,“大人,冤枉啊。”
邱瑞冷哼道,“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你抵赖。”
堂上传来存医堂的大夫,他事无巨细地交代了葛蔓蔓从何时来找他提供镇痛散,以及具体的交易数额。
“皇家冰场也有你的进出记录,与这存医堂大夫所说完全吻合。”邱瑞接着说道。
葛蔓蔓的心理防线早在存医堂大夫出来的那一刻就被瓦解,但这并不能证明她拿的镇痛散是给了李妙。
“请大人明鉴,我确实去存医堂拿过镇痛散,但之后从未提供给李妙使用。”
邱瑞冷笑,这葛大夫心理素质倒是不错,如此紧张得氛围下,还能找到漏洞为自己开脱,“那你倒说说,你这十次共二十剂的镇痛散都用在了何处?”
“我…我…”葛蔓蔓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邱瑞再拍醒木,“葛大夫,这里是大理寺,由不得你信口雌黄,你若还没想好,本官是可以动刑的。”
虽然自上一任大理寺卿上任后,大理寺的用刑制度有了更加规范的流程,但像葛蔓蔓这种矢口否认一次被拆穿后,若是要动刑是合规的。
见葛蔓蔓还是没有开口的打算,邱瑞按在醒木上的手开始往签筒上移。
随着签令被掷下,邱瑞吩咐道。
“来人,传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