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不愿嫁给我,也不用这么折腾自己吧?”
蒋宾白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在宋清益脑海中炸开,她瞬间愣在原地直直地望向蒋宾白,缓缓地“啊”了一声。
宋清益的疑惑写在了脸上,蒋宾白开门见山道,“那日送过来的嫁衣,你拒收了。”
“是您送的?”宋清益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才发觉她这是问了句废话。
可蒋宾白为什么直接送嫁衣给她,他这么笃定自己会同意嫁给他,还是说这是这个时代上位者的特权,亦或是蒋宾白特有的办事逻辑?
这种行为似乎有些冒犯。想到这,宋清益微蹙的眉心,隐隐透露着几分不悦。
“丞相大人不是已有婚约,并且好事将近,为何又找上我来?”
这下轮到蒋宾白一怔,他从宋清益的话语中意识到了不对劲。
“清益,我理解你热爱冰嬉所以化名参赛,也理解我们多年未见,所以你对年少时的既定婚约可能有所抗拒。
但你也知道我们两人的好事将近,婚仪俱已准备妥当,这个节骨眼上由不得你任性。”
蒋宾白破天荒地对她说了句重话,严肃起来的蒋宾白语气更是满满的威压。
听了他的话,宋清益没功夫去探究他说这话时的语气,现在她脑子有些混乱。
一阵头脑风暴后,宋清益从中择出了重点,蒋宾白的未婚妻原来就是她吗?
可惜她并未继承原身的记忆,无从考证这事的真假,更没有办法直接接受或是拒绝。
蒋宾白见她脸色不太好,以为是他刚才的语气过于生硬,“刚才是我话说重了,你别放心上,我只是想知道你如今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我……”宋清益停顿,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蒋宾白在等她的答案,颇有一种不给说法不罢休的坚持。
突然,宋清益灵光一闪。
“要不,您找个大夫给我看下吧。”
蒋宾白以为她是腿伤不舒服,“刚刚的药油不管用吗?”
“不是。”宋清益摇了摇头,“我头疼,可能脑子坏了。”
所以有些事情记不起来,包括你,以及和你的婚约。
“你胡说些什么?”蒋宾白听不得她这种咒自己的话。
宋清益又想了下措辞,“我的意思是我可能进冰场前摔到过脑袋,所以有些事情我记不起来了。”
蒋宾白听了她的话倒也没多加分析,是真是假,太医一看便知,“你可要去教习那告个假?”
这是要带她出去的意思,宋清益摇了摇头,“告假不用,得让人去同她说一声。”
不然桂枝找不到自己,该着急了。
“好。”蒋宾白唤来了悬西。
没一会,丞相府的马车便带着宋清益出了皇家冰场。
这是宋清益第一次离开冰场,她透过车帘往外望去,这个世界比她想象得要更繁华,穿过商铺林立的街道,马车在相府门前停下。
管家得了信找了两个侍女一同在门前侯着,蒋宾白先下了马车,让两个侍女去扶宋清益。
宋清益被侍女扶着去了正厅,一路上她发现丞相府内正忙着张灯结彩,连凉亭外遮阳蔽日的高树都被挂上了红绸。
悬西请的是太医院的甘太医,甘银宝提着药箱一路小跑,除了皇上和太后,蒋丞相的事就是一等一的大事。
甘银宝眼里只有蒋宾白,看见蒋宾白搭在桌子上的手,他行礼后上前,作势就要给他把脉。
蒋宾白瞥了他一眼,收回手来,“是给她看。”
甘银宝这才发觉,蒋丞相身边还坐着个女子。
他提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因小跑而出的虚汗,又从药箱中拿了块绢布搭在宋清益的左手腕上。
号完左手,又号右手。
甘银宝把脉时眉头微皱,号完双手的脉象后,他向蒋宾白斟酌着开口,“丞相,能不能请这位姑娘拆下发髻,臣需要查看有无外伤。”
蒋宾白眼神询问宋清益,宋清益倒也无所谓。
虽然她不知道这太医能看出什么名堂来,反正她一口咬定自己摔伤失忆,太医也没法证明她没失忆。
况且她连装都不用装,关于原身,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宋清益将头上几个用来固定的簪子卸下,飘逸的长发尽数披在身后。
甘银宝拨开宋清益的发丝,看到零星分散的针灸印记后,心中有了数。
“丞相,可需借一步说话。”甘银宝后退两步躬身问道。
甘银宝在宫中当差十分谨慎,不知这事能不能当着这姑娘面说。
蒋宾白懂他的意思,但这次没必要,“你直说吧。”
甘银宝微微颔首,“姑娘脉象紧束,日常可能伴有头痛等症状,这是长期受寒所致,需要注意调理。”
宋清益常年与冰场做伴,受寒气侵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今这具身体可能本就虚弱,她冰嬉的这段时日无疑是雪上加霜。
不过,对于调理这事她也有经验,不用过于担心。
长期受寒。
蒋宾白听到后便知是因她冰嬉的缘故,他自知不应剥夺她的爱好,可这伤身的事情又岂能放任不管?
“有什么调理的法子?”
甘银宝回答道,“进补、保暖、少去寒气重的地方。”
蒋宾白心中有数,目前看来只有进补和保暖这两条好使。
“她可还有其他病症?”
甘银宝知道重点来了,“姑娘的头上共有八处针灸过的痕迹,都是在人体重要穴位。下针之人手法卓绝,臣无法判断入针深浅,不知姑娘目前是什么症状?”
他一上来就直接看诊,以为蒋丞相是要考验他的能力。可如今若不知道患者什么症状,他也没办法下定论。
“她说可能摔倒时伤了脑袋,过去有些事记不起来。”蒋宾白听见她头上有被针灸过的痕迹,心中有些猜测便已成形。
甘银宝一听,瞬间有种拨云见雾的感觉,“微臣查看过,没有摔伤的伤口,姑娘只是被洗去了记忆。”
“洗去记忆?”蒋宾白和宋清益两人同时被震惊,异口同声道。
蒋宾白震惊的是有人敢洗去他人的记忆,而宋清益震惊的则是居然真有人掌握“洗去记忆”这项技术。
“江湖中相传只有鬼医子会使这针数,可他已经去世,大概是有受传者。”甘银宝也是第一次见这手法,“而且据说这八个点位中,尚有用来迷惑医者的。”
所以甘银宝没有办法知道具体是哪几个针灸点位起了作用,自然也没有办法破解。
甘银宝家世代从医,他本人已从医三十载,更是太医院的首席,他的话自然可信。
蒋宾白明白甘银宝的意思,这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找不到鬼医后人,宋清益的记忆怕是很难恢复。
听了全程的宋清益放下心来,她随意找的借口居然歪打正着,她还真是失忆了,而且太医的意思是一时半会恢复不了。
蒋宾白理了理思路,“甘银宝,你先给她开些进补的方子。”
至于失忆这事,他瞧着宋清益现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蒋宾白也不过于纠结。
本来他们之间也没什么相处的回忆,索性宋清益忘记的不过是与他有婚约这一件事而已,他现在告诉她也是一样。至于感情,以后可以慢慢培养。
送走了甘银宝,蒋宾白派了其中一位侍女跟他去取药。
“悬西。”蒋宾白一个眼神,悬西便明白是让他去传膳。
另一位侍女将宋清益扶到一旁的圆桌上,厨娘们鱼贯而入,一道接一道的菜肴被摆上桌面。
“厨房的菜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不知道你爱吃些什么,将就些吧。”
望着逐渐被摆得满满当当的桌子,宋清益感慨蒋宾白还是太客气了。
“你怎么确定的我是我?”宋清益心中有很多疑问。
“小时候见过。”
“女大十八变,我应该和小时候不大一样吧?”
蒋宾白先给宋清益盛了一碗汤,“我大致有印象。”
“你什么时候确定的?”宋清益接过汤碗。
蒋宾白回忆了一下,“约是第二次见面后,那时我以为你知道。”
宋清益撇撇嘴,“印象而已,你不怕自己认错了?”
门外的悬西见宋清益纠结这个问题,他家主子又有点招架不住的趋势,悬西以最快的速度去青玄阁拿了画像。
画像在宋清益面前缓缓展开,宋清益抬眸仔细端详。
怎么说呢?
画像终归带了几分抽象色彩,宋清益看着这幅画,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
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被蒋宾白打断,“饭菜快凉了,你再瘦下去就更不像了。”
似是看出她仍有疑问,蒋宾白转移话题的声音温和得不像话。
悬西适时地将画像收起,宋清益收回探究的目光,重新将心思投入到饭桌上。
宋清益动筷子后一直保持着“食不言”,蒋宾白不停地用公筷给她夹菜,直到她终于撑不下。
吃完后,宋清益从椅子上站起,刚拉伤不久的腿部,突然又被扯了一下,侍女立刻上前扶住她。
蒋宾白一脸担心地问,“无大碍吧?”
她的腿伤如此重吗?要不是因为男女有别,他刚刚也是想让甘银宝再给她看一下的。
宋清益道了没事后,便想要回冰场。
蒋宾白也没多说什么,马车已准备妥当,他径直送她到正门外。
宋清益被扶上马车后,发现马车上除了一些补品和药品,还多了个熟悉的物件。
……